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维吾尔人养猪?(下)狂奔脱贫必须“解散故乡”

楼主: whitefox (八十萬定存宅男)   2021-01-08 07:59:45
让维吾尔人养猪?(下)狂奔脱贫必须“解散故乡”
2021/01/06 Kita
中国对新疆一系列高压与怀柔并施的控制手段,从脱贫帮扶政策、送往再教育营、再到近
期《半岛电视台》报导的新疆生猪养殖产业,我们到底该如何理解长年以来,发生在新疆
的种种改变与影响?图为示意图,位于中国青岛的一处养猪场。 图/欧新社
▌前篇:〈让维吾尔人养猪?(上)以 “反恐扶贫”为名的新疆生猪战略?〉
“不愿意离开村落,不愿意离开土地,是无法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实施)土地流转
,不可改变,(实施)转移就业,不可改变,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只是化解,但这个方
向不能变……(我们要)将农民从土地解放出去,(让他们)可以专心地务工。”
调驻英吉沙县乌恰镇托万亚巴格村的村第一书记杨明,满腔热情地对官媒记者如此说道。
而他所陈述的,正是当前南疆大多数农业县频繁使用的脱贫手段:透过政府主导土地流转
,向外招商揽资、兴建厂房,并将因此而“多余”出来的劳动力向外地输送转移。
镜头前的杨书记,指著工厂里的妇女们,豪气地说:“两年前这些人都是农民,全都在地
里忙活,现在都成了工人。”而很明显地,在土地流转的过程中——至少根据这支宣传短
片,当事者的意愿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而是党的政策绝对要被贯彻。
政府将各农户的土地给“兜”成较大片的土地,以较沿岸省份更为低廉的土地使用权转让
费用、较外省更为低廉的劳动薪资,吸引厂商进驻投资,而配合政策的企业大多数为国有
背景,或是自 2010 年来已藉著“对口援疆”政策而在新疆各产业插旗卡位的沿海外省资
本。
图/截自天山网
叶城县棋盘乡的伊力尼什村即是一例:整村土地因“易地扶贫搬迁政策”而全被流转出去
,全村住进了工业园区,原有的农人则加入某间上海援疆企业盖的手套工厂。
“从一个农民,变成一个工人,我特别高兴。”受访者对官媒记者这么表示。
至于乡镇工厂无法完全吸纳的“贫困劳动力”,则可以藉著跨区转移来“解决”。换句话
说,倘若就地脱贫有难度,就把人送到外地做工脱贫。
在国务院扶贫办的公开文宣中,“劳动力转移就业”是新疆自治区政府为确保“如期脱贫
”而施行的重要“扶贫典型”:
2017 年起,自治区政府便已着手规划,大规模转移喀什、和田地区的劳动力,并将其定
性为“三年转移十万人”的“政治任务”;据此,2018 与 2019 年间,自治区政府以火
车转移了14 万余名的“贫困劳动力”至外地外省就业,完成所谓的“跨区域转移就业”
任务; 2020 年 3 月,为确保各县能“如期脱贫”,自治区政府“审时度势”后,又追
加转移了南疆共 5 万余人至外地外省。共计 3 年内,自南疆转移了约 20 万名突厥裔劳
工。
中国政府的治疆方略,除了文化与思想的“再教育”外,另一部分也在于藉脱贫之名,向
外招商揽资、兴建厂房,并将原本的维吾尔族人视为“多余”的劳动力,重新安置与转移
。图为新疆喀什地区叶城县阿克塔什镇的“扶贫安置点”。原本居住在昆仑山上的维吾尔
族人被政府以扶贫为由,要求迁到新村生活,由政府提供住宅、工作、教育等服务,也使
这些村民无法离开中国政府的监控与管制。 图/中新社
“不愿意离开村落,不愿意离开土地,是无法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图为2020年,新疆于
田县达里雅布依乡。该乡114户村民离开原先世代居住的沙漠腹地,搬至新的“扶贫安置
点”。几个村民走在刚搬入的新村街道上。 图/新华社
由此也可窥见,日前《BBC》专题报导的季节性劳务转移并非特例,而是自治区政府支配
区内少数民族劳动力的惯常策略。
与此相对,为了让土地被流转的外出工人们无后顾之忧,政府连带推动了产业托管、老幼
托养等措施。以喀什地区叶城县为例,有近 16 万多亩土地(约 1 万公顷,约占该县的
可耕地面的 14%)被流转给养殖专业大户或外来企业“托管”,共计 2,428 位老人与
1,941 位儿童被“集中托养”。
与去年 ICIJ 披露〈中国电文〉后,外界对拘留营体系疑似涉及强迫劳动的质疑相似(自
治区指示各拘留营要“千方百计做好结业学员就业安置工作”),尽管官方已释出不少样
板,依旧难以自现有资讯获知在大规模劳动转移之下,个体对于劳务与生活的安排,能保
有多大的选择余裕。
日前《BBC》专题报导的季节性劳务转移并非特例,而是自治区政府支配区内少数民族劳
动力的惯常策略。图为西安与新疆之间的扶贫列车。 图/中新社
外媒如《华盛顿邮报》及《南华早报》均曾尝试接触位于沿海城市的工厂,试图采访被流
转至此的维吾尔工人,可想而知,记者皆不得其门而入,且中国政府矢口否认在“职业技
能培训机构”或脱贫攻坚战之中,存在任何形式的强迫劳动。
就此,长期关注服饰产业劳工权益的人权组织 Clean Clothes Campaign 与维吾尔海外组
织共同发起的倡议——End Uyghur Forced Labour ——内容很值得参考:
“显然地,在拘留体系确实存在的事实之下,说出任何与政府论调不同的陈述,皆有可能
使工人自身及其亲友身陷险境。因此非政府组织调查高度仰赖的方法——现场调查并进行
工人访谈,在新疆此一特殊案例之下,并无法取得可靠的真实资讯。”
该倡议因而认为,基于维吾尔与其他突厥裔少数族群遭受迫害的规模,中国应立即关闭类
似设施,并呼吁在能够证实情况改善以前,相关产业应调整其供应链、全面撤出新疆,并
避免使用任何转移出新疆的强制劳动力所生产出的产品。
不过,这些大规模的劳务转移、职业技能培训班,到底是否存在所谓的“强迫劳动”?又
该如何举证?在中国政府矢口否认、又难以从工人口中得知实情的状况下,人权组织认为
,在情况确实改善以前,相关产业应调整其供应链、全面撤出新疆,并避免使用任何转移
出新疆的强制劳动力所生产出的产品。 图/法新社
▌“手机扫一扫,村民信息全知晓”
受近年已成为少数民族日常一部分的各类监控设施启发(打分系统、检查哨、警务站、脸
部辨识系统),脱贫攻坚战在新疆也不意外地应用了各类的监控技术。
据《新疆日报》报导,位于和田地区策勒县的亚博依村,该村的第一书记李满树在办公室
挂起了一幅大型的全村家户配置图,李书记把村民们依收入多寡,分为红色、橙色、黄色
、绿色预警户四个等次,每一户配一个专属的二维码。任何干部只要用手机一扫,就可以
看到该户所有人口的基础资料与经济数据,该数据会持续追踪、每月更新。
李书记指出该“脱贫攻坚作战图”的目的是“透过二维码,进行贫困户收入的预警监测”
,辨识出有“返贫风险”的村民,以“事前预警,事后帮扶”。有鉴于该“二维码动态监
测”的精准与创新性,这种将村落家户分等次、讯息统整于同一平台、配二维码以供干部
监测的设置,已在策勒全县普及实施。
类似的资讯整合尝试,于自治区政府内也已行之有年,除其他省份也常使用的“脱贫攻坚
大数据平台”外,自治区人社厅建立了“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管理系统”,监控所有转移
就业人员的工作历程、工作表现、薪资收入等。
受近年已成为少数民族日常一部分的各类监控设施启发(打分系统、检查哨、警务站、脸
部辨识系统),脱贫攻坚战在新疆也不意外地应用了各类的监控技术。图为2017年,两名
工人在喀什市的一条购物街上安装监视器。 图/路透社
▌“少数民族”被给定的缺乏
我们该如何理解这一系列发生在新疆的改变——包含“生猪养殖产业”在内的脱贫任务—
—所带来的影响?
在概念上,从以上所引述的政府材料皆可以看到,无论是扶贫或是本文未覆及的反恐论述
,其共通点都是将非汉族的少数民族群体,默认为具有诸多先天性缺乏的客体:
需要监控、需要教育,需要帮扶,需要做思想疏导。
尽管接受了政府与党的安排,突厥裔群体仍旧被视为为中国屡屡制造问题的麻烦根源,于
是乎,官方论述屡屡公开以杂草、病灶等比喻维吾尔族人;在扶贫工作中,即使“蒙受党
的恩惠”而脱贫了,被数据化及指标化(或是二维码化)的维吾尔家户,仍旧需被政府持
续监控、“慎防”返贫。
在中国政府的论述中,往往将非汉族的少数民族群体,默认为具有诸多先天性缺乏的客体
。突厥裔群体仍旧被视为制造问题的麻烦根源,官方论述更屡屡公开以杂草、病灶等比喻
维吾尔族人。图为喀什维吾尔妇女带着孩子。 图/欧新社
而这里面往往被忽视的是,南疆地区人口占绝对多数的始终是维吾尔族。然而,在政府长
期压制之下,经济上重要产业多被外省、国有企业把持,加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常
态化政策,原生主流的维吾尔语言文化遭国家刻意边缘化。整体社会结构、就业市场对突
厥裔群体均十分不友善。
换言之,在原有的新疆脉络下,并非突厥裔群体就一定显得弱势,而是国家早已意图将新
疆改造为一个以汉族为主的社会环境,使突厥裔群体成为弱势,藉而合理化一切的社会改
造、全面监控措施。
就此,西方学者则认为其脱贫政策在新疆,对维吾尔族所产生的冲击,已经超出社会主义
式扶贫政策的范畴,反倒更像是国家资本与科技监控体系的新合谋(关于学者们提出的“
数位围场”、“恐怖资本主义”等概念,请参考笔者前文)。目的在于社会控制,且扩展
潜在的廉价劳动力来源,亦即使维吾尔族保有政治层面上的乖顺与经济层面上的生产性(
to make them politically docile yet economically productive)。
在原有的新疆脉络下,并非突厥裔群体就一定显得弱势,而是国家早已意图将新疆改造为
一个以汉族为主的社会环境,使突厥裔群体成为弱势,藉而合理化一切的社会改造、全面
监控措施。图为2019年,喀什最大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外的监视器。 图/路透社
▌人类减贫奇蹟?还是种族控制手段?
2020 年 11 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发布《关于莎车等 10 个贫困县退出的公告》,
宣布区内所有贫困县成功脱贫“摘帽”。
同月 23 日,中国所有的贫困县正式完成脱贫程序,提前完成“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底
线任务,完成了“人类减贫史上的奇蹟”。“中华民族彻底摆脱绝对贫困、实现全面小康
的千年梦想,即将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实现。”《新华社》于报导中如此注解。
数日前,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常委会会议中正式听取脱贫总结汇报,宣称党在脱贫任务
上“取得了令全世界刮目相看的重大胜利”。
综览而论,毫无意外地,党所给定的扶贫任务如期达成,地方住民的物质生活也绝对如党
所宣称地大幅改善。但我们需要认知到,扶贫永远不只是扶贫,特别是在新疆。
当扶贫相关的产业性质已包含稳定猪肉供给并维系一定的肉品销量,已包括干部透过“配
对结亲”进入每一个维吾尔家户进行监测,甚至已涉及大量土地流转、十数万人被“劳动
力转移”之时,倘若有论者还坚持扶贫在新疆的果效,单单止于改善了以伊斯兰文化为基
底的突厥裔群体的物质生活,实在是过于简化而自欺。
或许现阶段,我们仅能透过官方材料、少数出逃个体的访谈,来一窥新疆的现况。然而,
这个为了兼顾维稳与扶贫而生的监控式基础建设及经济布局,未来在新疆(特别是南疆四
地州)会带来什么样的长远影响,突厥裔群体所承受的伤害,又将如何缠裹、纾解,绝对
值得更长期的关注。
或许现阶段仅能透过官方材料、少数出逃个体的访谈一窥新疆的现况。然而,这个为了兼
顾维稳与扶贫而生的监控式基础建设及经济布局,未来在新疆会带来什么样的长远影响,
仍值得更长期的关注。 图/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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