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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峡一路上山，太阳越来越软，北横公路如巨蟒，在山坳间窜动，草野青翠接天，阳光
有时如金沙，有时如彩缎，纷纷从叶缝间落下，两小时的路程，开来畅快。这是我最喜欢
台湾的地方，从闹区到山岭，从车水马龙到恬静幽谷，就像从客厅拐个弯到厨房，视野似
幻灯片上下变换迅速，随即不同。
这趟来拉拉山，主要任务是要带回当季最大最美也最贵的水蜜桃。我既不懂挑果，也讨厌
与商家讨价还价，角板山的摊贩开价5颗800，买10颗算1500，不管是否当了冤大头，想到
这几颗桃子花了整个春天吸饱霞光与山泉，便想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很幸运的是，这店
家不仅桃子好，老板人也好，听闻我是记者，就说他家果园可给拍。你看，当个好客人多
好，总是有比折扣更多想不到的惊喜。
过了罗浮，越过荣华坝，一路进到上巴陵，随着地势拉高，北横从巨蟒化为草蛇，一样百
转千折，但变得细身狭窄。在往神木林的路上，沿途都是水果摊，这个季节主角当然是水
蜜桃，但配角们也不遑多让，枣红美艳的蜜李、松脆芳美的苹果，成箱成堆丰收满满，拉
拉山的土肯定有神走过，不然怎会凝出这么多仙果？
带路的大哥看到我这个都市俗，露出神秘笑容，“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做不了事。”然
后示意要我坐上看不到轨道尽头的单轨采果车。这台车既无绑带也没座椅，一开始就是个
近乎垂直的险坡，理智之前，我推托不上车，但想也知道，采果车怎可能如云霄飞车奔驰
，那水果岂不散落一地？果然车速缓慢如老牛，嘈嘈轧轧穿梭树影，晃悠间来到第一站，
奇异果园。
夏天奇异果尚未完熟，至少要至中秋前后水蜜桃隐遁后，才换猕猴称王。拉拉山种奇异果
其实也有几十年，早年为了让奇异果适应拉拉山的气候，农民花了不少心血改良，这几年
终于开始展露头角。我实在对奇异果印象不佳，要不是广告不断强打她的营养密度，光是
想到那惊骇的冷绿，总觉得齿颊松动，酸得让人害怕。不过大哥说，因为拉拉山日夜温差
大，洗三温暖的奇异果日日累积糖分，且待熟度够才采摘，吃起来不像进口的那么酸，风
味当然更好。
续往下，是整片由水蜜桃跟富有柿混种的果园。拉拉山是台湾最富盛名的水蜜桃产地，但
就连跟水蜜桃打交道数十年的资深果农，都直言不讳：“水蜜桃真的很难搞。”台湾的水
蜜桃多半是日本种，个性自然娇贵，怕强风、怕落雨，更怕日晒与积水，还好最后找到拉
拉山，这里坡度大排水快，艳阳与冰冷云雾拉锯，唯一要防的就是台风，幸好这几年气候
变迁，强烈台风多半入秋才到，艳夏果物早已收成，躲过最危险的时候。
拉拉山的水蜜桃从五月开始，先是五月桃，再来是白凤、上海蜜，还有个头最大的濑户种
。在我吃来，五月桃个头小口感扎实、白凤细致，但滋味略显寡淡，还是日本来的濑户种
最好吃，圆满、甜润、腴糯、轻核、多汁、甘美，有人说像婴儿屁股，也有人说像少女手
臂，这两个我都没吃过，但尝来确实深酽香浓，150元就能入席蟠桃盛宴，值得了。
大哥说，拉拉山有不少果园为了赚钱，开放游客入园采果，其实这是双输。他顺手摘下一
个包著果袋的水蜜桃，“你看，若不是有经验，谁知道这颗熟了没有？”言下之意便是采
果虽有趣，但游客多半不黯果性，常常未成熟就摘下，白白浪费。而果农为防虚耗，通常
自己采的水蜜桃开价更高，采没两颗就要数百元，意义实在不大。他传授5点挑果秘诀：
缝线越细浅，甜度越高；形状越对称，口感越好；果实越沈重，果汁越多；枝叶越翠绿，
气味越香；绒毛越完整，存放越久。只要遵照这5点，不用自己亲手，也能找到品质最佳
的拉拉山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