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花
数十年前, 我爸爸是高中生, 是合唱队队员, 放学后常在家练嗓.
他老家是窄长的透天厝, 他住二楼后房, 打开窗子可见到邻居的后院.
因为后邻也是透天厝, 但背对爸爸家, 都有防火空间, 与他家的楼层后房彼此相望,有十
米长吧. 中间隔了围墙与排水沟.
这男主角我爸爸, 唱歌时总要拉打开窗户, 面向外尽量把声音扩散.
他总在黄昏时唱, 直到吃晚饭才停止.
他发现, 对向的人家的二楼窗户通常关闭, 只要他唱到"雨夜花"这首台语歌时, 那窗子便
拉开了, 有一个女生身影出现看他. 但光线黯淡, 看不清楚脸庞. 为了想看女生, 他也多
次唱"雨夜花".
他知道附近有许多同龄女高中生, 是本校的. 当时保守社会风气, 男女生居然都不敢交
往. 要是有女生怀孕了会被父母打死.
他常去附近文具行书局, 买文具买参考书是借口, 因为店里常出现高三女生成群, 她们也
是窃窃私语, 偷瞄男生. 是很好的交友地点.
他发现有一个漂亮的女生远远盯看他.
他直觉到女生正在等他开口.
他下定决心, 装作闲闲走去, 到女生面前停下.
女生没转过脸去, 眼神看似让他先说话.
他看女生校服, 知道是高三同学. 当时男女分班的.
妳...来买文具?
妳是几班的?
...................
女生小声回答了, 头低低, 没有走开. 鞋子还交缠互勾.看似小鹿砰砰撞心脏.
他愈发大胆. 妳叫什么名字?
女生把书包打开, 拿作业簿让他看. 三年五班,吴雅惠.
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真相大白. 原来台语词"雨夜花"就是国语音的"吴雅惠".
所以吴雅惠听到雨夜花, 就好奇地拉开窗看对面男生,好像男生在叫唤他.
后来....几年后他们正式结婚了. 以现代标准看算是早婚的.
景气好时买新房搬家了, 三代同堂, 有儿女孙子, 多幸福啊.
我老爸对音乐兴趣淡了, 但多年老歌友爱拉他去KTV.
包厢里老歌友给新歌友宣传老爸的雅趣的爱情故事, 请求他先开唱"雨夜花".
于是, 他又一次燃起青春火焰, 电脑点歌, 站起来面向我妈, 拿起麦克风唱:
"乌鸦飞,乌鸦飞,没有树枝可依偎.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ㄟ..."
妈妈一包面纸盒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