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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谈侧记│为什么我们需要惊悚推理?看《天黑请闭眼》才知道要怎么避免你十年后被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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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观众热爱推理剧?”、“为什么大家喜欢侦探小说?”相信是你我心中反复探讨、感到玄妙的思辨,《植剧场─天黑请闭眼》于1月7日下午在阅乐书店举行首场戏剧座谈会,以“为何我们需要惊悚推理?”为命题,邀请导演柯贞年、演员赖佩霞(饰演芳姐)、小说家张耀升、“侦探书屋”店长谭端一同带领观众走进“迷人的悬疑世界”中,替观众找到答案。
没看到直播的观众别担心,鹿编现场侧记替你摘录精彩重点啦:
类型剧是与社会沟通的桥梁,亦是现代人心理治疗的途径。
四位嘉宾谈起自己与“惊悚推理”的缘分,都呼应了植剧场的精神:“类型剧是与社会沟通的管道,透过深度剧情,促使观众有更深层的思考,更关心社会、理解人性。”
柯贞年导演:“我从小就爱看推理小说,比起福尔摩斯,更爱亚森罗苹。我喜欢的角色是处在灰色地带的,往往非好人也非坏人,我会试着让好人变坏,让坏人背后其实有许多无可奈何。”
柯导演不忘感谢植剧场总监制王小棣给予机会,谦虚表示:“谢谢小棣老师,她看过我的短片作品《逆境》,认为其中描绘人性的概念元素与《天黑请闭眼》调性很契合,在此之前,我没写过电视剧、没尝试过本格推理、密室杀人的故事,以前创作比较偏社会写实,所以,若不够完美的地方,我会继续努力。”
确认扛下执导筒后,因缘巧合又接手编剧任务的柯贞年,强调“编导合一”有助于将剧本文字转化成影像时,能更明确地呈现脑海中画面,但也自我调侃:“拍摄时,容易陷的太深”。
赖佩霞自称是“外国影集电视儿童”,从小热爱推理剧,例如《谎言终结者(Lie to me)》、《CSI犯罪现场》,特别喜欢从中学习思考逻辑,藉对物理、化学、力学、心理学等专业知识抽丝剥茧,了解人们处事背后的动机与目的。
她赞叹《天黑请闭眼》的戏剧美学表现令人惊艳,包括摄影、剪接、音效、美术指导等等,齐心协力成就了这部优质剧。赖佩霞兴奋地说:“每当推理片情节开始要变恐怖的时候,我先把声音关掉,因为,画面营造出‘心里上的恐怖’比音效恫吓更重要,所以,我非常欣赏柯导演在这部戏的‘光影’处理上,掌握得非常好,从中就能看出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国内外影视作品涉猎广阔。”
然而,惊悚类型剧是否能真实反映社会常见的偏差与犯罪行为呢?
拥有专业心灵辅导讲师身分的赖佩霞,从“心理层面”来剖析,她分享曾至少年观护所,以及与监狱受刑人聊天的经验,她说:“人性的‘极恶’来自于‘嫉妒’,嫉妒是人心中最黑暗、最难跨越的,也因为有嫉妒,人与人相处有很多层次面向;但即便再恶毒的人,面对亲人爱人都有‘极善’的一面。在原生家庭养成‘个性’、教育形塑‘外显行为’的交互影响下,我们的生命在极善、极恶间游走,因此才有这么多脍炙人口的描绘人性的作品问世。当自己冒出很坏念头、很想杀一个人,你不敢的时候,总要有个纾解的出口。因此,‘戏剧的美’就是在刻划那些我们“没有展
现出来的”,才会如此吸引你我。”
赖佩霞接着补充:“当我们遭受威胁,出于捍卫,企图做出伤害他人或自己的行为,所产生的莫大恐惧感,都会驱使心里出现‘杀人魔’。因此,惊悚推理作品好看的原因,在于我们活在文明框架下,它‘提供纾解的出口’,也能够‘使我们被理解’,让我们清楚自己负面的心念、行为都是其来有自,这就是人性,不要太苛责自己,同时,也透过戏剧,警惕自己避免触犯恶行。”
小说家张耀升分享:“我的小说里经常有‘鬼’,那个‘鬼’不是吓人的阿飘,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微妙、不能明讲的关系’,是各自欺瞒、内心暗藏的‘疙瘩’,而《天黑请闭眼》中,同学间,有足够浓烈的情感,那必然会有足够的伤害及恨意在里面,所谓‘最强烈的报复,是我成为你的好友,慢慢渗透你的生活,并将报复施展在其中’。
现实中丑陋的人性,会让我们觉得不舒服,但当它转换成推理剧来呈现,就具心里治疗作用。看着与自己经验类似的“别人的故事”,得到情感宣泄、治愈创伤,能暂时逃避烦恼。”他强调:“我的人生经验中,不觉得‘鬼片’恐怖,其实人性阴暗面最恐怖,‘人’才会实际做出伤害你的行为。”
“侦探书屋”老板谭端则认为:“恐惧和欲望,是类型剧最重要的两个元素。很多人不晓得自己真正内心的恐惧是什么?也许比起怕黑、怕高、怕坏人,其实更怕面对自己。”《天黑请闭眼》本土的类型推理剧,某种程度也点出了现代台湾社会缺乏“同理心”,你不知道杀人犯为什么这样做,我们生活经验是有限的,但能够透过角色、故事,认识世界运行的道理,培养同理心。
那么,为什么观众爱看惊悚推理剧呢?谭端指出:“人们需要谜团,不是答案;没有神秘就没有乐趣。观众享受拼拼图的过程,往正确的方向去推,一直到答案浮现。未来,当台湾类型剧愈趋成熟,我们要在既定的公式里,不断去重组、实验、创新,才是正确的道路。”
谈谈剧中让观众毛骨悚然的“芳姐剁鱼片段”。
柯贞年笑说:“因为我吃素,所以觉得面无表情剁鱼头是一件满恐怖的事情。”赖佩霞开玩笑接话:“刚刚谭端打趣地问我‘那支刀子不够利喔?’”逗得现场来宾哄堂大笑。接着赖佩霞解释:“我是看了播出画面才知道自己的眼神可以这么利!我猜…我的内在是个很严厉的人,但从年纪轻出道当歌手,习惯和善、也渐渐社会化,后来为人母、当了咨商师,我的温暖慢慢长出来……其实,人性阴暗的面向我也都有,很高兴《天黑请闭眼》让我能将它表现出来,后面还会有更多精彩的片段,是连我自己看回放都会“赞叹”的!不得不佩服柯导演,期待他藉著这部戏,得到奖项
肯定。
主持人问道,从观众角度看,这片段的恐惧感来自来哪里?
张耀升:“坏人做坏事当然是黑暗,但有时候,是两个好人想为彼此做好事,却有不好的结果,这就是‘命运的坏’。我在看《天黑请闭眼》看见了‘命运的坏’,没有人天生愿意去伤害别人,毫无防备全心付出,却换来被伤害,于是在心里慢慢长成黑暗。”
谭端:“年纪渐长,我发现不是未知的事物令人感到恐惧,反而是你预料到即将发生自己无法控制的事,而感到恐惧,例如害怕失去、被孤立…”话锋一转,谭端称赞赖佩霞令人折服的演技、柯导有如管弦乐指挥般的导戏能力。
片中许多年轻新演员,如何教戏使其进入惊悚氛围里?
柯贞年导演:“他们没经历过被杀害的处境、更需要想像力,我会让他们分享人生中彼此的黑暗面与秘密,彼此脱下伪装相互拥抱,运用演员自己曾发生的故事,连结演出时的情绪,让他们更认同、去相信戏里所建构的那样子危险的世界。”张耀升补充自己曾出奇招使演员入戏,他说:“我告诉演员,要把他手机里的内容公诸于世,他超~害怕的!因为不可能真的去杀人、被杀,很多情境是可以转移的。”
赖佩霞分享如何去入戏的经验:“演戏能透过演戏去洗涤自己内心的故事,这个身分太迷人了!一个好演员,他表达情感绝对都是来真的,为了要去经历角色,我们必须把自己逼到极端的界线上。演戏同时也带给我疗愈,我能透过某一场戏,彻底地去思念我的母亲、彻底地忏悔哀悼,透过入戏,我有机会把深藏在内心的感觉,实际演绎一遍,抒发出来。”语毕,笑说:“台湾戏剧圈需要年轻人的投入,资深演员也需要年轻演员,否则他就不资深啦!共创互相学习的环境,是非常迷人的!对我而言,戏剧我的另一个天堂。”
除了人性的黑暗,如何透过影像剪辑营造惊悚?
尸体说话的部分,有点歪打正著,导演原先以为这个设计“让尸体去嘲讽戏谑活着的这些人”,舒缓戏的紧张步调,竟意外让观众觉得更恐怖了。柯贞年:“我发现,有时候创作者没想那么多,观众会发挥想像去联想,满有趣的!”更爆料:“其实第一集片尾再播一次欣怡VCR、尸体说话,是因为片长有点不够,所以,为了怕观众看到一半忘记角色,再放一次,顺便补满片长啦(笑)!”
谭端回应:“视觉是很奇妙的,当VCR画面不断地跳,反而觉得毛毛的,你甚至会怀疑这个被杀的人究竟有没有存在过,恐怖感油然而生。”
赖佩霞补充:“好莱坞真正的能手,都在影集创作团队里,不一定做电影,反而是影集需要更多源源不绝的创新Idea。台湾是类型剧的一块处女之地,我很期待未来的成形发展、人才的投入。”
谭端从出版观点分析:“爱情片没有错,但台湾只拍单一小清新爱情片,就会产生问题。我们受日本影响,觉得推理要动脑、门槛高,于是台湾很少有人投入在这个领域,但其实一切关乎人性的、悬疑的都是好的文本。”另一个问题,谭端点出,台湾小说作者不够了解戏剧文本需求,创作出的内容时常奇异、有千军万马,不好翻拍,导致小说改编市场是破碎的。
张耀升从创作者面分享:“台湾常被开玩笑称作‘鬼岛’,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案件或超乎意料的傻事’,像是金融盗领案主嫌跑到花莲餐厅吃鱼,隔壁桌就坐着休假的警员,因而被逮捕,被扔在山上的一千万,吸引大批人马寻宝。诸如此类黑色喜剧风格的题材,应该要有更多人去发挥、去创作属于台湾本土的、有趣的、有戏剧张力的悬疑推理故事,充满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赖佩霞就演员和观者角度谈道:“看到的类型更多,我们对于自己的理解就会更多。台湾人一直以来看电视的习惯,可能不习惯太繁琐的思考,更喜欢轻松欢乐,喜欢看俊男美女谈恋爱。但事实上,有一群观众想要透过戏剧“汲取学问”的需求是没被满足的。现在,更希望观众有机会接触到的台剧,不论影像剪辑、剧情、美学,带给我们能比拟英美剧般的刺激感,我自己身为演员,也希望能演到不同类型的剧本,例如惊悚、例如喜剧。”
柯贞年导演最后补充,台湾其实有很多创作者写了剧本,但没有办法拍出来,因为惊悚推理类型戏剧确实比小情小爱难拍摄,但若是我们把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得到更多的支持,大家愿意去投资、去努力、去关注肯定,就会有这类型的戏剧未来有更多机会被看见。
Q&A ─ 观众现场提问
Q:有没有哪个角色是柯导演内心黑暗面的投射?
柯贞年:就像佩霞姐刚刚提到,演员能透过表演洗涤心灵一样,身为导演、编剧,我也可以透过戏剧,去惩罚日常生活中我很讨厌的人、讨厌的性格,或者去忏悔、报复,这是创作的乐趣。并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哪个角色,因为每个角色都没有那么纯洁,都存在恶劣面。例如:漂亮的女生心里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他们习惯伪善,我可能从小看到她们发光发热、作威作福,所以在剧本里,会特别去设计一下(笑)。抑或是,后面集数描叙的情感面,也想替一些人发声。(再说下去就要破哏了……)
Q:请教佩霞姐,假设要诠释嫉妒恶劣的杀手,自己在接演时有没有顾忌、担心违背心灵导师的形象?
赖佩霞:人有很多面向,村妇形象、凶恶面的展现,她都是我。心理学与戏剧跨界,导演给了我一个母亲(芳姐)角色,是我在面对个案时经常会遇到的,以往,我与个案聊天,像照镜子一样同理他,但我不是他,但如今,我更能体会一个备受压抑、爱子心切的女性,他的心情、肢体语言,我希望接触戏剧角色人性,让我更理解我所面对的人。
并且,生活中,接触到个案的内心揪结,我若能体现在戏剧角色中,把他刻画得更动人、更真实,我会觉得与有荣焉。我知道我是很好的老师,有了戏剧体验,我可以更贴近个案,在咨商师的角色里更得心应手。
Q:剧里的Bug,是拍完才发现,还是有些瑕疵没办法去解决?
柯贞年:身为一个创作者,要努力去解决Bug,但有时候会因为时间、资源限制,或为了戏剧性,为了让剧情走向“有效果的爆点”,就会有所取舍。如果有更多时间去雕琢,剧本会更完善,希望大家发现Bug不要霸凌我(笑)!
Q:剧里目前死因都是因为意外,之后会有不同的设计吗?
柯贞年:往下看就知道了!当然创作者都清楚,不能都是出现意外,也都明白,努力千万不能有烂尾(笑)。
赖佩霞:Bug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他就是让人引人入胜之处,例如《变脸》,他变脸了,竟然身材也变了,那要如何去解释?所以,我们要看一出好戏,真的不应该只是去挑毛病。
座谈会尾声,面对台下热爱“惊悚推理故事”的与会者们,赖佩霞语重心长地说:“坦白讲,初期因为支持小棣老师‘植剧场’的理念,我加入演出,而后认识导演、这群新演员,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个理念,台湾真的需要收看戏剧的你们赋予台剧支持的力量,而我也绝对是其中一员,台湾现在需要这样的文创、影视艺术作品、舞台剧…,大家一起来参与。一群有兴趣的人,一起做一些对台湾有帮助、有意义的事,如果你喜欢,你就来参与!”
谭端:“近年好戏有《鉴识英雄》、《落日》、《麻醉风暴》…等等,影视产业是需要我们一起支持,来壮大它的,就会产生一个与我们自己更接近的故事,产值变大,甚至能对外输出。”
张耀升幽默下结语:“全台湾高中生都一定要看《天黑请闭眼》,你才知道要怎么避免你十年后被杀掉!”
柯贞年:“拍戏时非常血脉喷张,都是还没有播出的,一定要继续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