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maplesslab.asia/blog/6a5f4d24ea9 文/徐佑德
不过近期在不同消息通路隐隐感受到,台湾拍不出超出预期的商业作品,先被拿来砍头的
竟然是公共电视,似乎不管本届金钟评审给《天桥上的魔术师》拿多项大奖或煞羽而归都
是“问题”。只能说要找打点很简单,要解决问题很难。那我就来好好讨论一下台湾到底
要怎样(how)拍出《鱿鱼游戏》,而其中又需要哪些工程。但毕竟本人只是后辈,参考
就好。
我要提出三大点:
第一是预算规模与经验、第二是内容尺度与试错容忍度、第三是产业环境跟配套措施。
一、预算与经验:全新视野我们准备好了吗?
首先,在预算与经验上。韩国影视产业和台湾影视产业其实落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正如同
韩国的Kocca创立于2009年,而我们的Taicca迟至2019年才启动,差了一个黄金十年)如
果说韩国影视已经站上大联盟,堂堂能成为好莱坞和美剧的最大敌手,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但台湾呢?台湾本来就还在小联盟升级中。
如同台湾强势OTT平台MyVideo跟Catchplay+都才在这两年推出较高预算的原创作品(
friDay跟某平台也进场),加上公共电视与其他旗舰计画的预算,最顶规模不过是两亿(
目前最高可能是Netflix原创,由百聿数码《华灯初上》)。目前台湾戏剧最保守回收成
本约落在单集600万,不超过十集。
但让我们实际看看规模差多少齁!作为Netflix旗舰韩剧,《尸战朝鲜》和《Sweet Home
》的单集预算粗估至少落在台币7000万以上,后出的《鱿鱼游戏》估计有可能预算还在这
之上。
而台湾,目前的旗舰剧规格是2亿10集、一集2000万,而且我们这是一个新尝试,过去以
高预算影集规格来说,2000万,是一个开始,是一个尝试,是一个想要急起直追的气势,
但它也是第一次。如果没有练习、没有粮草,我们要怎么有可能梦想有天打上大联盟?
同时随便砸个5-7亿,台湾影视专业工作者也没碰过这么大的预算,只会带来压力(毕竟
才两亿就要被骂这样了),尤其在我们工业化不足之时,所以制片制跟戏剧统筹的培养更
显珍贵。
剧本开发1-3年跑不掉,在品质与量产不过稳定之前,产业的投资额是无法成正比的,市
场又瞬息万变,要养出卡司、要养出好导演好编剧都很难,养一个顶级导演很难,毁掉一
个导演很简单,但比如《俗女养成记2》就做了很好的示范!
二、尺度与试错:多元化的发展不是一时半刻
第二是尺度跟试错,在过往只看收视率不看社群反应,NCC还要把《大嘻哈时代》整段码
掉的现在。长期由频道商主导,题材不多元、创新不足、陷入恶性循环。任何天才,来到
这个环境也会变成庸才。第一次做戏就要被骂到烂,谁还敢尝试。
一般电视台能播《鱿鱼游戏》吗?不行,电视台这边就没有版权收入。当台湾影视产业面
临商业投资与平台多年的投入荒废,只播外剧。我们的台剧只能拿偶像剧和乡土剧的资源
,想多做点事的人都被认为是异想天开、或出走。我们逼走、逼死了多少创意和人才?
肩负文化意义与商业娱乐性本来就很难,我们今天就要用这一点把创作人跟平台踩死?
终于,大家都认知到传统的公式已然疲乏,发现国际平台兵临城下。我们终于要迎来不得
不变法图强的时刻,三立各种调整便是明证,比如《全明星运动会》《未来妈妈》《天巡
者》《用九柑仔店》。东森的《神之乡》《声林之王》《A级战场》。TVBS有《翻墙的记
忆》《十六个夏天》。大家都很努力啊!这些我也很爱啊。
当公视与政府试图把人才留下,就说为党国服务。BBC也做了很多高冷的莎士比亚剧好吗
?但也做了《黑镜》《伦敦生活》《顶级跑车秀》《英国烘焙大赛》,带动了iTV等频道
跟进。怎么会是公共电视排挤商业市场,道路拓开了。做完示范继续向前走,这便是公馆
电视的使命啊!
在这个关键的历史转捩点,我们要记住的不只是《鱿鱼游戏》,更是韩国网友在享受《鱿
鱼游戏》时的感叹(引用自FB粉专“韩网评论翻译站”1)这些评论都很中肯,也很值得
台湾借镜,台湾同样在面临这个从本土电视台转型到国际OTT的时代,商业电视台有其家
庭观众、收视率、过去黄金公式的包袱。有很多事情不能做、或无法那么明快决断的做。
但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在商业电视台也许还有许多原因无法跟上新题材转换的时候,公视领头,以前瞻预算在这
个浪潮上尝试了多元的类型与新锐导演),从林君阳的社会议题剧《我们与恶的距离》、
魔幻写实的文学改编剧《天桥上的魔术师》、蔡银娟的消防职人剧《火神的眼泪》、原文
文化与台湾历史的《斯卡罗》…
每个不同的题材接触到市场,都有热烈的讨论与回响,为产业开拓出不同的面向,也带来
实际的观众反馈,在在或可以让未来的新尝试开出新路或有机会接收到实际反馈后去做修
正,在传统已逝的全新局面里,这是至关重要的。
因为没有人第一次做就一定会做到100分。所有的新题材、新尝试、新团队,都需要更多
试误和容错的空间。商业台需要自负盈亏,也许承受不了这么多的试误与容错,所以公视
带头前进打破了传统商业和文艺的界线,以新题材的好剧掳获国际平台的企重和国内观众
的掌声。
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试错的空间,每个新题材、新尝试、新团队,只要第一部没有做到
100分就被封杀。那才是真正的无路可走,自掘坟墓。
三、产业环境与配套:需多方讨论整合与新指标
第三是产业环境跟配套,前面有说到,但我要更进一步讲,公视肩负著文化意义与使命,
有他能做跟不能做的,说资源倾斜,先把台湾内容推出国际的正是公视!要不然把饼外扩
,交出成绩。往内打自己人,打人品人脉,对产业一点帮助都没有。近期以公视取材过于
小众,讲得似乎全体台湾都被绑架了。环境之所以倾斜以及我们需要公共电视的原因从来
不是取代商业!是弥补商业之不足,这样本末倒置的批判让人无法吞忍!
至于如果各位觉得收视率不能当作参考,需要新指标,那是否要开始从数据端(社群媒体
与Google)来完善戏剧热度?关于这点我相信有很多有志之士!(台湾收视率低,其实反
映的是高科技王国台湾的网络覆蓋、手机行动上网的依赖度等等都相当高!)
从电视台到OTT,从被频道喂食到主动选取(on demand)观众的口味与观影模式都正经历
翻天覆地的改变,所有人都知道旧已不可守,但新要如何趋近?全新的天地,既充满希望
也充满凶险,就像《鱿鱼游戏》里那座“踏脚石过桥”一样,愈是排在前面、愈有勇气踏
出第一步的人,很可能就成就了后面的赢家,但如果没有人要踏出去,全部的人将一起死
在桥上。
而,征引有识之士之语《放映周报》:
“《我们与恶的距离》的出现,凸显了台湾社会确实已具有足够的创作能量,在“由公视
委托民间制作”的模式降低民间公司风险的前提下,打造出现象级的作品。然而,它也凸
显了由于《公视法》长年未经修正,而让公视始终陷于和民间合作的“子弹”不足的困境
。”
“费尽千辛万苦才能争取到一点政府预算的公视,比拥有丰厚资本的跨国影音平台更成功
地整合了创作端与制作端,而打造出足以回应台湾社会,获得观众广泛正面回馈的作品。
然而,《我们与恶的距离》终究只是来自特别预算的“违章建筑”,特别预算能够创造出
几个好作品,乃至于超高规格的旗舰作品(例如仍在制作中的《斯卡罗》和《天桥上的魔
术师》),却不足以创造出结构化的力量,让《我们与恶的距离》的合作模式能够持续被
复制。
如果《公视法》对政府捐赠公视预算的限制不解除,对公视公共任务的描述也始终停留在
“弥补商业电视之不足”,而非“形塑数位时代的国家文化传播战略”,未来台湾的创作
者终究必须仰赖跨国平台资源——如果走向成功,台湾观众的观看框架终究必须如1990年
代一般再次被定义;如果走向失败,在台湾尚未制定OTT专法之前,没有法规压力的业者
也或许会选择放弃“在地化”的制作策略。”
公视需要子弹,需要底气,才能持续以更接近国际规格的资源,来支援更多元的创作并容
错,让产业慢慢追上这黄金十年。台湾要制作出《鱿鱼游戏》,绝不是一朝一夕,但在一
个一个踏脚石投石问路之后,我们必然终于能赢来最后的赢家与曙光。
有了公视开第一枪,未来希望的更是商业电视台举旗相应,把原本想做的一起跟着文策院
的国发基金往前冲,国发基金挹注投资(以大家的聪明才智一定有门路),让商业电视台
与投资方能投一带一,分摊一半的风险;同时也苦心经营国际市场助攻策略与布局,让优
质内容更有被国际市场及平台看见的可能、提高谈判筹码、开创全新蓝海营收,这才是产
业健全的不二法门!
放下屠刀,我们手牵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