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62

楼主: Nashooko (N)   2020-05-24 01: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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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62
Beyond words. Behind words.
  在事态有变的情况下,瑞斗等人如今已经不能再像先前的预定路线一样,
沿着既有的联络道路走,得改为取径于森林内部,甚至不能接近夜精灵营地。
  希理丝的骷髅战马是非常明显的靶子。任何部落只要看到她骑着这匹马,
立刻便会联想到原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夜精灵营地也不安全。尽管艾波恩跟瑟凡西诺并未察觉假营地的陷阱,
但他们所有人都明白:那些由夜精灵主导的营地,很有可能已经事先收到乌
尔莎的通报,要所有夜精灵注意这四名旅人。
  他们当然不确定乌尔莎有没有机会这么做。但他们没有任何对赌的本钱。
  因此他们只能往森林深处走,绕开所有联盟,避开所有部落,躲过深陷
于这场战争的人的耳目,期望在这场血腥残酷到荒谬的战争中找出一条活路。
  瑞斗忽然能够理解瑟凡西诺老挂在嘴边的“野生动物很可爱”这句话了。
  然而他们此刻的处境,已经严峻到连瑟凡西诺都不再有办法说出这句话了。
  顺着山壁,他们避开栖息有林精与古树之灵的林中树居,一路沿着夜道
谷北行。
  银翼哨站跟碎木岗哨都太危险。他们打算往北走到萨维亚,再通过目前
仍由萨特把持的林歌神殿,接着直接切进中立的艾萨拉领地。联盟与部落的
管辖权都还没延伸到那里,就算乌尔莎或部落军队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范
围也多半还只侷限于梣谷内。换言之,只要有办法踏进艾萨拉,他们就安全
了。
  梣谷的路况原本就差。即使是先前顺着联络道路行走的时候,地上的青
苔跟几乎没有修整过的泥泞道路,便已对他们造成不少困扰。然而当真正深
入森林后,他们才明白:这种森林地形究竟能麻烦到什么程度。
  即使是大白天,阳光依旧会被层层树荫遮挡,阴暗得难以辨清前路。这
导致林间溼气总是很重,终日郁积著水气,树根与树干上攀附着满满的青苔
与地钱。无论哪个方向,放眼过去都只有深浅不一的绿,还有毫无特征的地
被植物。冷杉与松木笔直挺立著,却又间或夹杂有部分因潮湿而长出的阔叶
植物跟蕨类。饶是对方向感极有自信的瑞斗,也偶尔会陷入“这是哪里?我
是谁?我在这里做什么?”的混乱里。
  也因为这样,他们前进的速度变得相当缓慢。而骷髅战马与恐惧战马在
这种地形上的不便,更使整体情势雪上加霜。这导致当深入森林之后,他们
反而大多时候都只能牵着座骑步行,以免出现让马蹄打滑或卡进岩缝树根等
任何问题。
  “绕这边走,会安全很多。”
  拉着骷髅战马的缰绳,希理丝说。说话声间,隐约夹杂着远处传来的豹
吼。
  “这边没有人,熊怪也没有。大家都住路边,有资源。这里就是豹,跟
熊,跟老虎跟很多不是人的东西。”她说:“路很难走,但那些不是人的,
我们都打得赢。”
  “所以牠们会主动攻击我们吗?”瑟凡西诺紧张地问。
  “只要别落单,野生动物是不会贸然攻击我们这种成群结队的人的。”
艾波恩伸手,替瑟凡西诺稳住恐惧战马的脚步。恐惧战马不大习惯生人的碰
触,焦躁地甩甩头。术士轻拍牠的脖子安抚牠。
  瑞斗回头,看向他们沿路拨开蕨类植物丛的痕迹。
  “那个很快就没了。森林很恶心的。”希理丝说:“我自己不走这边,
但现在没办法。所以先讲好,这边我也不熟,大家看着办了。”
  “妳对这里不熟?”艾波恩有点讶异。在听过乌尔莎对森林的情感以后,
他一直认为夜精灵们应当都对梣谷的一草一木非常了解。“我以为妳是对这
边熟悉,才会带我们走这条路的。”
  “外面大路熟,这边不熟。而且我又不是白痴,平日干嘛走这种路害自
己?”希理丝冷笑,“用点脑好不好?如果我对森林熟,我干嘛不当德鲁伊?
干嘛不当猎人?拜托,林北盗贼,要偷的是钱,那些熊啊豹啊身上是有镶金
包银吗?”
  艾波恩被这么抢白一阵,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希理丝耸耸肩,拉着骷髅
战马继续往前走。
  “你不满意,可以回去。”她说:“这边一样可以开传送门。”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艾波恩讪讪地说。“抱歉。”
  “随便啦。”盗贼说:“德莱尼光明正大,连贼都没有。到处水晶亮晶
晶,大家都过很好。不懂事很正常。”
  艾波恩不再回答。他知道这时继续解释也没有用。
  尴尬了好阵子后,在马蹄踏过岩块跟树干的喀哒声间,瑞斗开口了:
  “妳觉得那些部落多久会追上来?”他问:“他们的座骑除了这种骷髅
战马以外,还有很多替换选项。当初能那么快追上那位──叫乌尔莎是吗?”
他看了一下瑟凡西诺。后者点点头。“能在森林里这么快追上有地主优势的
夜精灵猎人,他们的追踪能力不能小看。”
  他低下头,看着恐惧战马在地面残留的隐约灼痕与蹄印。
  “路径能盖住,但这种状况是盖不掉的。”他说:“否则妳当初就不用
叫我们改骑夜刃豹了。”
  “看他们整理的速度。”盗贼回答:“也看我们营地的人有多拼命。”
  艾波恩瞄了瑞斗一眼。他不认为这是个适合跟夜精灵提起的话题。但瑞
斗毫不在意。
  “确实是很拼命。”他说。这回连瑟凡西诺都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那
回战斗给我的感觉,他们平均能力还不错,起码法师比暴风城的学徒要优秀
得多。”
  “我遇到那两个都很笨。”希理丝回答:“就看指挥官脑袋吧。这我管
不了。但我们在村子休息那么久,他们都没追上来,显然他们状况也很糟。
只要能拖过这两个礼拜,等切到萨维亚那边,基本就没问题了。”
  “我想也是。”瑞斗说。“我只是要妳说这些话而已。”
  希理丝的耳朵动了一下,不再说话,头也不回拉着缰绳继续往前走。
  入夜后,他们在帐棚内休憩。这回只铺了基本的地垫,外头罩着防水布
阻挡水气。
  瑟凡西诺看着早早睡下,准备轮流守夜的法师等人,心情非常复杂。
  前几天大家一同手忙脚乱地搭建帐篷,晚上点着提灯随意闲聊,喝着菊
花茶听瑞斗跟希理丝吵架,或是向艾波恩请教宝石工艺的日子,现在已经遥
远得像是一场梦境,飘渺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并不后悔继续陪着瑞斗,也不是受不了路途的险峻。然而她至今依旧
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时,她是不是不该坚持拯救那名叫赫胥黎的男人呢?
  她不认为那时改将男人送回阿斯特兰纳,会让情况变得比较好。瑞斗身
上还有诅咒,当然不可能折返掉头。但事实上,她们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原地
照顾那个男人。如果她想救他,那么将男人送到乌尔莎的营地,似乎是他们
唯一能采取的选项。
  可是到头来,不只那个男人死了,自己的朋友也在一连串的巧合下被视
为间谍,成为同胞追杀的对象。
  看似合情合理的选择,带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瑟凡西诺认为:想救那个男人并不是错误,至少那份心情不该是错的。
但若是这样,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她当然明白,这里头有太多她无法控制的因素。她不可能事先知道部落
的动向,也不晓得乌尔莎会将这件事归咎在她们身上。也因此,瑞斗才说这
不是任何人的错。
  可是,就算是在明白事态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的此刻,她回头思考自己
所做过的那些决定,却发现自己到最后,仍旧无可避免地会做出一样的事。
  她还是会想救那个男人,还是会把赫胥黎送到营地里,还是会在琳西攻
击希理丝时出手反击。除了那颗留给男人的治疗石以外,所有决定都没有改
变的余地,一切都如此合理,接着将她们推进这个合理的困境里。
  换句话说,就算她们能避免被部落追杀,但乌尔莎等人对希理丝的仇恨,
却怎样都无法扭转。
  ──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让希理丝背上被同伴指责、追杀的命运。
  瑟凡西诺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希理丝睡在帐篷最内侧,和守在门口的她离得远远的。
  仅著衬衣的她,歪著头几乎靠上法师的肩膀,紫发散在不晓得是瑞斗还
是她的背包上,手臂与胸前还有腰上都缠着纱布,满身伤疤鲜明得怵目惊心。
  瑟凡西诺不确定乌尔莎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希理丝的事情,也不确定她有
没有机会将这些事传出去。或许有,或许没有。
  如果运气好,乌尔莎并没有掌握太多关于希理丝的事,或者没能将她的
怀疑传达出去,就在那场战斗中丧命,那或许希理丝今后依旧能回到达纳苏
斯。只要其它人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那她还是能继续待在联盟里。
  但如果有的话,她的朋友,希理丝,未来究竟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同胞?
她还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瑟凡西诺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这里头有太多因素是她无法控制,也
无法确定的。
  然而无论如何,琳西跟乌尔莎的恨意都是既定事实。即使没有人知道这
件事,但那份伤害依旧会沉沉压在希理丝的心头,宛如缓缓渗进伤口里的盐
分,分分秒秒都是刺痛。
  瑟凡西诺非常清楚那种感受。
  “──去吧,孩子。”
  握著瑟凡西诺的手,茉艾拉鼓励似地点头。脖子上象征皇室身分的绿宝
石项链闪闪发亮,充满希望的光芒。
  “成为我们铜须与黑铁之间的和平使者。”
  从暴风城出发前,瑟凡西诺曾看见招募士兵的公告,看见成群士兵列队
自她面前走过,准备站上鲜血般腥红的燃烧平原。
  那些踏上战场的士兵们,没有人知道他们曾有过和平的机会。没有人知
道,他们其实可能不用离乡背井。没有人知道,他们可能从来都不用拿起自
己拿不惯的刀枪。没有人知道,他们或许根本不用死在战场上。
  除了她和瑞斗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些事。而这个秘密实在太过伤人。直
到现在,瑟凡西诺想到茉艾拉温柔的眼神,都还是会胸口发疼。
  确实,瑟凡西诺也明白:在茉艾拉被黑铁部族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处决以
后,就算她跟瑞斗把茉艾拉的想法告诉麦格尼‧铜须,麦格尼‧铜须也不见
得会接受。很可能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战争,还是选择恨著那些杀害自己
女儿的人,还是选择将无数士兵往前线送,要黑铁部族血债血还。
  但当夜深人静时,深爱茉艾拉的他,也必然会想起自己女儿最后的心愿,
并为自己不只无法拯救女儿,甚至连她的愿望都无法达成的这件事痛苦不堪。
  瑟凡西诺非常明白这点。因为那正是她现在的感受。
  即使无人知晓,那些秘密依旧太过疼痛。日日夜夜在她的心头流疮,淌
著脓液,愈合之日遥遥无期,痛苦得宛如没有尽头。
  那就是她的朋友未来会走上的道路。
  “叛徒!”压住盗贼,化作巨熊的琳西怨恨地说:“带来部落的叛徒!”
  “我没有!”希理丝大吼,手中匕首不住颤抖。
  即使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即使知道自己多半无力改变,即使足够幸运
到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却依旧得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独自面对自己的
罪恶感。在当初的那个眼神跟那些诅咒的折磨下,拼命思考到底哪边出了错。
  而她,作为希理丝的朋友,即使再来一次,依旧会选择将希理丝推入这
种困境里,推进和她一样反复自责的罪恶感中。
  “我是成熟的大人喔。”
  盯着她,希理丝脸上带笑,金眼里却充满复杂的情绪。
  “我难过,但不生气。”
  希理丝确实没有责怪她。从她的眼神跟态度,瑟凡西诺能肯定这件事,
也对自己没有失去这个朋友的这件事非常庆幸。
  然而,正因为希理丝完全没有对她生气,直到此刻都还在照顾她的心情,
所以瑟凡西诺才更难原谅这个无论几次,都只会做出同样决定,让朋友得遇
上这些事的自己。
  道歉之所以有必要存在,前提在于: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选择做出这
种选择,所以此刻做了错误选择的她,才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道歉。然而,
如果一切都不会改变,她还是会这么做,那她的道歉便毫无意义,只是在对
方的伤口上反复踏践。
  从这个意义上,瑞斗说得确实没错:她不需要道歉,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因为她的道歉毫无意义。只是为了要让自己好过点,便反复挖开那道伤
口,在上头轻浮地踏践。
  而也正因如此,瑟凡西诺其实是希望希理丝能对她生气的。因为,只要
希理丝能明确地向她表示“她受伤了”这件事,那她就能确知自己当时做的
是错误的决定。她可以向希理丝道歉,可以分摊希理丝的痛苦,可以竭尽全
力帮助希理丝,设法治愈她的伤口。
  但希理丝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些事,理所当然接受自己被同族追杀的可能
性,理所当然接受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理所当然地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想
法,只把所有情绪留给自己。
  瑟凡西诺突然又想起过去在冻石农场遇到希理丝的事。
  那个时候,她在崖边拉住她,让她靠在她的肩上痛哭。接着,在亚尔琳
小姐豢养黄纹兔的农场里,她坐在壁炉旁,听希理丝说了整个晚上的话。
  她告诉她:黄纹兔平日蹲著小小一团,站起来时脚其实比头上那对耳朵
还长。她告诉她:仲夏节的仲夏之魂会随着火焰温度不同,变换十四种不同
的颜色。她告诉她:莫高雷的土拨鼠会观察自己的影子,好确定到底要不要
继续冬眠。她告诉她:被遗忘者之所以把蟑螂当成宠物,是因为只有蟑螂能
忍受他们的尸臭味,又不会像苍蝇一样在他们身上产卵。
  用夹杂着各种怪异腔调,偶尔还间杂有达纳苏斯语的通用语,希理丝整
个晚上都在拼命说话,比手画脚讲个不停。即使说到她已经语不成调,连呼
吸都缓不过来,都还是死命地死命地说,仿佛声音与声音间的空白会将她带
走,仿佛要把自己看过听过嗅过尝过碰触过的所有一切全部吐出来。
  然而,即使她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仿佛要将她看过听过嗅过尝过碰
触过的一切全部吐出来,希理丝依旧没有告诉她:她是为了什么而笑,又是
为了什么而哭。
  同样身为冒险者,她跟希理丝原本就很少碰面。而在那之后,她也从没
再见过希理丝那副模样。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让她叫她小希,拉着她和她聊天陪她玩闹。而当她们
碰在一起时,小希总是笑,然后胡说八道,接着又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而大
笑。
  然而直到此刻,瑟凡西诺才终于明白:这个理所当然地笑着跟她胡说八
道的小希,从头到尾都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个在悬崖上无声哭着无声笑着,
却不让任何人知道原因的希理丝。
  她没办法分享“希理丝”的悲伤。甚至没有机会让她好过一点。
  低下头,瑟凡西诺看见正在她身旁睡着的艾波恩。
  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艾波恩卸下大半铠甲,盖在软毯底下的左脚微
曲,右手则横过自己的胸膛。沉睡的模样看似放松,打磨仔细的斧头却依旧
放在伸手可及之处。
  艾波恩是个能深切体会他人难处与苦楚的好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
会主动关怀他人,或试图用最温和的方式提出建议。偶尔择善固执,却也愿
意修正自己的观点。长年在外游历的经验,也让他在面对事情时总是处变不
惊,即使突然遇到状况,也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而不会困于一时的情绪。
  瑟凡西诺很喜欢这样的艾波恩。
  尽管在跟艾波恩重逢以前,她并不对和艾波恩重逢一事抱有期望,但就
算是这样,至少在和艾波恩相处的那几天,她确实很喜欢他展现出的这些特
质,也对此怀有憧憬,认为这是她应该努力学习的方向,甚至开始觉得当个
冒险者也不错。
  而这样的艾波恩,就跟她一样,在那个晚上坚持要将赫胥黎送去营地,
甚至不惜与希理丝起冲突。
  既然如此,他会后悔当时的决定吗?他会认为,是自己做了这种决定,
才导致希理丝要遇上这些状况吗?
  瑟凡西诺突然很好奇:假若当时,接受铁炉堡密令潜入黑石深渊的是艾
波恩,那当他听见茉艾拉的想法与意志时,他会做出跟她一样的决定吗?他
会愿意相信茉艾拉的意志,与茉艾拉一同期许和平到来;还是选择强硬地将
茉艾拉带走,放弃和平的可能性呢?
  而如果,他也选择接受茉艾拉的决定,那当他后来听见茉艾拉的遭遇时,
他会将茉艾拉的心愿如实禀报给麦格尼‧铜须吗?当他看见暴风城那些不断
被送往前线的士兵时,他会有罪恶感吗?
  瑟凡西诺当然很庆幸:艾波恩不用面对这些问题。然而她也很想知道:
如果是艾波恩这种比她更有智慧,也经历过更多事,拥有更丰富的生命经验
的人,会做出什么选择?或者,当他发现事后得出的结果竟如此令人痛苦时,
又该如何与自己的歉疚感共处。
  或许这就跟她因为无法向希理丝道歉,反而因此更加愧疚的心情是一样
的。
  因为,只要她能知道自己在哪一步做错了,那她虽然会痛哭,虽然会愧
疚,虽然满怀罪恶感,然而最少最少,她能知道自己该改正哪边,她能知道
自己该弥补哪些人,对自己该做些什么有些方向。她会跌倒,然后爬起来,
永远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但,如果所有正确的选择,最终都只会导向错误的结果,那她到底该怎
么继续选择?
  她有太多问题,却找不出答案,连该从哪边开始下手都不明白。
  如果可以,瑟凡西诺其实很想找人讨论,甚至倾吐这些事。
  然而她也明白:小希自己的状况已经够糟糕。黑石深渊的任务与希理丝
的过往,则不适合让艾波恩知道。至于瑞斗,他原本便已对茉艾拉一事抱有
罪恶感,继续拿这件事问他,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在关于希理丝的事情上,
他则显然跟她没有什么共感。至少瑟凡西诺能清楚感觉到,每当提起希理丝
时,瑞斗总是摆出一副明显的厌烦态度,甚至不希望她或艾波恩跟希理丝太
过接近。
  更何况,她现在对于跟瑞斗单独相处的这件事,其实是有点犹豫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望向瑞斗。
  瑞斗侧着身子,鼻尖蹭在夜精灵发间,护着法术书的左手紧贴盗贼腰际,
夹在希理丝跟艾波恩中间安静沉睡。在他已经剪短的头发下,露出的大半截
脖子有点苍白,甚至比瑟凡西诺这个常往外跑的人还要白皙。
  瑟凡西诺不认为现在是思考自己对瑞斗想法的好时机。包括部落接下来
的动向,还有路途本身的艰困,眼下要面对的状况实在太多了。
  然而她也意识到:如果现在不面对这件事,那等瑞斗平安到达艾萨拉,
开始跟在克希雷姆身边学习之后,她大概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见到这个人了。
  瑟凡西诺的胸口突然有些酸涩。
  明明当初在暴风城,得知瑞斗要前往艾萨拉进修时,她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瑞斗无论如何都得去艾萨拉。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既然如此,他本人是
怎么看待和她分开的这件事的呢?又是用什么心情邀她一起同行的呢?
  瑞斗当时说:他会想找她,是因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与他共同面对
茉艾拉公主死去的事实。但除此以外,他之所以会这么坚持,其中是否还存
有任何一点其它的心思呢?
  ──啊呀,真是有趣。
  倏地,在帐篷外待命的魅魔安格利亚娜的声音出现在她心里:
  ──所以我亲爱的瑟凡主人,现在开始在意起旁边那个男人了?啊──
说起来,妳也到这年纪了呢。哎呀哎呀,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太让小安
我伤心了……
  ──不不不不不不,等一下!不是那样的!瑟凡西诺有点慌张:我不是
那个意思!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后会很难见到瑞斗,所以一下子有点难过,
忽然舍不得……
  ──真的只是“有点”吗?安格利亚娜窃笑:真是的。要我说呀,瑟凡,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对象。常人碰不起的!但妳若真这么喜欢,我也不是不
能教妳几招。恋爱要有策略──
  ──小安!我真的会生气喔!瑟凡西诺在心里大叫。
  魅魔不再说话。只有她的格格轻笑还在瑟凡西诺的心底飘荡。
  瑟凡西诺深呼吸几下。瞪着裙子上打磨到一半的绿宝石,她托著脸,对
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怒气有些不快。她不该这样的。
  ──抱歉,小安。她在心底轻声说:我不该对妳发脾气的。
  ──哦,没事。安格利亚娜回答得很快:人类嘛,本来就会有点小纠结。
而且我就喜欢瑟凡妳坦率这点。多可爱!
  ──我也喜欢小安很温柔的这点哦。瑟凡西诺微笑。
  ──是呀,我们家瑟凡主人就是这样。安格利亚娜突然叹了口气:人家
对妳温柔,妳就对人家好。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小安?
  ──唉唉,我们家瑟凡才刚要长大。成长的道路可是很艰辛的啊。安格
利亚娜又故意叹了口气:反正嘛,若那家伙又对妳打什么歪脑筋,或是妳想
对那家伙动什么歪脑筋的话,就来找我吧。我随时都在这里。
  ──没有啦,什么歪脑筋……没有那种事啦!瑟凡西诺急急分辩。安格
利亚娜轻声低笑。瑟凡西诺顿了一下。
  ──谢谢妳,小安。用自己的心,她说:谢谢妳一直陪着我。
  她的声音在整个心灵空间回荡。
  安格利亚娜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但瑟凡西诺知道她能听见这句话,能
感受她的感受。术士与恶魔的关系便是如此:不管在哪里,它们永远都会伴
着她。
  艾波恩等人还在瑟凡西诺身旁沉睡。
  然而,瑟凡西诺已经明白:跟总是伴在她身旁的恶魔们不同,这种时间
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即使她们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但接着,瑞斗将在艾萨拉开始他的研究,
艾波恩会继续踏上冒险的道路,希理丝则不知何去何从,甚至可能得就此从
联盟内消失。
  就算她还是有机会跟其中的一、两人维持更久一点的关系──或许是与
艾波恩一同到其他地方游历一阵,或许是陪着希理丝,设法替她找到未来的
出路。但四人一同于浓密的森林里轻松地漫步前行,在雨夜的帐篷中点起提
灯,捧著菊花茶闲聊的日子已经永远消失,彻底不再,仿佛只是场从未存在
过的梦境。
  过去没意识过的,那些分离的可能性,还有对这份可能性的情绪,随着
时间推移以及情势转变,正在她的心里缓缓堆积,一如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
可能对瑞斗抱有这种心情。
  希理丝发出了细微的呼吸声,鼻息吹在瑞斗的脖子上。瑞斗皱起眉头,
在睡梦中扭了下身子,左脚撞上艾波恩的小腿。艾波恩微微睁眼,确认似地
瞄了周身一圈,接着看见瑟凡西诺依旧坐在原地,又重新闭眼睡去。
  看着他们三人,瑟凡西诺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然而那些话实在太多太长太复杂,她完全不明白该如何说起。正如她至
今依旧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森林里有猫头鹰的啼声,似远若近,飘忽不定。
  夜晚围绕在她们身旁,寂静无声,却如此危险,如此漫长。
  隔天早上,他们四人收拾好营地,继续启程。
  而同时,新分配到祖赛克底下的搜查小组,正在讨论要不要直接清掉夜
精灵废村中的枭兽与熊怪。
作者: soulknight (冷风轻拂花残缺)   2020-05-24 10: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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