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知名灵长类学者珍古德将如三年前约定,再度拜访二仁溪。她为何前来,想来
做什么,自然跟二仁溪的整治有关。
二仁溪曾因燃烧大量废五金,造成河口重金属污染,爆发了绿牡蛎事件。再加上,上游畜
牧业排泄物未妥善管理而恶名远播。90年代时,一度沦为台湾河川污染最严重的一条。经
过民间环保团体两个年代的长期监控和举发,还有政府公权力的雷厉执行,才得以逐年获
得改善。
我早珍古德半个月,参加了一趟二仁溪的溯河之旅。舢筏的乘客,还包括一群幼小的孩童
和家长。他们由茄萣舢筏协会的志工带领,准备认识这条溪流的自然生态。
一路上,志工卖力的解说,举凡鸟类生态、植物种类和河流环境等等,什么都设法深入浅
出地描述。从白砂仑出发,上溯六点五公里,直驶到二行层桥再折返。全程来回,志工一
路肩著麦克风滔滔不绝,生怕孩子们错过了美好的风景。但才认得几个字的小孩似懂非懂
,他们的讲解势必辛苦。
我一路记录了三十多种鸟类,诸如翠鸟、青足鹬、红冠水鸡、埃及圣 ,以及各种鹭鸶。
尤其是长脚鹬和金斑 等水鸟,好几处浮滩地,都集结了上百只。其它平地鸟种则在草原
或红树林,热闹地起降。许久未见着如此生机不断的野地景观,我跟旁边的在地人分享自
己的兴奋。他们骄傲地告知,这才是先头部队,下个月天冷了,水鸭南来,鸟况更加热闹
。此时,乌鱼不断跳出水面,如果不是搭乘的舢板船舷较高,有一二尾还差点纵跃到船上
来。
二仁溪会出现丰饶的自然生态景象,一定是溪流环境保持某一程度的清洁,底栖动物诸如
弹涂鱼、招潮蟹等才可能多样,进而吸引大量鸟类到来。我赞叹著风景,一边联想到不久
前的冬山河溯行。冬山河被称为台湾最美丽的河道,河面如今笔直宽广,但缺乏沙洲和泥
滩地,鸟类分布远不如这儿密集。
导览的志工都是在地上了年纪的老汉,以及热心的社区妈妈。此一舢筏协会以渔民为主,
95年时眼看家园被严重污染,二仁溪成为黑龙江,才成立护溪团体。但起初不知如何着手
,组织功能效益不彰。
千禧年时,不少学者专家加入,才学得如何举发,监督政府,一边发动媒体和舆论的力量
。社区河川巡守队进而成立,不断搭船溯河监看环境。一步一步清理河岸的垃圾,最终希
望去除“排泄道”、“恶人溪”的污名。他们也尝试在清除干净的河岸,辟建各类水塘,
栽植适合的湿地植物。
茄定舢筏协会设立在河口南岸的白砂仑,苏水龙总干事指著北岸的湾里,感慨地跟我说,
“年轻时,我常从这儿游到对岸。后来那儿成为烧废五金的地方,整条溪水都可以取来当
墨水,写书法还真的很黑。”
如今溪水仍不及过去美好,他们深知现今的整治效果才是起步,上游仍有工厂在违规排放
,仍待更彻底的劝导和禁令。环境教育则是下一阶段必须积极展开的工作,让孩童从小认
识家园的自然生态。协会的成员后来都自主学习,尝试当解说员。他们以在地的生活为基
础,既有过去捕鱼的经验,同时结合现今动植物的生态知识。
一条河从清澈变得混浊,相当容易而快速,但要从脏乱、污染的场景回到昔时的洁净,却
是漫长的过程,需要长期监守的意志。他们走过了,稍有成果,却不自满。接下来,如何
让它永续,还须靠环保教育。年壮者忙于事业,如今多半无法在家乡讨生活,只好上一辈
隔代承传下下一代。阿公教孙子,从小给予养成教育。我想珍古德会如约前来探访,大概
也是因了这个因由。
协会长年驻点的白砂仑,仅是渔港旁边的低矮办公室兼仓库。许多渔船倚靠旁边的小港口
,几艘舢筏仍正在修造,准备日后可以下海捕鱼。他们的小小空间,也挂满许多二仁溪的
历史图像和生态资料,都是多年从事保育的成果。这是一个只有付出,几无任投资回报的
工作。唯一的欣慰是,家园回来了,健康的环境也绽露曙光。光是这样,就不是任何财富
可取代。
曾是台湾最肮脏的大溪,竟可在二十年时间,逐渐回到过往的清澈,对其它溪流真是精彩
的启示。年老的银发族坚守家园,像土地公呵护环境,更给予我们美好的表率。假如二仁
溪都可以成功,其它溪流还有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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