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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xeyexo (oxeye)
2014-08-15 22:01:00天长地久的等待之后,品杰学长提着便当回来了。“谢谢,妳快点回去吧。”“六点半了
!”我尖叫起来,冬天天色暗得早,根本没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学长我家很远欸。”
而学长只是挥挥手,“快回去吧,自己小心。”
回到家已经八点半,“妳搞什么,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晚回家?”我妈脸色已经明显不悦。
我没回话,从小到大,她对于女儿的回家时间永远有意见。高中时学校离家大概有5个捷
运站的距离,她因为我晚了五分钟到家而大发雷霆。
“妳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跟着我进房间,我压抑著又累又饿的感觉,背对着她脱下外
套,平静地说:“没有啊。”
一回头却发现她手上抓着一张纸,不用看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是通话明细。
我们之间的信任,有这么难以建立吗?
“妳上学期那是什么成绩?妳这样将来想做什么?妳看看人家游怡芳考上的是医学院,妳
有没有一点自觉啊。”又来了,这个话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怡芳是生日只跟我差三
个礼拜的表妹,她选择的路是父母都会喜欢的,这个社会一般大众也会喜欢的,医生。
我打开课本,装作要念书,这招对我妈很有用,果然两分钟之内她已经进入尾声“妳好好
念书我告诉妳,我们不要让别人看不起好不好,算我求妳。”讲完她忿忿地走出房间。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一滴一滴把法典内页弄得皱巴巴,薄薄的纸张好像再用力
一拉就会破掉,到时候又要拿胶带来补。纸张可以,但人的心呢,有办法修补吗?我不是
不知道家里的期望,可是,到底是我没有选择你们喜欢的路,而让你们觉得丢脸了,还是
,我作为一个女儿,不够努力所以不是你希望的女儿,你们才觉得丢脸呢?
也许,两者都是吧。
我没办法当医生,没办法承受生命在我手上消逝的痛,我选择了与家族里的孩子截然不同
的路,而我努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每次争执我们就会冷战几天,我从来就不是会撒娇的女儿,在选择未来职业这一点与父母
分道扬镳之后,在他们眼中我更是罪无可逭。
“妳又跟妳妈吵架?”吃饭时坐我对面的嘉琳低声询问。“妳脸上写的,妳每次家里的事
就是这个大便脸。”我点头。
“妳说爸妈为什么都把我们当单细胞生物呢?好像年轻就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我忘记嘉琳的爸爸是个军人,在家训话甚至会要她立正站好。话虽这么说,但她撇撇嘴,
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继续挑碗里的葱花。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还不就是我妹,考上医学院,光宗耀祖的妹妹。”
嘉琳摇头:“大人之间的聚会,是不是都在聊我们的前途?然后各怀鬼胎把自己跟对方都
弄得不是很高兴。”嘉琳夹在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之间,她总说当老二有很多委屈,比如
说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母关爱的眼神;我们相对无言吃完那顿饭。
大三据说是每个大学生最难熬的一年,我们系更是一堆人都是以学分超修的状态在过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天天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现在觉得很辛苦的事情,很久之后
再回想,也许根本记不清种种失望、愤怒、背叛的情绪,就像不会有人执著于去挑选五谷
米里的各种谷物,成长也是,就算通通混杂在一起,称不上美味,但我们终将消化,转换
成养分,并让自己更加坚强。
开学一个月之后,好多事情才慢慢回到正轨。去参加两岸论坛的老师跟筠珊学姐一下飞机
就直冲研究室,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累,学姊戴着口罩有明显的鼻音,老师则是咳得上气不
接下气,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工作,老师出国一周,该处理的事情多到超乎预期,从
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六点,完全没有空档休息。
“老师要不要先回去?剩下的我来。”筠珊学姐的声音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不用,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偷懒。”老师拿着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字,一手翻著
教科书,抬起头看我:“小云杉,妳去帮我买晚餐,妳们的也一起买吧。”我伸手接过钞
票往外走去,心里盘算着要是动作快一点的话,应该赶得上刑诉课辅。
电梯门开时出来的是品杰学长,“妳去哪里?帮老师买晚餐的话就不用了,我先买了。”
我差点没欢呼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学长后面,小小声地说:“学、学长,我等一下要上课
,但是老师现在事情好像结束不了,我可不可以先走?”好像是在这个时刻我发现了品杰
学长在老师面前的重要性,只要少了他,我就会害怕自己无法达到老师的标准。老师在工
作上要求很高,对于学生做不来的事情常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而只要学长在,他总能安抚
老师的情绪,除了学长以外,研究室的人也不知道应该跟谁求救。所以像现在这样的时刻
,我只希望学长可以解救我脱离苦海,说苦海可能有点夸张,但也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地
方。
学长双手插在口袋,斜靠在走廊上的置物柜:“快点下去吧,上课不要迟到,记得下周要
来帮忙内线交易研讨会。”“好。”我拿了包包快速冲过一间又一间研究室,让电梯带我
下楼。这栋楼的阴暗是不争的事实,又是每年各系营队夜游的热门关卡,学校BBS绘声绘
影地说建筑外形是反八卦,也曾经有压力太大的学生一跃而下的传闻......停!我不要再
往下想了,要上课,我要专心上课。
刚进大学时我很难习惯这种晚上还要上课的规矩,常常会有回到高中时补习的错觉。周围
的人都优秀积极又进取,每次在这种类似加强班的课堂上,他们回答问题的准度与速度总
让我感到挫折。成长过程中,每一次面对新团体,我天生的不习惯微笑与认生,在别人眼
里就成了孤僻、冷漠又难以相处。一直到现在都大三了,能理解我只是需要时间的,就还
是那几个人。我的大学生活并不算成功,毕竟谁又有那么大的耐心去等待石头的琢磨呢?
整个系那么大,两百多人呢,我能说得上话的却寥寥可数。不过,那又怎样呢,朋友在精
不在多。
进了教室我抬眼快速搜寻,毫不费力地在佑佑和婉仪之间找到位置,一坐下我就伸手去拿
婉仪的珍珠奶茶喝,一只脚晃啊晃的去踢前面彬帅的椅子。“干嘛?觉得我很帅?”每个
认识他的人都要经历这一段,而我现在已经只是翻翻白眼当作回答。
“妳没吃晚餐?减肥啊?算了啦妳问题不在身材,在脸。”“朱君佑,你在讲什么?”我
伸手去拍他额头。一个男生有这么可爱的小名,我刚开始觉得根本人神共愤,但是佑佑就
是个无法让人讨厌的存在,他贴心,细腻,幽默,外表看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乎,但实
际上非常重感情又念旧。
正在打闹,助教昱雯学姐已经进来。“上课啦,把上次给你们的那份PPT拿出来,我们继
续公诉之效力这部分。”
刑诉是我最不喜欢的科目之一,另一个是民诉,诉讼法就是我的噩梦,但我已经下定决心
要雪耻,上学期期中考是按分数高低发考卷,我再也不要经历一次这种羞辱。
上完课已经9点半,我光速收好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快到麦侧时我看到那个熟悉的
人影。
刘宇齐在那里等我。
或著不能算等我,他总说这时间他也刚带完大一的课,正在跟几个看起来连微笑都好稚嫩
的学妹聊天。
我放慢脚步,他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