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08.垃圾之街

楼主: moyoro (三等士官长报到)   2017-08-31 23: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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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lurk即兴
- 阿奇波尔多中心,隐前期非课金角对应CP
  阿奇波尔多摊开手掌,检视上头交织纵横的龄纹伤痕。没什么需
要担心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如此接近死亡。正确地说,许久以来死亡阴
影便与青年生活息息相关、如影随形蛰伏身侧;于是时间一长生命和
死亡便仿佛渐渐成了一枚铜板的正反两面:生即是死、死亦为生,两
相凭依,无所分离。所以阿奇波尔多从不似模糊印象中的谁心心系死,
也不若另一个谁念念求生——自己终究不过是颤颤巍巍立于锈蚀铜板
的圆滑边缘罢了,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死、或者活,不过只是一体
两面,理所当然。
  但当青年自理应永恒的深沉睡眠之中醒来时阿奇波尔多才实实在
在地感受到了这点。那些文绉绉的说法,死亡的重量。切身地。他从
抛空旋转的铜板边缘囫囵跌下,最后竟清醒于正反共存的诡谲世界;
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这些了。
  不多想是件好事,他们的艾芙塔说。
  阿奇波尔多意外发觉面前宛若空壳的娇小少女反倒更加难以理解。
他的唤醒过程格外低调,面无表情的美丽人偶带领帝国骑士和军犬穿
越在夜色掩护下徘徊寂寥街道的幽微暗影,于杂草丛生的贫区郊外发
现漆片剥落的坚固木箱,掀起老旧箱盖的同时强硬且柔软地开口吟诵。
  阿奇波尔多。她扬声轻唤,叮咚作响的甜美嗓音犹如掷向水面的
扁平石子回荡耳畔,不带半点情感地撩拨久未运转的思绪神经。直至
那时脑海仍一片混乱的棕发青年才真正地忆起己身名讳。而他早已死
去多时,现下却又不能算是活着。
  于是阿奇波尔多摊开手掌。
  基于礼貌抵达暂时栖身的废弃市区时他便跟着人偶脚步前往住居
会见剩下的战士们,趁机暗自观察走在前头的娇小少女:他们的艾芙
塔看上去似乎比第一印象来得容易相处,鲜绿眼眸澄澈无瑕,笑容亲
切同时隐含拒人千里的奇妙陌生感。
  大概没有预想中好应付呢,阿奇波尔多想。
  左弯右拐踏入错落夹杂的公寓二楼时少女却在走廊上停下脚步转
过身来饶富兴味地盯着他瞧。进去吧。她努努僵硬下颚,侧向尽头那
扇隐隐传来争论声的破败门扉。
  啊。门锁转动刹那尚在讨价还价的二人不约而同立即安静下来,
连同原先坐壁上观的秀气少年难掩讶异地一起望向突如其来的打扰者,
仿佛什么东西在瞬间被狠狠打碎了可竟掷地无声。但还摸不清状况的
青年只是眼明手快地迅速将房内打量一遍:挣扎着坚持下床的红发青
年满脸错愕、泛黄脱落的绷带衬得手臂更为白皙,忙于压制前者的金
发青年怔愣之余仍然很快地瞥过对方表情;慵懒地坐踏窗边木椅的紫
发少年虽然看似事不关己却也暗自觑了觑后者反应。人吃狼狼吃羊的
奇妙关系哪,阿奇波尔多不动声色地想,朝床上脸色惨白的红发青年
自顾自扬起嘴角。
  ……您好。半晌利恩才终于开口说话。闻言阿贝尔才像是松了口
气似的,这才讪讪放开箝制;轻巧跃下座位的杰多则瞇细眼眸仿佛偷
腥的猫(他注意到少年领巾上头别著一枚蓝宝石襟章),蛇般滑过桌
缘靠近自己时笑得不怀好意。
  “闻——到了哦。”紫色瞳仁闪烁著异常引人的诡谲光芒,“老
大叔你也抽菸的吧,借一根来?”
  阿奇波尔多正要发话却让金发青年抢了个先。不行,他离开床沿
靠过来义正辞严地谆谆告诫。你想都别想。
  是啊。回过神来的青年沙沙地失笑出声,即使喊我老大叔也是不
会退让的,杰多。
  啧。收起讨好笑容的少年脸色很快变得阴沉,恢复方才冷淡乖僻
的慵懒姿态,傲慢地抬高那张对他来说隐约熟悉的姣好脸庞灵活地绕
到背后握住房门把手。那你们就慢慢玩吧,反正白待在这我也没好处
拿。
  ——耍花样同样没有用的。
  顺着对方脚步转过身去的阿奇波尔多脱下遮蔽视线的牛仔帽朝上
坦然地向已经踏上走廊的杰多伸了过去。
  呿。这次响亮地表达不悦的露馅少年不甘不愿准确扔出怀里被捏
皱的半包菸,快步跑开时还差点撞上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的美丽少年。
后者看起来倒是相当习以为常,仅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您好。
  不知怎地阿奇波尔多刹那竟觉得对方像是带有一丝嘲讽的温和笑
容仿佛似曾相识。
  “空空的。”
  数日之后再见到留着茶色长发的温婉少年是一同组队执行任务的
时候——听说喊作库勒尼西。左手抱着散发不祥气味厚重古书的他百
无聊赖伸直纤细手指拂过细软发梢,看着自虚空窜出一口咬下透明布
后再将残存布片吐出并旋回脚边的幻兽喃喃地说。青年低头看去,留
意到评估视线的对方抬起脑袋朝着自己咧嘴笑了起来、而牠的主人也
跟着移动视线浅浅扬起嘴角。
  阿奇波尔多悚然发觉他们的笑容慑人地相似。但奇异的是并不仅
是幻兽影像和库勒尼西重叠这么简单,不如说他们的笑容正由于依旧
有所差距才会形成如此诡谲的画面;那就像是,或许就像是除开幻兽
之外少年还掺杂了其它的什么、某些曾经在他脑海留下印象的神情仪
态。
  “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空空的呢。”盯着自己宛若快要吃吃地
笑出来的库勒尼西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只存在着从夜色孳生的
阴影那样空空的东西。因为是空空的东西,最后连存在本身都会一起
消失噢。”
  “是这样啊。”
  是这样的。勉强止住笑意的少年安稳地说。所以你要记着了,阿
奇波尔多先生。
  记得什么。帽簷底下的褐色瞳仁微微一怔。
  毕竟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没头没脑地笑得瞇细了眼的库勒尼西似
乎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这是必然的,就像原本充斥恶臭的垃圾之街在
此气味亦消弭于无形那样。而十月燎原野火终将烧尽三月山樱草花海。
  偏头瞅著前辈大衣外领上头白银襟章的少年再次露出那抹几近讥刺
的甜美微笑。
  阿奇波尔多不算太小心地破坏了商店门锁。唯一遗留印象的是制作
爆裂物的技巧,虽然握住德林格尔的感觉十分亲切可相应能力却并未跟
著回复,在此之前大概也只能将就了。青年把凹折的铁丝收入口袋,双
手插进口袋越过货架走向收银台后方的储藏室;所幸身处市区的关系必
备的原料还不算是太难找到。菸好像抽完了。
  好几次他想过再找利恩聊聊,但大部分时间同寝的阿贝尔总说对方
和帝国骑士与军犬随他们的艾芙塔执行任务出远门了,如果回来再请人
过去吧。
  阿奇波尔多没有多问既然如此何以将他唤醒时人偶身旁的战士却仅
存艾伯李斯特及艾依查库。唔,酒大概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将架上的菸
扫进暗衬,拖出纸箱撬开瓶塞灌入随身携带的扁平酒壶,顺便把打火机、
折叠刀(虽然身上都有了但多拿总是没错)、胶带、电池之类的常备物
品塞入外套夹层,从工作桌的抽屉翻到可以送给杰多的束口袋和少女的
缎带,却不太确定应该带些什么给利恩,只在经过另外上锁的玻璃门板
储物柜时短暂犹疑了下便果断放弃。
  轰然巨响震碎寂静傍晚时待在现场的战士们难得地喝采起来;他们
的艾芙塔也很满意自己带回来的小礼物(直瞪着他的杰多虽然不满不过
还是忿忿地收下了好暂代快要完全破裂的短裤内袋),于是要求大家穿
过被炸坏的雕花铁门在此处少见的独栋房屋前院共食玩乐。就连行迹飘
忽、阿奇波尔多始终未得见面的古鲁瓦尔多也在场(因为这里空空的嘛,
先前简单聊起战士们时库勒尼西好整以暇地说,所以古鲁瓦尔多先生觉
得不太自在也说不定。不像我反而感到安心呢)。
  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赌骰游戏,考验谎言的戏法。听见揣著古鲁瓦
尔多手臂的人偶声明胜者有赏时眼睛一亮的杰多把平时拿在手里抛玩的
那颗收进暗袋,拿出束口袋内剩下的喀啦喀啦放入大钵并将时空绳索交
付艾伯李斯特(反正除了我之外没人能使,他扭著脸笑);艾依查库接
过一一拿在手上确认重心后才递给他们的艾芙塔计数分配;阿贝尔点亮
火把而库勒尼西兀自放空仿佛沉坠其它所在。每位玩家各自拥有五颗骰
子,全员坐定之后搔搔头发的利恩清了清嗓子朗声说。缠绕四周的火把
和圆圈中心的火堆推拖拉扯每个人的影子逐渐交相模糊变得细长难辨,
张牙舞爪却又无法分离。不知怎地那让阿奇波尔多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脑袋深处的某一点犹如锥子不断戳刺般就要疼痛起来。凭借直觉青年猜
测这恐怕是跟过往记忆相关的痛楚,于是识趣地把视线转离地面移开注
意——比方他看得出来杰多神情承袭精明的父亲、但相貌却完全遗传美
丽的母亲,基于什么自己大概晓得,可也不是那么确定——而如同刀锋
的摇曳火光将红发青年出自荒野分明立体的五官线条剉出深邃阴影显得
白皙肤色更加苍透,红紫瞳仁几乎淹溺于过长浏海及眶下沉淀里,臂上
绷带虽然换新但这次连同右手一并裹好了。阿奇波尔多脱下牛仔帽,决
定暂时不评估那样算是比较好还是不。一在成为一之前可以是任何数字。
不过说话时精神看起来还算可以。这是说谎者的好处。利恩抿了抿嘴。
  可一旦一成为一之后,一就再也无法是其它东西了。而你的谎言只
能越来越大。所谓说谎就是这么回事。但除了下家之外没人有资格揭发
你,因为只有被蒙骗者才有权力决定是否采信,他人从来无所置喙;另
外若是下家选择怀疑上家却并未欺瞒,那么他就得付出和说谎者相同的
代价。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阿奇波尔多脱下火药味浓厚的大衣跟牛仔帽一起放在距离火炬稍远
的花圃边缘,仅带上打火机与菸盒回到在每人面前放了装有五颗骰子的
瓷碗营火处。利恩正越过火堆不知道调侃了什么逗得彼此咯咯地笑,他
稍稍别过头去以免又瞧见对方脸上借由众多光源跳跃浮动的模糊阴影。
  赌局在艾依查库试图指控杰多失败时结束了:第一局在阿奇波尔多
迅速揭穿后者之后少年便几近耍赖要求阿贝尔跟自己互换座位,从青年
上家变成下家,却在后一局反咬失败;倒楣的剑圣让恶棍轻松取得二胜,
但和利恩很有默契地不拆彼此的台;库勒尼西被亡命之徒抓包二次,自
始至终没怀疑过他们的艾芙塔,不过他猜如果让对方身旁现在只有松鼠
大小的小东西上场结果大概会完全不同;代替连首轮都尚未结束便迳行
离去黑王子的人偶赢过艾伯李斯特一次,但阿奇波尔多总觉得帝国骑士
在掀开碗盖时手似乎微微移动了下;艾伯李斯特看出军犬绽整整三次,
于后者加码赌注独自收拾善后换得游戏继续又误判漂泊者筹码时浅浅地
扬起嘴角。胜负相抵,阿奇波尔多胜出。笑得狡黠的娇小人偶轻快地宣
布,但除了他之外你们所有人还是得协助艾依查库。
  阿奇波尔多在此起彼落的吆喝打闹中捡起外套及牛仔帽,随他们的
艾芙塔脚步离去前不忘夸张地欠身向众人表达玩笑谢意惹来更多调侃笑
声。大部分来自有点醉意的阿贝尔与利恩。至于被禁止饮酒的杰多忿忿
地不知碎唸了什么让剑圣直接拎起后领只得腾空乱踢;客套陪笑的艾伯
李斯特将零星四散的火苗仔细踩熄,忙着捡拾杂物垃圾的艾依查库倒挺
勤快(不过在看到前者覆上灰烬的深色鞋面时仍然皱起眉头)。自知大
概仅会妨害整理的库勒尼西则安分地和小东西待在角落充数旁观。被践
踏得坑洞斑驳的前院草皮回荡著空旷单调的嘈切笑语。
  这个。绕过转角坐上台阶的少女打开随身携带的雕花木盒(他总觉
得对方纯挚笑容间似乎藏有几分兴味),取出其中一个绸缎小袋,周遭
光源不足的关系令她整副精巧身躯像是完全隐没于黑暗里,只有未被衬
衫覆蓋的搪瓷手腕和袋内物品正淡淡地反射光芒。是非常稀有,属于胜
者的奖赏哦。
  阿奇波尔多不动声色地微微皱眉。他们的艾芙塔手中微微闪烁绚烂
的晶莹碎片不知怎地竟持续溢出令人不快的黯淡色彩,散发宛若接近过
久便会随之逐渐萎靡的诡异气息。但仿佛看出青年犹豫的人偶却咯咯笑
了起来,囚于体内的清脆嗓音空荡荡地碰撞牵引,阿奇波尔多啊。她说。
这是恢复记忆的珍贵代价之一唷。
  ……这个?
  阿奇波尔多从来没有特别思考过关于活着或者死亡那些多余的琐碎
问题吧。凭借月色玻璃打磨的鲜绿眼眸闪闪发光。这样很好。事实上恐
怕是最好的哦。只考量著为了达到目的绝对必要的过程手段、其它部分
都可以随时抛弃,我想没有抱持那样的刻薄觉悟是不行的;虽然没办法
像艾伊查库做得如此决绝,不过阿奇波尔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最
后个人死亡甚至活着的本质其实是不被视作存在的,因为那个已被完全
遗忘、驱使你挣扎复生的理由,对你来说才切实地具有重量。我说的对
吗。
  屋子另端此起彼落的嬉笑声响逐渐变小,不置可否的青年只是沉默
地戴回捏在手上的牛仔帽。
  不用在意。既然抱持着如此坚定的心情,会对这个感到有点不安也
是很正常的。仿佛并未真正留意对方反应的少女似笑非笑地以近乎热烈
的澄澈目光注视手中碎片。毕竟阿奇波尔多用不上嘛。不过会是非常适
合利恩的礼物哦;我猜你还不确定应该送什么给他,但如果收到这个的
话,一定会相当开心呢。所谓的死亡碎片。对生命不再怀抱希冀的绝望
灵魂。失去光芒的残缺存在。
  他们的艾芙塔正说著的时候前院毫无预警地传来响亮的爆炸巨响;
很快回过神来的阿奇波尔多下意识抱起人偶迅速向后退开远离房屋,抬
起头来恰巧望见让冲天烈焰映得光灿通明的深夜穹苍。
  每个人都有各自害怕的事物。情感依旧毫无起伏的美丽少女揣著怀
里首饰木盒附在青年耳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古鲁瓦尔多远离肉食,阿
贝尔回避鲜血,杰多憎恶雪花,你呢,阿奇波尔多。
  你讨厌火光吗?
  隔天傍晚阿奇波尔多闪进厨房时利恩才刚漂亮地斩断一只搁在砧板
上头的茸兔脑袋。记得人说自从对方入队以后战士伙食便一直由其代为
打理;不擅烹饪的阿贝尔虽然尚能担任助手,但昨晚喝得醺醉的他意外
放火烧毁前院之后便昏睡不醒被剩下的战士们合力扛回宿处至今未起。
真是乱来呢,跟在最后的人偶趁隙悄悄把碎片塞进青年的大衣口袋并好
整以暇地笑道。
  至于同时留意到来者的利恩仅是歛下眼睫充作招呼,回转刀身干净
俐落地切割猎物令皮肉分离;他熟悉这种随心所欲的使刀方式,在荒野
生活没有多余的物资可供浪费,效率以外讲求的是精准及充分利用,这
些对方都做得很好,开肠剖肚去除有毒内脏并清洗双手之后便又准确剁
开筋肉沾黏的四肢关节——
  手法几乎与自己如出一辙。
  青年感觉得到碎片在理当无法目视的外侧口袋内随着物主移动变换
幽微光芒。他忆起那个自己临走之前匆匆一瞥的上锁橱柜,不确定这份
礼物是否会比那个更好:隔着玻璃里头摆满标示不清的止痛剂安眠药,
瓶罐排列恍若某种阴森祭仪,即使利恩睡得不好,额间头带绕到颈后扎
住原先飘逸的柔软红发毫不吝惜展示大片过于苍白的光裸肌肤,裤头未
系的腰际略为消瘦,暴露于外的伤势也令人在意,阿奇波尔多脱去皮革
手套并反射性朝内里暗袋伸去却在想到地点时又缩回了手,但自己最后
仍没撬开锁头;说起来他只在户外见过对方抽自制的纸菸,除开菸草更
强烈的是驱赶蚊虫的清冽香气,这同样是他们既有的古老习惯之一而利
恩亦完整地继承下来。
  阿奇波尔多摊开手掌,耳边传来对方轻忽晃荡的调侃话声。一把年
纪还耐不住饿啊,大叔。青年说,接着放下菜刀洗过双手转身将仔细挑
选洗净过(按图索骥摘采回来的库勒尼西倒是做得不错)的新鲜野菜扔
进炉上大锅,失去浏海遮蔽的酒红视线漫无目的地注视汤里载浮载沉的
熬料,有什么事情吗。
  小姐告诉我你即将成为黄金。他由衷地祝贺,恭喜,我还不清楚那
会是什么感觉。想着是否该送些什么给你。
  没有立刻回应的利恩随手抚过胸前宝蓝月牙坠饰,拿起汤杓象征地
搅拌几圈。也没什么特别的,想了一会他才开口说,只是更加接近自己,
原先模糊的地方也会变得清晰起来,至少小姐和辅祭是这样说的。
  阿奇波尔多失声笑了,大步上前把口袋中的礼物掏出来放在流理台
边缘。小鬼就别学书袋文绉绉地说话,喏,我之前赢来的。给你。
  眼角余光瞅见碎片的对方脸色迅速变了几番;但很快地便恢复成原
先模样,那种有些漫不经心的飘忽姿态。恢复记忆的珍贵代价。青年后
颈自束缚松脱的几络酒红发丝悠悠垂落颈肩,看到阿贝尔那个样子,对
于下定决心的唯一目的偶尔也会感到动摇呢。还有、那张略显茫然的脸
稍稍扬起,我可不是小鬼囉,大叔。
  他注意到对方聊到阿贝尔之后神情便柔和许多,四周的气氛也隐约
出现变化,先前蛰伏彼此之间暧昧不清的不安定感仿佛炖汤表面的细小
泡沫般一一破裂消弭;利恩在公众场合时待自己跟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私下相处时却格外疏离有礼,这种微妙差异转换自然得甚至几乎到达
令人恼怒的地步。而像是已经发觉又仿佛并未留心的青年则生涩地笑了,
接着朝阿奇波尔多伸出右手。
  “不知怎地想到了一件事。”他说,阿奇波尔多从没听过有人能将
难掩期盼的干燥声调和信心满满的自负语气融合得如此完美,“呐,左
手。”
  他依言伸出左手,掌心朝上;让人握住手肘时也发现对方始终不太
专注的游移眼神犹如受到什么刺激似地朝地面看去。但循着视线往下的
阿奇波尔多却仅瞅见老旧瓷砖上头由厨房灯光投射相触的两人阴影。家
乡女人的戏法,利恩晃晃悠悠的嗓音响起,不晓得你还有没有印象。
  “怎么这么突然?”
  “刚刚你不是摊了下手吗;然后就记起来囉,”半举左手学着方才
动作很快地打开又放松下来,“所以你是第一个哦。”
  恶棍看着嘴里悄声诵唸神秘咒语的利恩左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掌心
后旋即小幅度地画了个圆并收拢箕张手指在眼前虚晃两下;他认得自家
徒弟脸上这种兴味盎然的自得表情,利恩从小就讨年纪稍长的女孩子们
欢心,同龄小鬼中没人能胜过他,捣蛋胡闹的同时嘴却也甜得犹如融化
糖蜜、说话直白不留情面可比谁都来得容易心软,每每惹得少女们气呼
呼地沿路追着人跑最后还是忍不住多塞几颗麦芽糖给他,看仔细了利恩,
难得在城镇外围扎营时便掀开门帘对良家妇女们信口开河的其中一个女
人掐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说,这个呀,就是薄情郎的手相哦。
  薄情是什么意思。睁著酒红双眸的男孩好奇地问。
  女人抛过来的妩媚眼神风情万种。薄情就是专注的意思,她说,趁
隙狠狠捏了一脸无奈的青年手掌一把,略带脏污的尖锐指甲深深陷进肉
里。除了那个以外什么都不要,结果变得孤独的意思。
  才刚肢解猎物完毕的粗糙指腹轻且自然地摩挲阡陌交错的纹路痕迹。
  阿奇波尔多已经不记得当初最后是怎么打圆场的,那亦必然仅是众
多不重要回忆中的不重要细节之一——果真重要的话单凭现在的自己决
计无法忆起半点枝微末项——而他对利恩的印象远多过利恩对他的、利
恩对他感到熟悉却全然陌生如同他对杰多印象深刻却无从记忆,奇异的
落差扞格他们之间可竟连揪错导正的可能办法也不存在。
  错觉般握住左手掌根的手似乎正细细地颤抖著。茸兔特有的腥味彷
彿依凭碰触自己的手指沾染掌心表面,[下略]……
  “……好干燥。”利恩低声说,“你的手。”
  “而你太过潮溼了。”
  亡命之徒松脱束缚瞬间阿奇波尔多亦立即抽回手掌断然撕裂彼此交
叠的摇曳残影,在对方慢吞吞地扎回裤头的时候扭开水龙头一并仔细洗
去茸兔腥味及溃疡病菌。谢谢,恍若对于方才踰矩毫无意见的利恩拿起
流理台上散溢惨澹气息的晶灿碎片就著老旧灯泡仔细地瞧了瞧,这是我
所欠缺的。死亡的碎片。
  阿奇波尔多摊开手掌,拉扯手套根部使柔韧皮革服贴粗糙肌肤,耳
边响起按照预订战略残存一口气退至后方的亡命之徒气若游丝的轻快招
呼,风衣胸前的崭新玛瑙襟章红得刺目。接下来就拜托啦。利恩的语调
口吻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更像他自己。青年抬起半掩于牛仔帽底下的褐
色眼珠,在灰濛白昼里对方无袖短外套肩头稍纵即逝的金黄余辉中瞥见
独自游荡神色紧绷的“那个”。恶棍近乎冷漠地吐掉嘴里即将燃至尽头
的廉价纸菸,最后一次确认德林格尔的保险栓开关,毫无迟疑跨步踩进
垃圾之街上随能力增强益发淡薄的自身倒影。
  只有两种人会在此处逗留徘徊。
  他的确讨厌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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