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积为何重回美国？圈内人：第二波中美贸易战开打了
美媒揭露台积将赴美设新厂的报导一出，台积也一反过去谨慎小心的作风，火速发出声明
证实设厂，震惊产业界。随即，美国商务部颁布新规定，向华为开刀。这一连串大动作，
会是第二波中美贸易战开打的前兆？
“出乎我意料之外”，一位美系外资分析师坦承。
当《彭博》、《华尔街日报》在5月15日凌晨，相继刊出台积将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设厂的
报导，而且，台积在几个小时后，迅速公告承认。
这个已经沸沸扬扬地传了1年，在政治、产业面都牵扯甚广的投资案，竟以这种迅雷不及
掩耳的方式发生，让这位在台积内部人面极广的资深分析师，相当震惊。
台积表示，亚利桑那厂预计2021年动工、2024年量产，将月产2万片5奈米制程晶圆。此专
案支出预计120亿美元。
一个月前的台积法说，刘德音虽然首度承认“正在积极评估美国建厂计划”，且强调美国
建厂“中间有个成本落差（cost gap），现在还无法承受。”显然还在四处物色、与美国
政府谈判阶段。“应该没这么快，”当时这位分析师这样想着。
他认为，台积这次的决定，应该十分仓促，甚至有点“被赶鸭子上架”。证据之一，这回
台积的新闻稿措辞十分小心，用台积公司“有意（have intention）于美国设立先进晶圆
厂”，“连“计划”都没有用耶，这个很奇怪，”他说。
不少业界人士，包括前巴克莱证券半导体分析师陆行之都认为，台积有点突然的设厂公告
，与接下来震撼美、中科技业的另一个美国政府重大宣示有关。
美国商务部在台积宣布美国设厂的几小时后，宣布新规定，要求采用美国科技、卖给华为
的半导体产品，一律须取得美国政府许可。远比过去的“美国技术含量15%”以上才受限
，更为严苛。
“这是第二波中美贸易战开打”，一位美国半导体业副总看完这个新规定后评论。
台积销售给华为的芯片，显然首当其冲，未来能否出货，完全由美国政府决定。台积在美
国发行的ADR，也因此在15日大跌4.2%。
美国务院经济发展与能源环境次卿克拉奇（Keith Krach）接受《路透社》访问时表示，
“台积电在中国的业务量大概是10至12%，且主要来自华为，因此，台积电也会受到限制
，除非他们获得许可，这点无法保证，而且我们不预期这会发生。”
几个半导体业相关人士，一看到台积亚利桑那厂的规划月产2万片12吋晶圆的规模，第一
时间都想到同样规模的南京厂。
台积在2016年宣布兴建南京厂，导入14奈米制程。当时，14奈米正是台积量产的最先进制
程。但两年后南京厂量产时，由于台积最新制程已前进到10奈米，南京厂成了落后一代。
亚利桑那厂的状况也类似，规划生产的是台积最近刚量产的5奈米，但等到4年后量产，已
是落后一到两代了。“5奈米不会是尖端制程，因为3奈米会在2022年投产，接下来的2奈
米，会在2024或者2025。”伯恩斯坦证券写着。
因此，台积在中美都要求选边站的敏感时间，做了巧妙的平衡，在中、美各设一个同样规
模、类似技术水准的半导体厂。
至于产能，伯恩斯坦证券估计，月产2万片，只占到4年后的台积总产能不到2%。由于苹果
对先进制程的需求是每月6到10万片，美国厂也远远不够苹果使用。因此，预计亚利桑那
厂生产的，该是敏感度最高、最需要在美国制造的军用芯片，例如战斗机用的处理器。也
因此，伯恩斯坦证券在15日发出给客户的报告的标题，便写着，台积美国新厂是“维持中
立的最低代价。”
然而，为何是台积这次选择的是亚利桑那州，而不是台积美国8吋厂WaferTech所在的华盛
顿州周边？
“挖人比较好挖”，一位分析师直接了当地说。亚利桑那州是英特尔最先进产能所在，位
在凤凰城附近的Chandler最新的42厂，将量产7奈米制程。这里也曾是美国制造回流的象
征。川普在2017年时，也曾到亚利桑那主持开工仪式，英特尔当时宣布要投资70亿美元，
“打造全世界最先进的半导体厂。”根据当地媒体报导，英特尔是凤凰城最大雇主，有1
万1千个员工，包括3个旧厂，最先进的42厂，更是英特尔第一个导入EUV制程的工厂。
“去这里，可以近水楼台”一位公司距离凤凰城仅有几小时车程的美国半导体厂主管表示
。
一位公司在亚利桑设厂的半导体外商主管表示，不久前也传出英特尔有意将亚利桑那一个
12吋旧厂连厂带员工整个卖给台积，这样不用从头盖起，“跳过建厂的痛苦期”。刘德音
也承认考虑并购其它公司旧厂。也持续物色中。但显然最后放弃这样的选择。
一位分析师表示，一般买旧厂都是都要求连人带厂一起接受，但台积向来抗拒接受其它公
司的资深员工。“就跟（专用大学新鲜人的）长荣一样，它要形塑自己的企业文化，”他
说。
的确如此，过去业界、台积主管在说明，为何台积迟迟不到美国设厂，通常重点都摆在人
力，抱怨美国员工“不加班”、“没有纪律”，而且“贵”。
掌管台积研发大军多年的前营运长蒋尚义，之前告诉《天下》的一个故事很具代表性。
多年前，一位美国半导体厂主管好奇的问蒋尚义，为何台积研发效率这么高?蒋尚义说告
诉他，“我在台湾研发的晶圆跑得比你快3倍。就算你比我聪明两倍，我还是打败你。”
为什么？
蒋尚义，告诉那位美国主管，台湾大学生毕业都要服兵役，都要尝过半夜值班站卫兵的滋
味。所以，这些工程师退伍后进了台积电，“我叫他晚上加班，他觉得理所当然，就跟当
兵一样嘛，他也不会抱怨。”蒋尚义说，他告诉那位美国主管，“你的研发工程师，你叫
他晚上来加班看看，他不会加班的。”
“所以我的研发晶圆，一天跑24小时，你只跑8小时，我当然比你快3倍，”蒋尚义说。他
回忆，那位美国主管听了之后哑口无言。
然而，时代已经悄悄地变了。台积、台湾工程师昨日的优势，可能会变成明日的劣势。新
一代的台积工程师，多数是研发替代役出身，没站过卫兵。对于工作的期待、服从性，也
与吃苦耐劳的五、六年级生大不相同。
台积的业界地位，也从“快速跟随者”，变为“领航者”，要带领全球半导体产业，在新
材料、新电晶体结构做出突破，让摩尔定律继续往下走。
台积资深研发副总侯永清，在不久前的媒体采访，罕见地透露了台积未来扩充研发大军的
企图心，引起业界瞩目。
他表示，现在台积1年招收100多名尖端的博士，而且，10年后，需求会激增到一年250至
300位博士。
然而，根据台积估计，如果政府和学校没有扩大培育人才，到了2030年，全台湾半导体相
关的博士一年也就只有300位毕业。
这不是台积第一次公开谈论台湾科技人才不足的问题。然而，若对照起，一个月前刘德音
在法说会的一段出人意表的谈话，则透露出弦外之音。
当时，多位分析师反复追问他美国厂的规划。刘德音在第一次被问到时，竟回答，“长期
来讲，与其说是为风险管理，还不如说是为了利用全球人才（global talent）”。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一位台积前主管说。他认为，台积的确有在美国设研发基
地的可能，“因为美国有很多半导体人才，不愿意到台湾工作。”
从这个角度来看，台积在亚利桑那设厂，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选择。消极面来
说，可减缓来自美国的政治压力。积极面来说，台积可以亚利桑那厂为起点，建立一个兼
具研发功能的美国制造基地，再利用凤凰城周边，距离半导体公司云集的南加州仅几小时
车程的优势，开始广招美国研发人才。
“（亚利桑那厂）就是一个starting point（起跑点）。”一位美国半导体公司的台积副
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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