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正成为了
那颗寂寞星球上的小王子
─────────
捏在手里的票卡触感厚实,记载的专属姓名是歌手想保护观众的心意。
两天身处不同区域,视角里的样貌几乎是天差地别。
乐手们进场设定乐器,伴着〈译梦机〉,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在舞台上梭巡,
原本有些疑惑,直到检查线路的动作被朋友形容成启航前的例行检查,才恍然大悟。
而后,青峰步行进场,如身穿的那袭白色朴实无华。
电视机里投影的那个他,清唱的〈天空〉,拥有令他开始接触流行音乐的意义。
有些鼻酸,尤其当他翻面与自己和声的那刻,使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双手撑在膝盖两侧,唱起〈寂寞的时候〉,人生的第二首创作。
而我第一时间却分不清是否对嘴,以为是想营造DEMO的氛围,
因为完全没看见收音的仪器啊。直到听见了哽咽、直到吉他缓缓加了进来。
也是后来才意识到他清唱了很大一段。
原来,在我的感知里,尽管清唱都是自带旋律。
场灯此时才暗下。
被戏称为小别墅的正方体舞台,影像中有个人坠进深海。
是掉入梦境的象征。
由欢快的〈Everybody woohoo〉和〈巴别塔庆典〉揭开高潮;
站在一座被洋流冲刷的孤岛上歌唱〈太空人〉;
〈太空〉中黑衣舞者模仿冰雕的拥抱,安插了MV中令人揪心的弦乐;
好喜欢〈伤心节目与寂寞码头〉的词和编曲,在我心里有超越〈窗〉的程度;
也好喜欢呈现的〈宝贝儿〉原版,被删除的那段 Bridge 竟然如此精彩;
加一件披肩紧紧包裹,阻挡〈伤风〉吹来的阵阵阴风。
来到〈失忆镇〉,空中降下一个巨型玻璃培养皿将他垄罩。
这首表演给我的印象好深刻,从中接收到的东西好多。
但我当时第一个反应是:这样还有空气能唱歌吗?
黑衣舞者们隔着玻璃将他团团包围,像看着鱼缸里泅水的鱼。
随着旋律,他们绕圈、一张张便利贴黏上玻璃罩,几乎将他淹没的高度。
后段激昂的节奏里,再快速地把贴满的纸张剥离,
搭配歌者嘶吼般的动作,如同用音波震开,也像是反击了所有强加给他的标签。
我想起,B-612星球上的小王子,就是用这样的玻璃罩盖住他最爱的那朵玫瑰。
他替她阻去风沙、替她杀光毛毛虫,用尽心力呵护。
但,玫瑰虽然看来娇弱却是浑身带刺的,是能保护自己的。
因此,眼前这个被满溢的爱所环绕的歌手,其实拥有锋利的坚强。
尽管说不担心是骗人的,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相信。
《太空人》里数一数二喜欢的〈男孩庄周〉,经过这次的表演更加深了喜爱。
舞者们一个个仿照他歌唱时的动作,像残影般跟在他身后,绕着舞台俏皮转动。
延续那样回音般的设计概念,下一首听见〈回音收集员〉不禁会心一笑。
敬礼说出的“你好,我是收集回音的人类”,竟和我听专辑时脑中的画面重叠了。
马林巴琴老师演奏时,飞舞的肢体和弹奏都令人赞叹。
每回都感到揪心的〈Outsider〉,间奏时见他往小别墅走去,如步进迷雾森林的绕行。
正想仔细看还有什么设计时,听见周遭人群的尖叫,转回主舞台一看,是家凯!
直面往我们的方向,我着迷地看着他弹奏响亮,口白顿时成了吉他声的衬乐。
后来青峰问起,有没有人猜出家凯会出现,大约有七成都举手。
不带任何默认进场的我,面对这样的惊喜,似乎更能被放大了喜悦。
“谢谢你等我,我回家了。”
正方体舞台再度传来水声,画面有些模糊,不确定是坠落或者冲出水面,
但在〈起风了〉的旋律中,他搭著升降舞台浮出屋顶。
像是从水里上岸了、从梦境回到现实了。
第一晚的〈地心〉编曲如节目里的设计,混著上一首旋律;
第二晚〈窗外的天气〉则是呼应前首的风起。
接着,脚下换成了如茵绿草,唱着〈那些花儿〉,
身上披着的一块块红色布织,使他如同飞过一片绿野后沾上花瓣的蜜蜂。
隔日换了座位视野才明白,那应是代表写有歌曲编号的拼图。
旋律继续,歌声却戛然而止的〈望春风〉,看见他几近溃堤的情绪。
在几句加油和掌声给予鼓励后,仍然捡不回冷静的他,收到了全场大合唱。
若说欢呼是正向的支持,歌声便是一股温柔的陪伴。
那一刻我好感动,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对他说:不要急,你可以的。
缓过情绪,踩着草皮继续唱起〈花田错〉,
京剧的段落与节目播出的不太相同,或许就是本来打算呈现的面貌。
他笑着抱怨为什么总在翻唱曲目得到最大欢呼。
从别墅走回星球,说起直到下一首写给别人的歌,才终于被硬件大哥认得。
写给SHE的〈十七〉,微改了歌词,更贴近以他角度想唱给我们的话。
当歌词来到“上天选了我们围成圈”,他伸出手指著众人环绕一圈。
尘封许久的〈不及雨〉,喜欢这样的编曲,也很意外自己听前奏就知道曲名。
创作者本人写的歌,本就有权利歌唱,也有权利交给谁去唱的呀。
〈线的记忆〉作曲人家凯回到舞台替他伴奏,两人如平行线的走位,然后交织。
很喜欢加上大声公特效的〈未了〉,仿佛看见了推著巨石喘气的薛西弗斯。
〈水仙花之死〉的火花与呓语、被剪断的花茎,有种置死地而后生之感。
由玠玮一起合唱的〈作为怪物〉,与舞者们共同演绎了被视为怪物的处境。
看他边唱边演的感觉好奇妙,却又在剧情里感到心疼。
最后两首,是给他力量继续往前的歌,也希望我们听了能感到开心。
在〈蜂鸟〉中,众人跟着节奏拍手,如齐心飞舞的振翅;
〈太空船〉有趣的搭乘火箭电玩画面。失败也不要紧,起身拍拍膝盖就能继续。
虽说松散的观众就有松散的歌手(?),幸好第二场的呐喊稍微有点组织性。
满意外有安可的设计,毕竟根据前辈的惯例是放在中间让观众点歌。
他故作羡慕地说前辈才敢做这样的安排,但我觉得后辈某种程度也满任性的吧XD
不得不唱的第一首创作,原来是源于一个硬著头皮赶死线的故事。
而我惊讶的是,当时替青峰伴奏的同学竟然是王希文。
近年看过几出由他编曲的音乐剧,很喜欢他的风格,
这首〈窥〉也特地请他重新改编,替头换面的爵士版本,曲风变得活泼可爱。
下一首必唱的曲目,则是第一次拿去参加歌唱比赛的歌,孙燕姿〈我要的幸福〉。
也因此,让阿福循着歌声找上他。
第二天直到演唱完,才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记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青峰把麦克风交给家凯跟大家说说话,自己到一旁跟耳返里的阿纯努力回想。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网络霸凌这回事。
当时的比赛影片被网友们品头论足,用各种鸡鸭等等的鸟类形容他的歌声。
他说,所以我们现在都是花钱来听乌鸦的演唱会 (笑)
真正的最后一首歌了,由家凯陪伴的〈歌颂者〉。
第一天因为太在意我们会担心,所以不小心说出太多肺腑之言。
自认一直以来都是很负责任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他很想离开的时候,还好有家凯在长沙陪他,否则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
整场情绪到这里已经满溢,当他说出这番话时,我的眼眶已氤出泪水。
但隔天,这些悲伤转化成另一种动力。
他说,每次遇到困难或打击的时候,凭借著那些,反而能写出很好的歌。
“所以我有预感,之后会有很棒的作品了。”
谢幕时,我莫名被那一声晚安给触动。
语气很轻柔,如同最亲暱的家人在床边送上的耳语,愿你不被恶梦打扰的祝福。
散场前叮咛我们,会把工作人员名单放在萤幕上,不急着走的话就看完吧。
全场几乎是动也不动地,像在看电影片尾字幕一样,认真的看到最后并给予掌声。
最终的彩蛋是散场音乐,西洋经典老歌〈The one you love〉。
我笑了出来,想起《故事未了电影首映演唱会》的散场,那首玛丹娜的〈Hung Up〉。
第一天没看见萤幕上写着“1982”,并未细想选曲的意义,
隔日看见这个提示才联想到,应该是在属于他的出生年份出品的歌。
细查之下,这是原唱 Glenn Frey 从 Eagles 单飞后的代表作,大概是选曲的动机吧。
如他所言,这是一场疯子自传。
任性的选歌与编排,每一首都其来有自。
尽管做不到譁众取宠,尽管不太理解的观众会感到困惑,
但他已经把自己给血淋淋地掏空了,诚实地摊到你面前。
两天下来,歌者的情绪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第一天的忧愁脆弱、第二日的乐观坚强,恰巧也显示了每个自我的正反两面。
吴青峰的创作光谱,被整理得标上了编号。
每支出于他手的歌曲,演唱前以碎片的形式出现在萤幕上,直到最后拼出完整一面。
可惜的是,这是我在绿区前排完全看不见的巧思。
看着那些创作的时间点,不免反射性地盘算出落在人生轨迹的哪个片刻,
想起他说过的绝望时期,在低潮中诞生的几首作品尽管暴戾怒吼,却仍然有着温暖。
从一出场的白色西装,随着演唱逐渐染上不同颜色,许是象征心境变化,
在〈作为怪物〉之后以白色衣物覆蓋,似乎想表达将自己归零的意涵。
第二天在红区后排,发现票卡的设计似乎是主舞台的形状。
也许站在观众角度的解读偶尔过度,但若是美好的想像又何尝不可呢。
休团期间,我看了许多歌手的演唱会,感受到不同的粉丝文化与气氛。
终于有机会回归时,就特别能体会第一次参与的观众所说,“素质很好”的惊叹。
这两天的氛围令人感到舒心,也能看见对面观众的专注或热情,那画面真的很棒。
当他提及我们的守规,或者感谢我们对工作人员献上的掌声时,
“你们让我好开心喔!”乐得反倒自己是连带受惠的那一个。
这或许不是世俗定义令人开心的演唱会,但绝对是很贴近内心的演出。
我非常非常喜欢。
─────────
说是感谢有我们陪伴着自私,但我更想谢谢你将自己敞开来曝晒的勇气。
亲爱的小王子,很高兴能和你一起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