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日是社工的节日,许多县市借由举办表扬活动、拍摄微电影等方式歌颂社工人员的
辛劳与伟大。不同于舞台上镜头前的感人戏剧效果,社会工作的日常更多时候满载的是写
记录、填报表、办活动、做成果、准备评鉴、稽核和关键绩效指标(KPI),证明自己的
产值以通过职能考核、得到约雇工作的续聘留任,或在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一点意义与肯定
。
谁的标准?谁的荣耀?
社工奖是其中一种获得肯定的方式,或许也有良善的立意,但检视比赛审查的过程,往往
发现其中充满上对下的傲慢以及对实务工作的误解。以“南高屏地区社会工作专业人员表
扬”的审查简报为例,委员针对亲密关系暴力防治团体工作的提问竟是“带这些团体到底
有什么成效?学生就都不会未婚怀孕了?”当公部门拿出补助办理活动想要显示他们对社
会工作的重视,再现出的反倒是愈来愈往数字和表象靠拢的新管理主义。评价与人有关的
工作是一项困难的任务,践踏工作者的专业尊严却很容易。
当绩效主义挟持社会工作
审查委员的反应或许不是特例。从实务工作中的补助申请、政府方案评鉴到机构内部的考
核,所有的专业、权威、管理阶层无一不在要求社工将所见所为量化成数字,量化他人的
苦痛以获得更多资源、量化自己所做的努力以证明成效显著,放不进这些标准的付出,在
KPI表格内无法计分。让离家出走的少女愿意在团体中说出她的困难是绩效吗?让受暴妇
女找到跟曾经施暴的丈夫协商的方式而暂时能够和平共处是绩效吗?让目睹家庭暴力的孩
子画一张图表达内心的恐惧是绩效吗?当少女再度离家、丈夫再度动手、孩子又出现脱序
行为,这些轨迹在所有表单里都将一笔勾消,甚至被评价为没有效能的处遇。助人工作在
这样精细严密的控管之下可能产生的质变,并不是靠着热血与初心能够抵抗的。
服从体制的人拯救掉出体制的人?
埋首于写不完的个案记录,填不完的表单和整理不完的成果,不断增生的日报告、周报告
、月报告等新的工作要求,社工人员几乎无暇思考他眼前这个服务对象的受苦,究竟肇因
于资源不足,还是决定资源如何分配的这个体制出了什么问题,以及如何发展策略去抵抗
或改变这个体制。吊诡的是,这样一群被社工教育与机构文化驯化,配合度高、任劳任怨
使命必达的工作者,却被期待要去接住并拯救“掉出社会体制的人”。当这个社会在每个
面向都强调成本计算与立竿见影的绩效,连第一线的工作者都不得不以这样的标准来看待
自己是否有产值,他们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在社会边缘,无法累积任何分数的“人生失败组
”?助人专业本是培力案主突破限制,拓展自由度的艰难实践,绩效主义渗透进入社会工
作的结果,却使这些服务沦为帮助这个社会继续按照扭曲形态发展的工具。带着满腔热血
的社工们在进入职场,难以抗拒地服膺于系统中的规训并让自己疲于奔命之后,是否还有
机会去动摇这些制度,或至少让情况不再走火入魔?
期待有那么一天,政府部门能够不是只花钱表扬“绩优”社工,而能着手解决非典型劳动
的约聘现况,以及更多的资源分配问题;民间社福单位能不再执著于单一的评价标准与
KPI,而愿意培力社工去挑战体制,甚至对机构内部的问题进行检讨;社工日真正成为社
工觉醒的日子,能够觉察自己在劳动过程中受到的种种压迫,组织起来寻找出路,进而将
这样的能量运用在社会工作服务当中,创造更多新的可能性。
*作者为非营利组织工作者
文章来源:http://www.storm.mg/article/97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