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谁喜欢吃冰冰的拉面

楼主: topismissing (topismissing)   2022-01-03 23:27:17
秋天,吃拉面的好季节。
蘸饱浓厚汤汁的面条大口大口的被咀嚼,半浴在浓汤里冰冰姐般肥多瘦少的叉烧,用猪背
脂及蔬果熬成的汤头,不断冲击食道、贲门跟十二指肠。
我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搞得我心神不宁,导致简报一团混乱,我在每个字卡上面都放
了拉面,然后介绍道:这是博多拉面、这是伊势拉面、这是银座的豚骨拉面………
直到我的主管咆哮说著:叫你提预算,你讲这什么XXX。
我亲耳听见那极其侮辱的三个字从嘴里飙出。
在这里不免老生长谈,"食色性也"。
一切的一切都基于身、心、灵。身为首,如果不先满足食欲,又拿什么拯救干涸的灵魂、
缝补在资本齿轮的折磨下破碎的心呢?
我释放,我哭泣,我在每个想吃拉面的夜里打开科学面,然后配着布丁干吃,听人家说泡
面配上布丁就会有拉面的味道。
我差点噎死。
等待发薪的日子往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犹如龟兔赛跑,能撑到薪水汇入户头那天的
人才算赢家,在此之前,只须活下去就好。
拿到薪水当天,我迫不及待去了那间早就安排在行事历的拉面店。
时序进入晚秋,已不见夏天那股拂来令额头沁汗的风,取而代之的是景色变化的暗示感带
来的萧瑟,正所谓‘锦瑟无端五十弦, ’我忘了下句,这不重要。此刻我想表达的
是食物跟季节无与伦比的关联性,好比蝙蝠侠与罗宾亦师亦友,猛毒与艾迪情同手足,小
杰与小爱,不对,是小杰与奇犽互勉互励。
店面是仿日式的,小小的招牌隐身在美食街众多动不动就几十年历史的泛黄的、有岁月感
的店头群里,显得微不足道。门外挂著一个大红灯笼,上面用黑色毛笔字写了店名。
我拉开店门,迎面对上厨房,正在用力甩干面条的师傅瞪着我,随即用他闲著的那颗头,
示意我要在门口那台自动贩卖机完成点餐。
我无奈,我感叹,曾几何时充满人情味的温暖店铺,店内虽不宽敞,每个人能分到的位置
也仅容一人座,水蒸气自厨房漫出,在每个食客面前化作氤氲,笑脸盈人的店员从不催促
划单时间,仔细地复述一次你的选择,看着一碗面从无到有,当成品被端到面前的时候,
额头沁著汗的师傅一句“お愿いします”,就知道这碗面毋须再多言。
如今人情味化作一台冰冷机器,纸笔的温度变成按钮的阻力,投币口无情的咬住纸钞接着
从屁眼拉出找零,自动化系统像在提醒每个人:吃完了赶快给老子滚!
接着选择口味。
拉面要吃就要吃酱油口味。大道至简,舍去多余的繁复做工,只追求纯粹的原味,其中蕴
藏的道理不只体现在食物,乃至人生,甚至整个宇宙无处不见。
我果断选择酱油口味。面条则考虑了偏硬的口感,汤头有三个选项:普通、辛、超辛,令
人难以抉择。
酸、甜、苦、辣,最后的辣其实并不是舌头的味觉,而是痛觉,辣椒素化作微小的粒子不
断刺激口腔,使我想起居住在热带潮湿的人会透过吃辣排出体内的热毒,同时忍受辣度也
代表对身体耐受度的提升。
好,我选择超辛。
叉烧、糖心蛋、海苔并称拉面三套件,缺一不可,只有最后的选项让我迟疑,豆牙菜。就
跟猪血糕上的香菜一样,在道德观的边缘试探,同味蕾最后的输出博弈,好奇心与欲望最
后的纠缠,胜出的依然是对未知事物的征服感。
下方最后的小字写着“全附”,意思大概指的是以上的配料吧。我按了按钮。
点餐单抽出,交给服务员,我坐下等待。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的面始终还在煮,我开始想像厨房里人影流动,是在为了煮一碗能
让我感激涕零的作品。他们知道我第一次来,他们知道我第一次来啊!
眼皮在漫长的等待下沉重起来,朦胧中一双玉手端著一碗冒着白烟的东西,摆在面前。
“客人,让你久等了。”
碗口蒸着白烟,气味有节奏地自白烟中脱离,转变成另一种挑逗味蕾使其高潮的激素,刺
激著鼻腔内的受器,我怔怔地看着,陷入了某种感动中。
等到我把视线移到碗的上方,眼前映入的景象,远远超越我对食物的渴望。
叉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姐的照片,冰冰姐下半身浸在乳白色的汤汁里,只露出肩
膀以上的部分,我忍不住喊出:“只有今天限定~”
“没错!只有今天限定。”帘后传出声音,是刚才进门示意我到外面点餐的师傅。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冰冰?”我不解地大喊。
“自己看看你点了什么?”
方才的点餐券被摊在桌上,上面有几个被红色签字笔圈起来的地方,像是善意的提醒,又
像拙劣的谎言。
“什么!!!!”我呀然失声。
我恐惧,我诧异。圈起来的地方仔细一看竟然是“超辛”跟“全附”。
难道
就在我把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词组合一起念出来后,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超、辛、全
、附。
我无意间唤醒了传说中的人物吗?
“这是你点的没错吧。”
我点点头。
“那么,你就得负起责任吃完。”
“可是,我点的是酱油口味。”
“没错,这是酱油口味。”
“不是,这是超星拳妇。”
“你吃看看啦,求你惹。”
好不容易夹起照片,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吃起,或许是出自对照片上人物的敬重,我轻轻
的从空白的部分咬下。
我大惊,这是………
这不是照片,而是叉烧。
不知使用了何种料理手法,照片上人物栩栩如生,那握拳的态势,那眼神的气势,细节一
点都没放过,但是口感竟然与顶级叉烧肉如出一辙。
“可是,可是”我的眼泪突然滑落,滴进乳白色的汤头,连牙齿都忍不住颤抖著。
师傅艺术家般的眼神,洞悉了被他的作品征服的人,他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冷冷的
瞳孔中带有一丝兴奋。
“对不起,我有敏感性牙齿,不能吃冰的!”
我一面哭,一面跑出店外。
眼泪被空气的温度感染,溼冷冷地划过脸颊,后半句我想起来了:“一涎一注湿滑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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