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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最强里长＋丐帮帮主深入万华，不让“饥饿”比病毒先摧毁人＞
文 吴静芳 天下杂志724期 2021-05-31
（责任编辑：王俪华）
※守护撑台湾 平民抗疫英雄故事大募集
万华，台北建城之始，万年风华之地。
这个台北最老城区在2021年，变成全台新冠病毒重创最深的地方。
看不见的病毒进了万华特种行业聚落“茶店仔”，跟着人流迅猛传播至周围的板桥、中和
……甚至全台。
疫情爆发至截稿日止，万华快筛站阳性率居高不下，社区感染情况仍然严峻，街巷里还有
更多感染者没有浮上台面。
走一趟万华，热闹商圈一夕变成无人鬼城。万华最具代表性的古蹟庙宇、特色街区和传统
小吃，几乎全关门打烊，救护车鸣笛声由远而近，时时响起。
万华这场重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有少数人，已经察觉有一波海啸袭来——饥饿。他
们第一时间马上动起来，抢救所有可能会被大浪溺毙的人。
喂饱弱势家庭的方荷生
募款到送出物资包，不到2周
5月15日，双北升至3级警戒当天，当大部份人还不知所措，紧邻万华的台北市中正区忠勤
里里长方荷生，马上有了动作。
他在脸书发起募捐1千个物资包，短短3天，1700多笔小额捐款飞涌而至，汇聚成500多万
的善款，是原本目标的3倍不止。
走进方荷生创办的“臻佶祥食物银行共享园区”，从家乐福购买的货品一落落叠得比人还
高，几个志工赶着拆纸箱，把物资分装到大塑胶袋里。
打开物资包，有罐头、方便面、饼干、肉松、保久乳、麦片冲泡包等即食品，还有洗衣精。
方荷生 小档案
出生／1959年
现职／台北市中正区忠勤里里长、台湾食物银行联合会理事长
学历／台北市立松山高商
万华在地作家林立青形容，这总共4千份的物资包是“方里长的元气弹”。一包，就足以
让一个弱势家庭撑过一周生活所需。
从募款启动到物资确实送到弱势家庭手上，方荷生只用了2周不到。
方便面和罐头在疫情扫货潮中奇货可居。家乐福公关经理林梦绍坦言，各分店都有方便面货架
不能空的压力，但方荷生的食物银行，从2014年起就与家乐福合作，是“老伙伴”了。
“方里长要做善事，我们要想办法，”林梦绍说，家乐福内部高层亲自出马调货，才把这
批救命的方便面硬挤出来。
一个万华，低收入户数跟花莲县一样
“1500份要给北部家庭，”方荷生2013年在忠勤里创办南机场幸福食物银行，一直是中正
、万华一带重要的社福物资中心。
“还有2500份要给全国。我们向家乐福下单购买，全国食物银行都可以在家乐福分店领到
物资，”物资募捐不能停，他还在算，这一批吃完了，还要接着募捐下一批。
与忠勤里咫尺之隔的万华，是全台湾低收户最多的行政区。一个万华，就几乎等于全花莲
县的低收户总数，平均家户可支配所得，是台北市12个行政区倒数第一。
在台北市弱势人口比例最多的社区忠勤里当了23年里长，方荷生太清楚长时间的3级警戒
代表什么：经济活动减缓，弱势家庭首当其冲、收入顿减，饥饿会抢在病毒之前击倒人的
求生意志。
方荷生的动作，比政府社福单位更快。不只救里民和万华人，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王品食材、学校苹果面包都收
早在募捐启动时，其他小型NGO和外县市食物银行紧急需要的物资，方荷生没费时问，第
一时间早已自动算上。
《大志》杂志的街头销售员、逆风剧团的高关怀少年、三峡小草书屋的弱势儿少……，方
里长的元气弹，即时且准确地投放到所有需要的地方。
不只募集物资，方荷生几乎是各方资源调度中心，一通电话解决所有疑难杂症，来者不拒
。
“你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去媒合！”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
台北市的公共取水点停了，社会局打来问上哪找水给街友。
“卖水厂商都跟我那么熟了，告诉我哪里需要？”水，方里长搞定。
低收入户打来问上哪领物资，他从地址到流程一一耐心说明。
“要记得带低收卡喔！”食物，方里长搞定。
地方NGO办公室太小，募了物资没地方放。
“先放我这，需要的时候随时再拿！”仓库，方里长也搞定。
不只穷苦人口，企业也需要他。
王品集团因为餐厅停止内用而多出来的生鲜、学校停课合作社卖不出去的苹果面包，这些
差点被浪费的物资，方荷生都接下来。
里内老人供餐食材有了着落，其他弱势家庭及街友也能饱餐一顿。
“他之所以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是因为他非常愿意分享，”林梦绍观察。
不只里内，要推319食物银行
但有善心不一定能成事，方荷生厉害就在手段比人灵活。
他15岁不到就从送报童当起，做过餐厅厨房内的体力活，也干过什么都卖的业务，算不清
做过多少工作。街头累积的智慧，让他总是被里民说“出头”（台语“点子”）很多。
忠勤里内1500个老人，正是新冠重症高风险族群，他不只透过老人供餐、共餐服务个别关
怀，还想方设法创造更多诱因，掌握老人状况。
他让老人到社区据点量血压，每月集点换物资；老人去医院看诊，找里长就能领2片口罩
。
“所有老人身体状况、接触史、旅游史我都知道，”去年疫情刚发生 ，他就规定老人不
准进香、扫墓。
“我所有的老人、小孩都很听我的话，”方荷生顾得严严实实，至今忠勤里的老人家没人
确诊。
“出头”很多的老里长，有个比4千份元气弹更大的梦：他希望食物银行不只在忠勤里发
生。
“我要推319食物银行，”方荷生圆眼微睁，他要把忠勤里的食物银行经验复制到台湾300
多个乡镇，从生鲜杂货到生活日用品应有尽有。
不只平时纾困，食物银行长期扎根更可以了解社区实际需求，灾难来临时提供必要物资，
变成守护弱势家庭的碉堡，让社区可以独立作战。
“当下次疫情来的时候，我们还怕什么？”只要能喂饱人、救起弱势家庭，这个地表最强
里长什么都不怕。
接住流浪者的张献忠
食物、口罩塞满车，穿梭西门町
5月24日晚上10点，位于万华雅江街里的芒草心慈善协会据点，才正开始忙碌。
芒草心慈善协会理事长张献忠，把募来的一包包物资塞满汽车后车厢，和协会伙伴一起穿
上防护衣、头套、护目镜和鞋套，出发送物资给街友。
入夜的西门町寂静无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街友和马路中央被辗毙的老鼠，远处救护车鸣笛
又响。从西门捷运站1号出口到峨嵋街停车场，又回到西门徒步区，张献忠的本田小车一
路走走停停。
张献忠 小档案
出生／1971年
现职／芒草心慈善协会理事长
学历／台湾大学哲学系、政大民族研究所
经历／台北市社会局游民外展约聘社工
这群全身包得只看得到一双眼睛的志工及社工，黑夜中快速在人行道和骑楼间穿梭，一看
到路边睡倒的街友，马上趋前把物资放在街友腿上，不多交谈随即离开。
物资包里有罐头、饼干、面包等即食品，以及饮用水和口罩。“要吵醒他们，不然物资会
被偷走，”芒草心伙伴看到醒著的街友，还得提醒他们，防疫期间在外露宿必须戴口罩。
不只要街友保护自己不被感染，他们更怕在全民防疫的恐惧之下，疾病的标签不由分说先
贴上无力反抗的最底层。
台北市超过七成以上的街友，集中分布在万华和邻近的中正区。从5月17日开始，芒草心
和人生百味、救世军及台北市政府游民专责小组分工合作，定期上街发送物资。万华一带
100多名街友，主要由芒草心负责。
在万华“准封城”期间，街友面临严苛生存考验。瞬间消失的人流，意味着街友在街头能
得到的食物或资源也变少，光是图书馆等公共取水点关闭，就让街友可能连水都没得喝。
当起各家NGO的“宅急便”
张献忠白天便忙着载水，“水比较紧急，要马上配送。只要有人提供，我们就去载。”
从事在地街友关怀已经18年的张献忠，和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同名，总是被街友们戏称“丐
帮帮主”。
疫情爆发这几天，他更像是万华的宅急便。物流车不敢进万华，张献忠和他的小汽车就成
了各家NGO的救命浮木。
他还得忙好一阵子，包括芒草心在内的所有街友关怀NGO，都会非常艰苦。5月21日，万华
社福中心有1名社工确诊，30几名社工和替代役直接被匡列隔离。
支应政府最无暇顾及的一群人
社福人力将有好长一阵子捉襟见肘的当下，弱势的无家者群体却有可能因为疫情而愈来愈
多。
过去在芒草心辅导关怀下已经可以自力生活的个案，很可能在这波疫情中，又回到流浪循
环。
这些人，是现在政府最无暇顾及、却最快被疫情冲击的弱势族群。
“我们还在关心的个案已经有十几个人工作中断了，都是做洗碗工、以工代赈、举牌临时
工或者卖《大志》杂志，”他说，芒草心会尽力募款，希望能即时补网。
但这只是一时救急。张献忠的长期目标，是让街友有地方住，才能彻底终止流浪，“我们
在推动一个计划叫友善宿舍，协助有能力自立的街友共租，由社工管理。”
疫情下，有家的人可以闭门不出，漂泊的街友只能在外流离。张献忠还在奋力，夜夜送餐
，希望接住坠落的万华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