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93

楼主: Nashooko (N)   2021-11-03 15: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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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凡西诺完全不晓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或许,她只是不想知
道,或丝毫没有力气记得。
  她的记忆就中断在那一刻。
  身后传来希理丝的叫喊。跟前躺着艾波恩的尸体。抬头则对上瑞斗的空
洞眼神。
  她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那些事。
  因为,当她回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其实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让魅魔
安格利亚娜替她涂指甲油。
  墙上挂著粉紫色的装饰灯,假人模型上贴著刚打好的洋装版型,百合花
状的留声机正播著轻音乐。
  恶魔守卫沙托姆穿着燕尾服,端著热红茶与手工饼干站在沙发旁。
  虚空行者祖克塔斯特浸在角落的小型按摩浴池里,正在享受温暖的热水澡。
  地狱猎犬尼姆厄斯霸占了床上的羽毛枕,躺在上头大啃洁牙骨。
  恶魔小鬼拉兹菲普跳到缝纫机上,狞笑着把所有线轴全部推到机台下。
  “这边好囉。来,换手。”安格利亚娜朝她伸手示意,她茫然将左手交
给她。“要干还得一阵子,小心点别碰到。否则又要卸掉重来囉──”
  “我在哪里?”她问。
  “当然是家里啊。”魅魔漫不经心地说:“安全,温暖,又可爱的家。”
  她迟疑摇头,“不,不对……我不能在这里,我必须回去……”
  “说什么呢?妳看我们有拦着妳吗?”安格利亚娜叹道:“傻孩子。妳
会在这里,是因为妳想在这里,也需要在这里。懂吗?”
  她抬起手,瑟凡西诺顺着她的手势望,看见正前方有一座精致的舞台。
随着她视线的移动,帷幕缓缓升起,现出数个或站或躺的假人模特儿。那些
假人模特儿没有五官,也没有体型差异,但从发型、服装与动作,瑟凡西诺
依旧能轻易辨出它们的角色。
  身上泼著红漆,四肢大张,倒在舞台正中央的假人是艾波恩。
  头戴黑色假发,穿着法袍,跪在旁边做出低头姿势的是瑞斗。
  顶着紫色假发,手握短刀,在舞台边缘侧身向着观众的是希理丝。
  而倒在阴暗处,头上歪著一对牛角装饰的,则显然是那名牛头人。
  这些假人完全不动,摆出的姿态却活灵活现。瑟凡西诺愣愣瞪着舞台,
地狱猎犬窝在她怀中打盹,安格利亚娜坐在她旁边吃爆米花。
  “现在是高潮时刻呢。”魅魔喂了她一颗爆米花,是焦糖口味。“接下
来到底会怎么发展呢?”
  “我不明白。”望着少了自己的那座舞台,瑟凡西诺喃喃自语。“我应
该在那里的。”
  “为什么?当个看戏的不好吗?”
  瑟凡西诺摇头,“不,我不想……我不想看到这个。我不要这样。”
  “哦,说得也是。我了解──戏看多了,难免会变得挑剔,嫌弃剧情太
烂,也不满意演员表现,甚至认为‘如果是我来演的话,肯定能比这更好’
呢。”魅魔理解地点头,“但妳要知道:即使妳上去了,妳演的也不会是其
他人,只能是妳自己,是另一个新角色。”她指指那个倒在地上的假人,“
妳不可能替他死。那不是妳的剧本。”
  瑟凡西诺开始喘气。安格利亚娜拿了瓶可乐给她。
  “零卡的,不会胖。”她亲切提醒:“所以妳懂了吧?无论妳在不在那
里,事情都不会改变,这出戏一样会有个结局的。既然如此,那别去和他们
瞎搅和,继续在这看人演戏,不是更轻松吗?”
  托起她的脸,安格利亚娜倾首贴住她额头。
  “妳已经受太多伤了。”点着她心脏的位置,魅魔柔声说:“妳需要在
这里,所以妳才想在这里,也才会待在这里……妳要让自己好起来。”
  “不。”而她已经泪流满面,尽管她根本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开始哭泣的。“我不要……我不可以在这里,我要跟他们在一起,我要和大
家永远在一起,我要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啊,瑟凡。”魅魔回答:“我们都在这里。”
  恶魔小鬼拉兹菲普,地狱猎犬尼姆厄斯,虚空行者祖克塔斯特,恶魔守
卫沙托姆。包括魅魔安格利亚娜在内,所有恶魔都在她身边,与她坐在同张
沙发上,一同看着台上的戏。
  “以灵魂为契。”拉兹菲普说。
  “无论好事坏事。”尼姆厄斯说。
  “无论生老病死。”祖克塔斯特说。
  “我们都永远陪妳。”沙托姆说。
  “无时无刻,不离不弃。”安格利亚娜说。
  牠们环住她,温柔将她拥进怀里。
  “──我们都在妳身边。”牠们齐声道。
  然而瑟凡西诺只是流泪。只是痛哭。只是尖喊。只是撕扯自己的头发。
只是挤压自己的脑袋。她撕开身上的长袍,推翻桌上的缝纫机,扫落百合花
状的留声机,扔出可乐砸碎墙上闪烁的装饰灯。随着装饰灯硄然炸裂,整个
房间跟着暗下来。
  而黑暗中,瑟凡西诺还在哭泣。
  在恶魔们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号泣。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93
“Stay with me.”
  瑟凡西诺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坐在营火边,手上捏著块魔法肉桂面包,
脚边堆著行李与灵魂收割者镰刀。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细碎的水声自外头潺
潺流过。瑟凡西诺走到墙边,从墙面破洞窥见屋外温暖的午后阳光。一片黄
叶自空中旋转而下,轻轻掠过洞口,接着在她视野外消失。
  她茫然走出木屋。木屋建在一道小溪边,旁边还摆了架腐朽的水车。显
然在很久以前,这里曾是间水车小屋,但随着河道逐年推移改变,这座小屋
也失去了用处。瑟凡西诺蹲在溪边,愣愣望着自己的倒影,想起先前她们坠
崖时,她离开受伤的艾波恩等人,独自坐在河边流泪的那一刻。
  而如今,就像那时候一样,她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明明实际上,她
根本一滴泪都没掉,但她的倒影却在哭泣,像是在心灵空间中砸碎所有东西
那样,扭曲著面孔,撕扯著头发,捶打着墙壁,激烈地放声痛哭。
  微风吹来木芙蓉与桔梗的香气,结实累累的月桃枝桠低垂,黄枫与银杏
叶自上游顺水飘来,废弃的水车底下丛生著彼岸花与石蒜。秋虫在草丛中琅
声高歌,节奏错落与天边盘旋的飞鸟相互呼应。
  一切都如此美丽,声音丰富饱满,连空气的味道都洋溢着幸福与甜蜜。
  然而瑟凡西诺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她根本不在这里,仿佛她只是坐在
舞台下看戏,无论舞台多么华美精致,都与她毫无干系。
  瑟凡西诺抹抹眼角,还是没有半滴眼泪。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迟疑
片刻,在水车下随意摘了几株石蒜与彼岸花,又慢慢踱回屋里。她走到门边,
抬头往屋里望,却赫然看见营火边坐着两名假人。
  假人面朝门口,没有五官,却明显正盯着她看。
  石蒜与彼岸花散落一地。
  她放声尖叫。
  “──瑟凡!”有人正在摇晃她的肩膀,“怎么回事,瑟凡?瑟凡!”
  瑟凡西诺睁眼,看见希理丝正蹲在她面前,双手捏住她肩膀死命猛摇。
“喂喂,瑟凡!瑟凡西诺!醒醒?”
  微微张嘴,她眼神涣散,好半天后才终于集中视线焦点。“小希?”看
著盗贼,她一脸茫然,犹如梦中。“我……我在哪里?为什么……”
  “还说妳在哪里?妳怎么了?”盗贼轻抚她额头,确认她的体温。“我
们在营地啊?妳刚才不是还在跟我说话吗?怎么忽然恍神了?”
  瑟凡西诺缓缓眨眼,抬头张望身旁环境,看见梦中曾看过的水车小屋,
连墙上的破洞,以及从破洞泄落的金色阳光都一模一样。她低下头,看见自
己手上的魔法肉桂面包,脚边摆着的随身行李,和闪著寒光的灵魂收割者镰
刀,心里只是迷惘。
  “我不懂。”她恍惚地说:“我──我还在作梦吗?这里,是真的吗……”
  “妳在说什么?是太累了吗?”盗贼将缺了一角的钢杯递给她,“总之
先喝点东西吧……先冷静一下,慢慢来……”
  捧著钢杯,瑟凡西诺吞了几口茶。带着清香的菊花茶流过她的喉咙,温
热地唤醒她的记忆,将所有破碎的印象蒐罗起来,一点一点拼凑出残破的现实──
  “──我们,在梣谷的,急弯河附近的小屋里……”看着杯中的倒影,
她轻声呢喃:“桥断了,都被冲走了,我们没办法过去了,只好先躲起来,
找其他能渡河的地方……”
  “继续往上游走,应该有机会。急弯河很长,也不是每个地方水流都那
么急的。”希理丝说:“所以……妳还好吗?”
  瑟凡西诺沉默许久。
  “……艾波恩,死了。”她小声地说。
  希理丝点头。她闭起眼睛,握著钢杯的手又开始发抖。
  “……我会待在外面。妳有什么需要,直接喊就好。”她听见盗贼起身
的声音,“妳大概需要一点空间,我──”
  “不!不要!”她连忙拉住她,“我、我不想自己一个!我不要!不要──”
  她说不下去,连呼吸都忽然变得费力。希理丝搂住她肩膀。她扑进盗贼
怀里。
  “──我希望,那不是真的。希望那只是假的,是一场戏。”
  “嗯。”
  “大家都只是在演戏。没有人死掉,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很好。”
  “嗯。”
  “只要戏拍完了,结束了,我们就还是可以在一起。吃饭,逛街,聊天,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大家在一起……”
  “嗯。”
  “……可是,没办法,对不对?”她问:“永远不可能了……对不对?”
  希理丝没有回答,而那份沉默几乎能撕裂她的心。
  于是她闷进她怀里,将她搂得更紧更紧,像是恐惧著又一次的失去。
  “……等等,瑞斗呢!”她突然陷入恐慌状态,“瑞斗!瑞斗在哪里!
他怎么了!他那时候──”
  “他没事,放心!他很好!”盗贼连忙指着地上的魔法肉桂面包,“妳
看,他还有力气做面包给妳吃咧。我不可能变出这种东西骗妳的,是吧?”
  瑟凡西诺捡起那块面包,轻咬一口,尝到熟悉的口感与香气。
  “他在外面梳洗。大家身上都很脏。我们两个整理完,就换他去了。”
希理丝停顿一下,“……这些事,妳还有印象吗?”
  瑟凡西诺想起她唤出恐惧战马,让瑞斗与希理丝合力将艾波恩的尸身抬
上马,三人仓皇逃离现场,沿着河岸寻路的过程。
  艾波恩的身体挂在马背上,四肢从马腹两侧垂下,随着恐惧战马前进的
步伐不住摇晃。鲜血自马身上点点滴落,沿路留下了清楚的痕迹。但无论是
谁,都没有对此表示抗议。
  那些血滴在蔓生的杂草上,滴在干黄的枯叶间,滴在生著青苔的石头上,
滴在滚滚的溪水里,还有她的衣服、双手与胸口,宛若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
  她们走了很久,最后在支流边找到这间小屋。她帮着希理丝将艾波恩抬
下马,架到瑞斗捡来的干柴上。烈焰自瑞斗掌中传到柴堆间,顺着衣服爬到
艾波恩身上,最终在月光下将他吞噬殆尽。
  点点火星乘着浓烟扬起,飘入星空像是要将他送到星河彼岸,让他回到
遥远的故土去。
  瑟凡西诺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向艾波恩,问过多少关于他的事。
即使她信赖他一如挚友,敬爱他宛若亲父,但她却从没想过要更了解他一点,
只是理所当然觉得一切都能天长地久,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完结的冒险故事。
  她在火边站了一整晚。
  她看着晨光在烧尽的黑炭与白灰上摊开。
  她折下带着香气的月桃果实。
  她捡起色彩缤纷的黄枫与银杏。
  她从水车下摘来彼岸花与石蒜。
  接着,将自己触目所及的一切美好,全部放到那些灰烬上。
  “……我们走吧,瑟凡。”拍着她的背,希理丝低语。“够了,就这样……
都走到这了,剩下的事,莱克特自己就能处理了。我们走吧,直接离开这里……”
  她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卧在夜精灵怀中。夜精灵长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屋外传来脚步声。瑟凡西诺抬头,越过盗贼手臂,看见瑞斗正站在门边,
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显然刚从溪边梳洗回来。
  注意到她们相拥的动作,他低下头,不发一语,走到木屋另一端安静坐
下。瑟凡西诺望见他被溪水冻青的肌肤,以及微微发抖的身体,恍然想起他
那天空洞的眼神,还有那句话中深深的绝望。
  “瑞斗。”她朝法师张开双手。“过来,跟我们坐在一起……好吗?”
  法师迟疑片刻,依言坐到火边,但还是离她们有好段距离。瑟凡西诺主
动移到他身边。法师默默别过头。瑟凡西诺伸手抱住他,感觉到对方身上冰
冷的温度。
  她让他瑟缩在她怀里。
  “……我以为妳不会原谅我了。”法师的低语闷在她胸口,微弱而细碎,
却摇撼着她的心脏。“我没办法救他……我什么都做不到。是我的错……”
  “不要这么想。”她埋进他的黑发里,“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的。”
  瑞斗攀在她背上的手缓缓收紧。她被抓得有点痛,却只是继续温柔搂住
他──她很明白那种心情。她知道那种痛。她再了解不过了。
  “没事的,瑞斗……我没有怪你,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因此,她只是抱紧他,在他耳边,对他说出此时此刻她最想听的那句话。
  “──我们都还在这里。”她说:“我们都陪着你。”
  ──那就是她最需要的话,是她痛苦时最想确认的事实,是她最想得到
的保证。是她懊悔万分,自责不已,恨不得就此追随艾波恩而去,却只能眼
睁睁地看着他被火焰吞噬,目送他燃作灰烬,化为烟尘,永远从自己生命中
消失时,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安慰,让她还有力气撑下去,在这个困顿又绝
望的现实中继续行走的话语。
  “你努力过了,那不是你的错。”她沙哑地说:“我们会陪着你的。”
  她让瑞斗偎在她怀里,像是抱住当年那个靠在她肩上痛哭的希理丝,以
及方才甫从恶梦惊醒,却被迫要面对更残酷的现实的自己。
  而不知不觉中,她也已经开始掉泪,甚至成了那个被搂在怀中的人。明
明她该是安慰人的一方,可她却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哭声,激烈得足以盖过所
有声音。
  “──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倒在瑞斗胸前,她嚎啕大哭:“大家都会
陪你的!会一直一直在一起,都在一起!不会分开的,不会分开的,不会的……”
  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人终有一死。无论原因为何,无论她做出多么正确的选择,无论她多么
努力多么拼命,别离终会有到来的一天。所谓永远也不过是个谎言,是催眠
自己的安慰剂,宛若治疗石般甜美可口,却只能短暂麻痺疼痛,从来无法真
正治愈伤口。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怀念著那个雨夜,想念着她们四人在帐篷里共度
的,那短暂的温暖时光。
  ──瑞斗翻着法术书,单手托脸认真研究腿上的石板。喝过菊花茶后睡
著的希理丝偎在他脚边。艾波恩将提灯拉近,详细教导她如何分辨不同等级
的绿宝石成色。而她则将希理丝给她的宝石散在裙上,努力思考该将这些绿
宝石设计成哪种首饰回赠给朋友──
  淌着眼泪,瑟凡西诺抱紧瑞斗,在因哭泣而发冷的同时,感受到相拥带
来的热度。窝在法师胸前,她听着对方稳定平缓的心跳。那是生命的象征,
更意味着他还在这里,还在她身边,并未离她远去。
  恍惚间,瑞斗的气息已经落在她耳畔,轻柔移到她唇边。瑟凡西诺隐约
有种要发生什么的预感,然而她已经痛苦到不想再思考任何事:一切都来得
太急太快,急转直下到简直荒谬,根本一点都不现实。而她已经没有半点力
气,只想这样继续靠在瑞斗怀里,在他的紫眸注视下,顺应直觉闭上双眼,
就此沉睡在美好的梦境里──
  “匡当!”
  瑟凡西诺猛然一跳。钢杯已经在她脚边翻倒,盛在里头的菊花茶泼了一地。
  “啊,不好意思。”走到她身旁,希理丝捡起钢杯。“想再煮点菊花茶,
不小心手滑了……两位继续啊?”
  瑟凡西诺尴尬地牵起嘴角,擦干眼泪默默坐开,却还是与法师贴得很近。
  营火还在烧着,火焰在柴堆上轻灵跳跃,辐射出的热度就与方才她靠在
瑞斗怀中哭泣时一样温暖,宁静而安详。
  没有人说话。在一片沉默中,看着那团火焰,瑟凡西诺深呼吸。柴薪的
气味与秋风中的清香填进她的胸腔,像是要填起她心上的创口。而那把插在
上头的刀,不知何时却已经消失了。
  瑞斗打了个喷嚏,双手抱胸摩娑著自己的手臂。瑟凡西诺注意到他微湿
的黑发,解下斗篷替他仔细擦干,又伸手触了下他脸颊的温度。瑞斗抬头望
她,侧首用嘴唇轻轻蹭过她的手掌。她有点脸红,却没有闪躲这个似有若无
的吻。希理丝在她背后发出清楚的咂舌声。
  “冷就靠火近一点啊?”她说:“等你烘干身体,我们还有事要做咧。”
  “是吗?”法师嘴上应答,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瑟凡西诺。瑟凡西诺回给
他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可不记得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我们还得多待几天,你总不会想成天只吃那魔法面包吧?”希理丝回
答:“所以囉──来打猎吧。”
  瑞斗瞟了她一眼,脸色霎时大变。瑟凡西诺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盗
贼已经起身,在腰上系起短刀。
  “我昨晚捡柴时,看到附近有个兔子窝喔。”高举双手,她伸了个长长
的懒腰,朝瑞斗瞇眼一笑。“你应该对兔肉很感兴趣吧,莱克特?”
  法师面色铁青地瞪她。瑟凡西诺连忙打圆场:“没有啦,瑞斗!小希不
是在抱怨你的面包,她只是觉得偶尔该吃点别的……可是我没有关系哦?我
觉得肉桂面包跟可颂都很棒──”
  “不,她说得对。我们是该补充点动物性蛋白质。”瑞斗丢下斗篷,飞
快起身,声音跟表情都冷得像冰。“事不宜迟。走吧,去打猎。”
  “哇喔,干嘛突然这么着急?多坐一下没关系啊?”拉伸双腿,盗贼悠
然回答:“你是不是很担心,天黑以后会不好找兔子呀?”
  瑞斗充耳不闻,已经走了出去。瑟凡西诺急忙想跟上,可希理丝却只是
将背袋甩到身后,懒懒摆手要她坐下。
  “没事啦瑟凡,妳就在这休息,乖乖等我们回来就好。”撑著门框,她
淡然道:“妳整夜没睡,精神恍惚成那样,不可能打猎的。”
  回过头,她灿然一笑。
  “……妳就先睡一下吧。”她说:“等妳醒来,一切都会解决的。”
  瑟凡西诺独自坐在屋里,安静望着盗贼与法师离去的方向。
  她其实明白,希理丝大概是想找瑞斗讨论些什么,但又不方便让她知道,
才会借故支开她。而她猜想,这多半跟艾波恩的死,以及她们接下来该如何
行动有关。
  瑟凡西诺心情很复杂。她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尤其在上回他
们两人单独在外过夜,接着希理丝带伤回来,却又坚持什么都不告诉她,刻
意对她隐瞒所有状况后,她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老实说,她现在也确实
没有力气思考未来要怎么办,甚至连艾波恩已死的这件事,都还没有多少实感。
  走出木屋,瑟凡西诺踱到溪边,看见昨夜架起的火堆余烬,还有她放到
灰烬上的花朵及黄叶,摊在焦炭与白灰间缤纷绚烂,反倒显得底下的灰烬如
此惨澹。
  看着那些灰烬,看着艾波恩最后的一点残骸,瑟凡西诺静静掉泪。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些日常对话的关系,尽管她掉着眼泪,但比起昨天那
些混乱跟茫然,此刻她的心情却已平静许多。先前积压在体内的那些痛苦,
如今终于有办法理所当然地随着眼泪徐缓掏出来。
  “对不起。”她说:“谢谢你。”
  ──尽管她还无法就此道别,还想再多停留一下,多沉浸在这份思念中
几天。但至少,她现在终于有办法说出她的遗憾与感谢。
  接着,她回到木屋,收拾地上散落的行李,准备开始重新习惯所有日常
生活。
  走在森林里,希理丝步伐轻快,悠闲写意地越过矮坡、断木与沟壑,在
树丛间灵活穿梭。在她身后,瑞斗不发一语,只是努力跟上她的脚步。
  “不要松懈,加快速度喔。”她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否则等入夜后,
想抓兔子就不容易囉──”
  她的笑声在林间回荡。瑞斗咬紧牙关,继续追着她的身影行走。
  照进树林的阳光渐渐黯淡,颜色却越加浓重,染著黄昏的橘红,又像是
希理丝当年站在巨石水坝上回头望他时,自眼中闪过的那抹灿然光芒。
  比起周遭所有在暮色中徐徐沉没,就此湮没在时光洪流中的景象,那幕
竟清晰得如此可恨,直至此刻依旧如影随形,像是她离开时残留在书房的浅
浅苦甜,在他心头萦绕不去,连唇齿都还记得深吻她的触感。
  他们终于穿出森林,来到紧临急弯河的峭壁边。站在崖边,希理丝单手
插腰,微微偏头。澄黄的天色在她身后开展,她的长发在风中漫开。
  而她眼里闪烁的金光,与过去简直一模一样。
  “累了吗?”她笑着说:“要不要休息一下?”
  瑞斗冷冷盯着她,“还给我。”
  “行!”希理丝解下肩上背袋,拉开开口,现出里头的索瑞森石板。“
真搞不懂你耶。”她咯咯直笑,“不过是几块破石板,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
  “关妳屁事!妳到底想干嘛!”
  “那你又想干嘛咧,莱克特?”盗贼悠闲地说:“如果你只是想拿回这
东西,直接在屋里要我交出来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跟着我走这么远,特
地跑来这个荒凉无人,不管救命喊多大声都不会有人听到的偏僻角落咧?”
  法师双手抱胸,面色不善。她微微一笑,将背袋扔到地上。
  “这玩意才不重要。你就是来打猎的。”她说:“若不是为了确定兔子
窝在哪,你一路上才不会忍这么久,早在刚到黑海岸时就出手了。”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
  “少来啦。你刚才出来时,那态度可是连演都不演了喔?”她柔声道:
“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彻底解决所有问题了,没错吧?”
  瑞斗挑眉,昂首开始用一种饶富兴味的目光打量她。希理丝笑得更愉快了。
  她突然清清喉咙,煞有其事地张开双臂,凭空摆出拉开卷轴宣布命令的手势。
  “宣告!”
  她说。
  “奉暴风城‧军情七处之首‧马迪亚斯‧肖尔之令,在此逮捕罪人瑞斗‧
汉尼拔‧莱克特。罪名:出卖机密,通敌叛国,逃奔部落,残害同胞,拐卖
人口,顺便欺骗纯真可爱的无辜少女心。最重要的是!”
  她停顿一下。
  “──勾结黑铁部族,杀害铁炉堡皇室成员:茉艾拉‧铜须公主。”
  看着瑞斗,她面带微笑,声音无比轻柔。
  瑞斗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盯着她很久很久。
  终于,在夕阳绚烂的橙光中,他慢慢撑起额头,仰天大笑。
  “──好,很好!算妳行!我就知道,妳这贱人实在是一点都碰不得!”
  徐徐吁出一口气,他拨开浏海,紫眸在手掌下闪著恶意的光芒。
  “……我就不该心存侥幸,早在暴风城时就该直接解决妳。是吧?”他
温柔地说。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做牌。敢跟我赌就要认命囉?”她淡然回答:“下
好离手啊?”
  站在峭壁边缘,站在黄昏底下,踩在岌岌可危的界线上,他们直视彼此,
沉静微笑。
  ──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作者: gattery   2021-11-03 15:45:00
加油
作者: soulknight (冷风轻拂花残缺)   2021-11-03 15:49:00
创作推
作者: jfurseteidce (否定与背叛之剑)   2021-11-06 01:22:00
恶魔好温暖0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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