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90

楼主: Nashooko (N)   2021-09-17 03: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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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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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座森林都有不同的味道与声音。
  邻近热带海洋的荆棘谷有潮湿的触感跟咸味,金翼鹦鹉热烈的求偶声中,
能听到迷雾谷猩猩的远啸。橡木与山毛榉丛生的辛特兰鲜少有风,只在狮鹫
兽振翅或邪枝巨狼奔跑时,才能嗅见淀积在泥土上的树木香气。安戈洛环形
山有股独特的焦油味,饱含硫磺臭味的高温蒸汽烫得灼人,雷霆剑龙与魔暴
龙的竞争使那里从没有半分宁静。银松森林却近乎一片死寂,只在干枯而带
著黄意的榆树间,飘散著亡灵的腐臭与低语。
  尽管对一般人而言,这些差异没有太大意义。然而在德鲁伊与萨满眼中,
每株林木都有它独特的故事,石头的形状也总有它的原因。不同的森林会吹
著不同的风,各自生养不同的生物,维持当地特有的平衡与循环。好的猎人
能很快与动物熟悉,即使是从未见过的生物,也能迅速得到对方信赖。同样
的,一名好的萨满也能听出水流与溪石合奏的节拍错落,或分辨微风与泥土
的触感各有哪些不同。
  而在那晚的梦境中,一枚叶片落进姆夏掌心里。
  周遭是整片纷飞的黄叶,漫生的野草交错著枯黄与褐绿。林风强烈而清
爽,扑鼻时能闻见树木的干燥香气和一点海水的咸。褐泥与砂砾混合出粗糙
的触感,踩在地面上时能感觉到阳光饱满的温度。
  黄叶在姆夏的掌心舒展,而姆夏立刻看出了它的由来。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方向。
  离开营地后,姆夏化作幽狼,顺着夜道谷往上游走。虽然她伤势未愈,
但幽狼型态让她得以轻松躲过部落与夜精灵军队耳目。尽管速度比不上座骑,
可某些程度上,这种移动方式反倒比先前带兵时方便许多。
  而姆夏仍然想念那些日子,想念辅佐她的沃斯塔夫与莱沙,想念吵架时
嚷着要她主持公道的小寇与迈尔德勒,以及所有与她共度那些日子的那些人。
  奇妙的是:明明这一切也不过是短短不到两个礼拜以前的事,那些呐喊
与杀声也仿佛还在耳边盘旋。然而现实中,那些战争与鲜血早已淹没在林木
与杂草间,而森林里也只能听见猫头鹰的啼声与昆虫的呤鸣。
  一切都如此深刻,同时又如此遥远,遥远到让她只能想念。
  或许这就是这片森林的循环,是森林在他们这些外来者踏足这片土地后,
重新摸索出的新的平衡点,而对杀戮的麻木则是融入这个循环的必经过程,
否则便无法解释为何明明战争如此残酷,但所有人却仍深陷其中,甚至乐此
不疲。
  姆夏无法肯定。于是她循着流水的来向前进,追寻那些悲剧的源头与起因。
  她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找到真相,更不确定找到后又该怎么做。复仇
之火还在她胸口燃烧。而她也明白:即使那簇怒火终得熄灭,但失落的痛楚
将永远都在,一如她身上被火焰纹下的鲜明伤疤。
  然而如今,在那些虚幻又疼痛的记忆间,姆夏却能听见先祖与元素的呼
喊,飘忽不定几乎被战火的炙烈覆蓋。就像她明明许久未能踏足红云台地柔
软的草原,但只要她愿意抬头仰望,那么参天的古木依旧会垂落它们善意的
枝桠,让她明白它们永远都在。
  它们不曾离开,只是她从没意识到自己该回来。
  于是,现在的她,只是顺着先祖与元素的指示不断往前,一如她在梦里
随着清风与流水的指引行走,接着在那些熟悉又深刻的痛楚间沉淀,积郁,
冲刷,淘洗,碎裂,化解,消散,最终尘泥般融入自然的循环里,与万物一
同生息。
  幽狼的爪子轻轻按在断木与岩石上,像是梦中她踩着生命的水流往前进。
  沿着河流,姆夏往东北前进。穿过浓密的芦苇与水葱,她迎著阳光在河
谷间瞇眼抬头,接着看见法师与圣骑坠落的断崖。
  姆夏喝饱了水,顺着河岸继续往上游走。通往艾萨拉的联络道路只有一
条,其余都是险峻的陡坡。那几个人受了伤,理当不会冒险翻过山崖,而更
可能是想绕过碎木岗哨与战歌伐木场,途经林歌神殿切进艾萨拉。
  一路上,她不时停下脚步细心搜索。鲜血与火药的余味早被河水带走,
但她却在岩缝间,找到了几片沾著血迹与药膏的残破纱布。尽管那些药膏成
分粗劣,却依旧能从颗粒与颜色看出熬制时的用心,显然在这种只能就地取
材的困境中,对方也已经尽了全力。
  姆夏在附近搜了一阵子,最后总算在灌木丛间,发现了一片由瘤根与巨
石环绕出的天然空地,以及留在空地一角的营火残迹。
  周遭很安静。对方显然离去已经有好阵子,甚至好几天了。
  黄昏余晖逐渐黯淡,瘤根与营火残渣中却隐约有着异样的光点。姆夏连
忙上前刨开地面,却什么都没找到。
  被她刨开的泥土掺著细粉,在夕阳中映着破碎的绿光,像是混在泥沙间
的点点星屑。
  盯着这些似曾相识的光点,姆夏陷入沉思。夕阳早已沉入河谷另一端,
周遭已是一片黑暗。夜色中,那些细粉仍旧闪著光芒,掺在泥沙里接连成串
零零散散,宛若银河在地面映落一道微弱而细小的光带。
  于是在黑暗中,姆夏瞪着那些光点,慢慢地,讶异地睁大双眼。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90
Gamblers
  尽管费尽唇舌,但希理丝终究没有接受回城养伤的建议。
  艾波恩对此并不意外。姑且不论他有多厌恶瑞斗的作法,但法师说得确
实没错──如果连这样都不能逼走希理丝,那也没什么方法能劝得动她了。
  某些程度上,他甚至对盗贼的固执程度有点讶异。在他看来,这已经不
是负责,而更近似于一种执念。然而他也深知,自己绝不可能从希理丝口中
问出什么。希理丝是名可靠的战友,却也向来都有她自己的一套作法,并恰
如其分地像个盗贼般地从不坦白。因此艾波恩最后也只能宣告投降。
  但瑟凡西诺还没有放弃。
  她不明白那晚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何两名当事人都对此避而不谈,更
不明白瑞斗为何要调查黑石深渊,而这又和现在的一切有什么关系。她有太
多疑问,却连从何问起都不晓得,一如她过去接受术士训练时那样:明明竭
尽全力,却还是理不出头绪,甚至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她只知道,她不想让朋友的伤势继续恶化。希理丝曾为她豁出性命,拼
著自己坠崖也要把她推上去,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从谷底拉起来。
  “──小希妳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挂起长斗篷充当布帘,瑟凡西诺将两名男士赶到外头,并顺理成章地趁
著换药的机会,对夜精灵晓以大义:
  “我知道妳不喜欢让人担心,但就是这种想法,才更让人担心喔?妳是
盗贼,最重要的就是这双手了──啊也不是说其他地方不重要啦,总觉得这
样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可是妳应该懂我的意思嘛,对不对?所以妳不可以逞
强,也不可以顽固。因为这真的很重要喔!妳自己也知道,回暴风城得到的
治疗一定会更好,那妳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而且有些法术影响是要详细检查
才能发现的,就算瑞斗很厉害,但在这种时候,还是相信专业会更好喔!这
是会影响妳一辈子的伤,妳真的不可以这么爱赌气,一定要想清楚──”
  “所以妳就想靠说话残害我的精神吗?”裹着薄毯,在换药结束前完全
没有逃跑可能的盗贼眼神都死了。“我还以为妳会有点消沉咧。”
  “为什么?”瑟凡西诺停顿半晌,“因为妳之前对我说的话吗?”
  撇过头,希理丝没有回应。瑟凡西诺盯着她的侧脸,淡淡地笑了。
  “我很难过啊。”她说:“可是我知道,妳说的都是实话。”
  盗贼的尖耳微微抽动一下。瑟凡西诺拉起她的手,将药剂小心地抹到伤
口上。
  “我能力有限,很多事都做得不够好。这是事实。所以我也知道,妳那
时不是在对我生气,只是要告诉我状况有多危险而已──我当然很伤心,但
我可以理解,所以很快就没事了。”
  伸手轻捏盗贼脸颊,她朝自己的朋友微笑。
  “我难过,但不生气。”她说:“因为我也是成熟的大人喔!”
  仔细盯着她好阵子,希理丝再度扭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瑟凡西诺也
不在意,托着她的手继续包扎。
  “所以我现在也懂了:妳是故意说成那样,想逼我回暴风城的。”她的
笑容平稳而坚定,“我不可能那么做的。”
  “……是啊,因为妳要陪莱克特一起去艾萨拉。”盗贼的口气充满苦涩,
“妳是真的很喜欢他,对吧?”
  “呃?不,也不是因为这样──不是!所以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啊?”
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向,瑟凡西诺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掀开斗篷往外望。法师
还在远处研究石板,并没有注意她们。她松了口气,“嗯,那个,怎么说……
这跟喜不喜欢无关,是因为瑞斗的诅咒一定要解决嘛。但小希妳伤成这样,
也必须治疗才行,所以当然只能……”
  “行了,我懂了。”盗贼打断她,“妳不用再说了。”
  瑟凡西诺困窘地闭上嘴。希理丝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没想过妳会认识莱克特。”她问:“妳为什么会喜欢他?”
  瑟凡西诺的脸红得像吞了整碗龙息红椒。希理丝看着手上扭曲的缝线,
以及底下隐隐抽疼的伤口。
  “他不是妳想的那种人。”她安静地说:“我实在不想讲这么白,但妳
不能相信他。”
  “……我知道小希妳跟瑞斗不合,但他也不是妳想的那种人哦?”金发
术士讷讷地说:“他──他是有很多小缺点没错。但他其实非常温柔,也很
为我着想……”
  “并没有。”夜精灵说:“他从没把妳放在眼里过。他根本不喜欢妳。”
  “才不是这样!”术士声音稍微提高了点,“妳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尴尬。有好阵子,她们两人都没说话,甚至没有对上
彼此视线,只是僵在原地各自沉默地呼吸。
  绷带已经重新缠好。瑟凡西诺松开希理丝的手。希理丝慢吞吞地活动手
指确认状况。瑟凡西诺注意到她迟缓的动作,胸口忽然一痛。
  “……抱歉,小希,我刚才这么凶……可是我希望妳能明白:如果不是
因为瑞斗,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她低声说:“不管状况有多危险,
他都没有丢下我──我非常感激他。”
  希理丝掰着手指没回应。瑟凡西诺抓紧长袍。
  “小希妳大概没办法想像吧……但我们那时,状况真的非常糟糕……老
实说,我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永远关在牢里,一辈子出不去……那真的很可怕。
  ……很冷,很饿。没有光线,也没有半个人。不管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
回应,连回音听起来都很恐怖,像有人拿刀在割我的身体,拿铁锤要把我脑
袋敲碎,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被声音撞得好痛,感觉好像会被自己的声音压
垮。可是就算这样,也还是会忍不住想大喊大叫,因为没有声音会更可怕,
因为那样我就会想起自己是一个人,然后开始去想瑞斗为什么会不见,去想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沉默下来。过去在牢中的那些幻象,至今仍历历在目:
  阴湿的稻草堆、脏臭的尿水与粪便,还有蜷缩其中,断气多时的法师。
倒在地上的他,苍白瘦弱,面容枯槁。原本细长优雅的手指瘦若枯骨,断裂
带血的指甲,则彰示出他抠抓墙面求救的无助。他的表情在恐惧中彻底僵固,
失去光芒的紫眼,还映着他死前的那份绝望与痛苦──
  用力摇头,瑟凡西诺捏捏脸颊,强迫自己将思绪从那些画面抽离。
  深呼吸几下,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获救的那刻,接着立刻想起当初看
见瑞斗的喜悦,还有靠在对方怀中时感到的安心:尽管牢房冰冷阴森,但当
瑞斗搂住她时,她却觉得自己待在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而他在她耳际轻喃
的话语,则成了支持她走出那个地狱的动力。
  “没什么好怕的。”
  搂紧她,瑞斗在她耳畔低语,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发丝,在她脸颊上留下
浅浅的温度。
  “我在这里。而且会一直都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瑟凡西诺……”他
说。“我保证。”
  他会陪在她身边。一直都在。
  这句话是如此意义重大,直到现在,都还在她背后推着她不断往前,让
她无论摔倒多少次,都能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奔跑。
  因为她知道,他会在前方等着她。
  “──当时,是瑞斗救了我。”
  瑟凡西诺按住胸口。透过掌心,她仿佛还能感受到瑞斗的体温,轻柔绕
住她的心脏,随着她的每次心跳起伏涌动。
  “他把我从牢里救出来,却不要我感激或道谢,只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情。明明他在里面也遇过很多危险,却因为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从来不提他
发生过什么,也不肯把诅咒的事告诉我。当我们被晨光小姐偷袭,不得已跟
小希妳分开时,他甚至还主动要我跟艾波恩离开,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走得
很辛苦,而他不想拖累我们。
  他平日虽然很爱抱怨,但他其实一直都把情绪藏起来,真的遇到状况时
只会自己处理,从来不肯告诉别人他有多痛苦──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
的关心跟帮助不会比妳少。”
  “他救了妳,所以妳感激他,甚至有点崇拜。”希理丝说:“这不叫喜欢。”
  “感激跟崇拜也是喜欢。”瑟凡西诺回答:“而且我的喜欢,不只感激
跟崇拜。”
  希理丝默然无语。瑟凡西诺却在她的沉默里,赫然听清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的脸颊还是很烫,热到让她几乎忘记此刻已是微凉的秋季。但她的声
音却不再颤抖,坚定到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讶异。
  “瑞斗实力很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谢,也很崇拜他,也一直
以为就只是这样而已。但我现在知道不是这样……因为我想陪在他身边,想
陪他度过所有难关,让他知道:他可以不用自己忍受,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定睛直视希理丝,她清楚宣告。
  “我喜欢瑞斗。”她说:“非常,非常喜欢他。”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平缓温和却极其有力,宛如林风悠然拂过森林,
撩起林间所有绿叶,用叶片的沙沙作响传达风的讯息与爱意。
  希理丝垂下脑袋,在林风的骚然轻语间默不作声。长发覆过了她的双眼
与表情,像是要藏起她的所有情绪。瑟凡西诺伸手想替她拨开头发,希理丝
却直觉瑟缩一下。瑟凡西诺默默把手缩回来。
  “……我不知道,小希妳为什么讨厌瑞斗,但我不会追问太多,也不会
要求妳一定要跟他很好。妳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妳勉强自己。”她诚恳地
说:“可是,瑞斗也是我非常重视的人。所以虽然妳跟他合不来,但如果可
以,请妳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或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了,好不好?”
  希理丝完全没动,似乎不是很乐意。瑟凡西诺凑近想再劝解几句,却发
现对方正从长发下抬眼瞅着她。
  “──那妳就更应该让我留下来喔!”眨著金眼,夜精灵脸上挂著得逞
的坏笑,“因为妳很重视他嘛!”
  瑟凡西诺怔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颊瞬间又烧了起
来。希理丝咯咯直笑,笑声轻快得仿佛方才的尴尬全是错觉。
  “好喔,我懂妳的意思了。”昂起下巴,她俐落地做个射击手势。“没
问题!看在妳的面子上,我以后不会再说莱克特怎样──妳意志坚定,那我
也没什么好讲。但妳要知道:只有我,才有办法保证你们大家顺利到达目的
地。所以如果妳喜欢他,那妳就更不该送我走。”
  瑟凡西诺红著脸还想反驳,夜精灵挥手阻止她。
  “妳知道莱克特状况不能拖。比起只靠妳们自己摸,由我带路,他才能
更快到艾萨拉研究他那狗屁诅咒。换句话说:我跟艾波恩也能越早离开这鬼
地方接受治疗,而且完全不用有半点心理负担。
  而且反过来说啦,虽然妳说担心我。但妳不会觉得:只让我一个平安离
开,却放妳们在森林里迷路躲部落,好像对艾波恩跟莱克特不太公平吗?他
们在妳心里,难道就这么没份量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术士连连摇手,“我只是希望妳……”
  “妳关心我,但妳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对吧?而我提出的,可是个不管
我、莱克特,还是艾波恩,大家都有机会平安的方法喔?”盗贼摊手,“妳
心里其实明白:我跟艾波恩不管怎样,肯定会有点后遗症的。黄金救援时间
过去,后面再救其实也差不多就那样。但莱克特他那诅咒可就不一样了喔!
超级莫名其妙完全无法理解耶!虽然他怕妳紧张所以不讲,但妳难道不担心:
那家伙会今晚睡下去,接着就半夜暴毙爬不起来,直接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
阳吗?”
  “不、不会有这种事啦!那个,小希妳不是术士,所以可能不太明白,
但诅咒不是这样运作的……”
  “妳敢保证吗?”希理丝瞇起金眼,“那可是连他都处理不来的诅咒。
面对这种法术,妳真的想拿他的性命来赌吗?”
  瑟凡西诺脸色瞬间刷白。
  “──妳非常、非常喜欢他,对吧?”夜精灵柔声问道。
  原本骚然的风声沉寂下来。先前充满生气的森林,此刻只剩一片死寂。
  掀开充作布帘的长斗篷,瑟凡西诺抱着绷带走出来。她脸色苍白,步伐
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般虚乏无力。几片染血的纱布从她怀里落下,但她
浑然未觉,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开。
  而在斗篷后面,希理丝正躺在地上,对着半空抓握双手活动手指。她的
手有点发抖,表情却平静得出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无比冷静。
  “──妳确实是位成熟的小姐。”
  确认术士已经走远,艾波恩步出阴影,端著治疗药剂在希理丝身边坐下。
斗篷毕竟没有隔音效果。来送药的他,自然也在外头,将这段女人间的对话
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也是位狡猾到可怕的小姐。”他叹道。
  “废话,你第一天认识我?”夜精灵回答。
  德莱尼沉默片刻,“……我很感谢妳,没有向她解释太多。”
  “都发现有人偷听了,我怎么敢跟她讲太多女生的小祕密?”希理丝嘲
弄地说:“如果你只是来谢谢我照顾她的粉红泡泡少女心,那拜托你快点滚
蛋。我今天听的蠢话已经够多了。”
  放下手臂,她翻身背过艾波恩。艾波恩看着她寂寥的背影,担忧同时又
有股深深的无力。
  情感上,他非常同情希理丝一路走来的遭遇,也对瑞斗的不择手段大为
光火。但理智上,他又明白这是不得不然,毕竟考虑到夜精灵军方的态度,
希理丝此刻处境确实不妙,逼她离开卡林多,的确是最能保全她性命的办法。
  “──我知道妳受了很多委屈。”犹豫好阵子,他小心地说:“瑞斗的
作法确实恶劣。无论他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该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这是会
影响妳一辈子的伤。我对此非常愤怒。”
  希理丝毫无反应。艾波恩有点不知所措。
  “至于瑟凡,她和瑞斗共同经历过很多事,会这么说是正常的。但我也
明白,这些话对妳来说有多么刺耳……妳不只顾虑她的心情,甚至还不计前
嫌继续帮忙,这份气度当然高贵,却也非常让人心疼……我很担心妳的状况。”
  夜精灵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连回应都懒。艾波恩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和天真单纯的瑟凡西诺不同,希理丝性格极其复杂:表面坦率大方,直
来直往,心思却百转千回,捉摸不定。艾波恩从来都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希理
丝,更别提要安慰她了。
  “……等到艾萨拉后,我会请瑞斗送我们去艾克索达治疗。到时我会替
妳引介我的朋友,妳未来有什么需要,也都能尽管开口。”他歉疚地说:“
我知道这不能弥补什么,但我是真心为妳感到难过。”
  “──所以刚才瑟凡说的,你都有听到吧?”夜精灵突然开口,语气疲
惫异常。“你听了那些后,就只有这种感想吗?”
  德莱尼迟疑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三人目前关系有点微妙。然而作为旁
观者,他实在不好对此发表意见。“……我不确定妳指的是什么。”他谨慎
地避开话题,“但我非常肯定,瑟凡是真心重视妳的。她并没有要为了瑞斗
和妳对立的意思。”
  “而且你也没有,对吧?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因为在你们看来,每个
人都超级可爱,所有人都值得信赖,整个世界就没有贱人存在!”
  裹紧薄毯,夜精灵蜷起身子。她的尖耳微微下垂,从背后看上去,就像
只藏在枯叶堆里的兔子。
  “──你们就是群白痴。”她的语气简直心灰意冷,连低哼听来都像啜泣。
  艾波恩犹豫很久,终于伸手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希理丝在薄毯里缩得更紧了。
  “……你跟莱克特讨论过状况吧?”过了很久,闷在毯里的她总算再度
开口:“什么时候走?”
  “预计三天后。”隔着毯子,艾波恩还在替希理丝拍背,像是在给兔子
顺毛。“虽然我想多休息几天,但瑞斗认为我们应该快点离开,不能再拖了。”
  “很厉害嘛!同一招玩得这么顺。”盗贼冷笑:“……对,他说得没错。
部落那边又不是没圣骑跟法师。我们现在活跳跳,他们肯定都知道。”
  “所以妳认为,他们会继续大规模搜捕我们了?”
  “绝对不会。但只要一个过来,你们这群白痴就死定了。所以你要尽量
治疗我,能治多少算多少。”希理丝停顿一下,“这是你们唯一的活命机会。”
  “我当然会这么做。”望着她露在毯外的尖耳,德莱尼温柔地说:“所
以妳就别再逞强,放心依赖我们吧。”
  然而希理丝并没有领情。
  “嘴巴闭好多用脑吧,大叔。我不想听你说蠢话,更不想听你讲遗言。”
将耳朵藏进毯里,她轻声嘟嚷:“……太可悲了。”艾波恩只能苦笑以对。
  留下药水跟魔法面包,还有明显不想再搭理他的夜精灵,艾波恩起身离
开了。比起关怀或安抚,希理丝目前更需要的是时间和自己的空间。而另一
方面,被迫做出决定的瑟凡西诺也同样需要劝慰。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艾波恩其实曾想过:或许让瑞斗去关心瑟凡西诺,
对此刻的她而言会更适合。然而下一秒,他便又想起瑞斗的极端性格,以及
虽然冷静明晰,却偶尔尖锐到简直残忍的说话方式。
  ──就是群孩子。他感叹地想。
  营火边,术士与法师正在交谈。即使隔着这么段距离,艾波恩依然能清
楚看见瑟凡西诺缩著肩膀的背影,瑟瑟发抖著像是在茫茫风雪中行走的旅人,
苍白而无助。而瑞斗则坐在她面前,双手抱胸,脸色相当凝重。
  踩着枯叶,艾波恩走向火堆,很快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而在他背后,在那袭长斗篷后头,希理丝只是躺在薄毯上,定定望着艾
波恩离开的方向。在她面前,瑟凡西诺的斗篷还挂在那里,单薄而沉默地将
她与外头三人隔开。然而她依旧笔直望向那里,望着远处那簇温暖营火的方
向,仿佛她的视线能穿越斗篷,穿越所有阻隔与迷雾,月光般清明澄澈,在
黑暗中照见所有真相。
  “到现在还想着要大家好。成天亏欠这个担心那个,不是关心就是责任感。”
  她的金眸闪烁灿亮。
  “没救了。”
  接着,缓缓阖上。
作者: soulknight (冷风轻拂花残缺)   2021-09-17 07:56:00
创作推
作者: jfurseteidce (否定与背叛之剑)   2021-09-17 12:12:00
(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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