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啄著玻璃窗的声音间歇响起。
我勉强睁眼瞅著窗外，发现天才濛濛亮，又将脸埋进柔软的羽毛枕头里。枕头和棉
被昨天才晒过，隐约散发著清爽的气味。好久没有休息，我半梦半醒地在心里嘀咕，
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老得很快。每天不是跟踪，就
是潜入，闯空门，埋伏，恐吓，下毒，或著看唐尼一脸正义凛然地把目标杀死。
唐尼...
啊。
我翻身猛地坐起，刚好看见映在梳妆镜里的自己头发乱的跟疯子一样。
自从加入军情七处之后，我从来没有固定的住所。我年轻一点的时候，还会幻想着
在艾尔文森林里买下一座小农庄；农庄上可以养几只鸡，种些玉米和包心菜之类的，
最好还要有几株苹果和胡桃树。那样的生活一定很不错，很普通。到头来，我一直
在租房间，每隔三到四个月就会换一次住所，有时候是旅店，有时候是酒馆的二楼，
这类地方在暴风城里多的是。这样其实也不坏，反正房间都差不多：大床，桌椅，
衣橱，而且我不用自己换床单和打扫，有时候连洗衣服都有人包办。
我打开窗户，把昨晚预留的面包屑往外一洒，任由麻雀群去争个你死我活，然后坐
下来，就著有点裂痕的镜子拼命梳理头发。完全不意外地，我的头发只有稍微超过
肩膀的长度，却严重打结，光是梳开就花了不少时间。虽然我知道剪短发会轻松很
多，但我就是做不到。
接下来的难题远超过我在工作时需要面对的。我经常得在瞬间决定自己要从窗户还
是后门逃走，是否制造被寻常窃贼翻箱倒柜的假像，要用什么药毒死目标才不会太
可疑。现在的我却一手拾起裙装，一手抓着衬衫长裤往自己身上比，心里充满无助。
至少妳不用化妆，依涅丝，我在一团混乱中告诉自己，妳已经很漂亮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我用力叹了口气。何必多此一举，反正是那个唐尼，
衬衫和长裤就行了。完全没问题。衬衫和长裤。过了一个小时，我在走下楼梯的时候
踩到裙䙓，差点从二楼摔到一楼。
该死的笨裙子。
已宰羔羊的胖老板穿着老旧但干净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根拖把正在象征性地拖地。
他根本不需要打扫，这间酒馆本来就一尘不染。从来没有客人会光顾这里。午夜
传出的怪声和偶然闪烁的刺眼绿光让法师区的居民避之唯恐不及，就连从门口经
过都会加快脚步。在各种恐怖的传说加油添醋之下，整栋酒馆更是弥漫着空荡诡
祕的气息。
那些故事到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暴风城的术士密会据点就在这座酒馆的地窖里。
我住在这也是头子的意思－监视起来比较方便。术士们或许也隐约知道这件事，
不过没有人会说穿。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没有必要把场面搞得难看。不过，还是
得定时提醒他们，暴风城只是勉强容忍他们存在。
“早安。”我打着呵欠对老板说：“昨天晚上好像比较吵啊。”
老板面带谄媚的微笑，脸上赘肉挤堆成一堆：“吵到您真是不好意思，女士，最近
地窖里老鼠很多。”
“真的？你确定吗？”我煞有其事地睁大眼睛：“什么样的老鼠可以发出那么大的
声音？牠们一般都不是只会吱吱叫吗？昨天晚上我听到的声音比较像是咆哮。”
“这个嘛...想必是吃得很营养，体型比较大的老鼠。”对，体型大，身体燃烧着
绿焰，头上长角，满口匕首似的利牙，来自扭曲虚空的老鼠，我心想。我一点都不
想知道牠们吃什么。
“那些肮脏的东西不会跑上来吧？我不喜欢齧齿类动物。”我刻意加强语气补充道：
“很多人都不喜欢。”
“我明白，我明白，”老板温顺地点头：“我会确保牠们乖乖待在地窖里，请女士
您放心...要不要来些刚送到的面包？我会立刻帮您切好。”
五分钟后，我独自走在法师区的干净的大理石上板路上，毫无礼仪可言地边走边啃
著香喷喷的面包(老板贴心地涂上了厚厚一层奶油)。法师区向来是我在暴风城里最
偏爱的区域。
所有的屋顶都漆成漂亮的紫罗兰色，洁白的石墙上攀爬著翠绿的长春藤，到处都种
著橡树和苹果树。下午时，年轻的魔法师学徒们喜欢坐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冥想
，但现在还是空气中带点湿润的清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接近出入口的拱门时，我停了下来，望着左手边的一条小巷。我知道那巷子的尽头
有一间二层楼高的房子，屋瓦的紫色比较浅。很多年前，曾经有一家人住在那里。
男主人喜欢在傍晚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抽菸斗。女主人在窗台摆了几个精致的陶盆，
里头种着迷迭香，牛至，薄荷和其他馨香的草药。她会在做晚饭的时候摘些叶子，
揉碎，丢进汤里，然后唤来小女儿闻闻她的手指，猜猜看她今天用了哪些植物。
我内心猜想着房子的新主人会不会也在门前抽菸或是在窗台放盆栽。
最后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我加快脚步，走过横跨运河的拱桥，来到商店区的某条后街。这里堆满了闲置已久
的空箱子和木桶，上头盖著的帆布早已烂得坑坑洞洞，散发出潮湿的气味。我在确
认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之后，迅速地登上木箱，向上一跃，双手抓住了屋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靠着手臂的力量将身体用力拉起，但是在我的右脚刚刚勾住屋
簷时，我惊恐地发现裙䙓被一根突出的铁钉钩住了。不管我往哪个方向移动，裙子
都会被扯个稀巴烂。
裙子，依涅丝，裙子！妳真是个大白痴！
我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努力腾出右手去解开卡在钉子上的布料。经过一番挣扎，就
在我终于摆脱铁钉的纠缠时，我一不小心失去了重心，左手也撑不住了。不知道为
什么，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接受满脸阴沉的头子训斥的画面。
妳是在跟我说，妳这个军情七处的干员竟然穿着裙装去爬屋顶，然后还摔下来？妳
这笨手笨脚，笨头笨脑的女人，与其替我工作，还不如去酒馆洗碗洗一辈子吧。
我绝望地闭起眼睛，准备用肩膀承受撞击。
然后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拎上了屋顶。
唐尼？
“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看看我抓到了什么？”一股浓厚的嚼菸味伴随着粗哑的
嗓音扑面而来。
我心里一沉。
“看啊，看啊，军情七处的干员穿着裙装爬屋顶，谁听说过这种怪事？”
‘九指’安盖不怀好意地说：“我说，妳在这里干啥呀？观星还太早，看日出也嫌
太晚了一点。”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悦地反问。这个人从长相到味道没有一处讨人喜欢。
虽然他也是个优秀的刺客，从没失手过，但他的手段之残酷众人皆知；我甚至听
说他曾经对孩童出手的传闻。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和很多行迹可疑的人有来往。
“我有事找你的男人啊。”安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被嚼菸染红的牙齿：“妳不
也是？大清早的就要那个吗？”他比了个猥亵的手势。我对这个恶徒和唐尼有交集
这件事感到无比震惊，连他的无礼都忘了。
“你能找他有什么事？”
“哦...同事之间有私交是很正常的吧？我路过顺便拜访朋友，这样不行？”安盖
偏著头，往一旁啐了口带点红色的口水。
“少胡说八道，你才不是唐尼的朋友。你到底要干嘛？”我不死心地追问。
“这个嘛...你男人有事找我帮忙，需要花钱的那种，但那不干妳的事。不过嘛，
要是妳也跟我来一下的话，告诉妳也不是不行。”安盖忽然探出只剩下四根指头
的左手袭向我的胸部，我则迅速闪身，让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滑进手里。
“你敢再这样的话，”我愤怒地低声嘶吼：“我会剁掉你其他九根手指和你裤子里
的脏东西。”
“好凶啊，”安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小刀和我身上来回游移：“不要就不要嘛，
何必亮家伙呢？”
我毫不退让地逼视着他的眼睛，直到他忍不住移开视线：“妳真的想要知道的话，
就自己去问吧，不过我看他是不会告诉妳的。好啦，我有很多地方要去，一堆人
等着我去杀，回头见啦。”安盖哈哈一笑，随即轻巧地跃下了屋顶。
尽管我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但他在落地时，身上传来钱币清脆的叮咚声仍然没有
逃过我的耳朵。难道安盖说的是真的？唐尼花钱请他办事？我收回小刀，试着厘
清头绪。尽管我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但是全部都不合理。我叹了口气，抬起头，
发现了天空一片阴霾。
一滴雨水落在我的鼻子上。
-
我其实比较喜欢最原始版本的WOW
所以这篇小说的版本是1.21之前
还没有燃烧远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