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身影就这样闪过了数位转型的绝佳时机,我们还为此沾沾自喜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5529 Daphne K. Lee 译:丁肇九
从纽约来台湾开始全职工作之前,我有三年时间都过著“数位游牧”的生活,当时远端工
作还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因为疫情影响,在2020年的今天,远端工作对全世界的知识工作
者来说已经是个稀松平常的事——除了台湾。
还没到《关键评论网》上班前,我对于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感到焦虑——我有没有办法融
入这里的企业架构(毕竟我连大学实习都不太用心)?我和文化背景非常不同的台湾同事
会不会处不来?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忍受关在办公室多久?
还好,我的公司环境舒适,同事人很和善,过去一年也活下来了。我学会接受“办公室”
这档事,但办公室的工作模式并没有对我的工作有正向帮助。每天来回通勤耗费我两个小
时,虽然同事可能很开心能在办公室看到我,但实际上,因工作性质我根本不需要出现在
办公室。
然后新型冠状病毒出现了。
即使是“走得很前面”的数位媒体,面对数位转型仍显得举止失措
这波疫情带来少数的“好处”,就是在维持社交距离的规范之下,越来越多国家开始尝试
远端工作。不过在台湾因为疫情管理得当,大部分企业都没想要认真经营这件事。
一直到台湾疫情越发严峻、还有同事疑似患上流感的时候,我的公司仍然不太愿意宣布开
放在家工作。
对此,我心中的美国灵魂觉得这根本是侵犯了我的基本人权和自由;而我的亚洲灵魂则默
默传了一个轻松但不失礼貌的讯息给我的老板,问公司有没有考虑让员工在家上班。之后
没多久,台湾境外移入确诊案例增暴增,我们也终于实行了三个礼拜的远端工作。我回到
了我的舒适圈,工作效率也跟着上升,但也有些同事反应在家工作的时候比较容易分心或
者缺乏动力,也有些同事持续到办公室上班。
被老板称为远端工作“实验”的三个礼拜期间,我们光是决定要用Zoom还是Google Meet
就来回切换几次,进行会议时,还要讨论要不要开镜头(要,除非你在马桶上开会)、没
发言的时候该不该把麦克风关掉(请关掉,我已经说三次了)。
虽然我们的公司一直都在用Slack和Trello这类为商业线上商业沟通发明的软件,但遇到
真正要远端工作的“危机”我们还是有点应付不来。数位媒体集团如我们都这样了,更别
说比较传统的企业。
才刚过三个礼拜,台湾新增的确诊案例开始变少,我们也马上回到办公室。管理阶层松了
一口气,因为他们不用再因应长期远端工作规划各种各样的未知,甚至有些同事都觉得可
以回到办公室工作很开心。
台湾的身影,就这样闪过了数位转型的绝佳机会,我们还为此沾沾自喜。
“科技大国”台湾在职场文化的数位转型,落后全世界非常多
每当说到台湾是“科技大国”,许多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美国硅谷的身影,但实际上台湾
“科技”讲的大多是半导体和电子产品的输出,政府甚至到近年才逐渐营造出“新创友善
”的产业环境。然而就算有这些技术和利基产业优势,台湾的职场文化还是停留在那辉煌
的1970年代加工出口岁月里。
我问了驻台北的新加坡籍研究员Roy Ngerng对台湾职场文化的感受。他说他的公司在远端
工作期间,要求员工每天用视讯“回报”三次,确保能掌握行踪。
台湾的工作者总被期待要“看起来”把工作做完,所以在回报进度的过程中,他们总会很
刻意的展现绩效,这反而造成整体的效率低落。
此外,许多企业主都依靠古早的打卡制度来管理旗下员工,他们会说“依法打卡”是法规
保障劳工的一环,但实际上,却有更多企业用打卡时间来处罚员工,有些企业甚至会以十
分钟为一个单位计算,来扣晚打卡的员工薪水。
有个曾在国立台湾博物馆工作的朋友跟我说,他们打卡系统用的是脸部辨识,让他们连换
眼镜都不行,就怕来回之间耽误到打卡。
在工作文化这方面,台湾的新创公司虽然稍微有弹性,但也没有非常的不同。大部分的新
媒体公司都会设定有限的“在家工作”额度(平均每个月一到四天),有些高成长的新创
企业连这样的规定都没有,CakeResume的营运长谢威秤就跟我说,因为新创前期的过程中
“速度”是关键,团队一旦远端工作就可能影响进度成效,缺乏管理远端团体的经验也是
问题,但他也表示会考虑在公司稳定成长之后,尝试启用远端工作的制度。
远端工作,其实对劳方和资方都有许多好处
根据研究,远端工作如果执行的妥当,可以提升员工的生产力、创造力以及士气,企业主
也能省下办公室的租金,降低企业扩张的物理开支。
此外,就算没有全球性的疫情,我们的办公室还是很“有病”。在开放式的办公空间里,
人们得到飞沫传染疾病的机会很高,认知功能也会因为办公室环境降低。如果企业让员工
有弹性的在家工作,反而能保障其他同事的健康,也能提高生产力。
然而,仍有许多人将远端工作当成是一种员工福利,这样的思维不只陈腐,而且大错特错
。
在台湾,有78%的企业面临人才短缺的问题,工资过低是其中一大问题,但本地雇主也没
有往外看的眼光。当然,雇主之所以不使用外国人才,居留证规范、较高的承揽税则等成
本和繁复法规是一大原因。但对这些雇主来说,采用远端工作的员工就可以打破地域界限
,大幅充足他们的人才库。
Twitter日前宣布全体员工可以“无限期”在家工作,Facebook也在上周宣布未来至少一
半的员工会远端工作,扩张聘请员工的地区,不侷限于生活费用高昂的硅谷或纽约等城市
。
我的好朋友Srivatsa Ray经历了十几年远端工作的岁月,也是好几家美国科技公司的顾问
,他认为“远端工作”的字眼常带给人负面印象,反倒喜欢称它为“分布工作(
distributed work)”,让人才可以超越地理疆域。
到头来,战胜疫情的台湾,却在数位转型上落后了全世界
即使台湾企业有心试行数位转型,仍需面对台湾数位基础建设的缺乏和政策法令的繁琐。
例如当全世界都在往“无钞化”的数位金融迈进时,台湾仍停留在以现金为主的社会,像
PayPal这种全球适用的国际支付服务也因为无法配合法规而撤离台湾。
在台湾,就连基本的银行服务有时候都很可怕——开银行帐户要花几个小时、网络银行的
接口令人厌世,开一间公司在新加坡只要三个小时,在台湾却要花三个月。这也是外国企
业会对在台湾开公司却步的一大原因。如果一家公司需要落实数位转型,必须先解决线上
金融的问题,以便国际交易与工资自动化等等,这些挑战却不是三两天可以完成的。
回归主题,虽然台湾的防疫工作受世界瞩目,这个大有潜能的国家却可能错过了世代难得
、釜底抽薪的数位转型机会。我们最近在庆祝台湾“回归正常”,但比照全世界,我们仍
然活在“旧的正常”,因为我们的生活没有被影响到要做出真改变。
在此同时,那些正在受到疫情强烈冲击的国家可能会在后疫时代变得更进步、完全改变原
本的职场机制,住在台湾的我们,则继续快快乐乐的享受村上春树口中的那种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