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郭佳佳的一杯咖啡，把杜仁德和程人凤的关系泼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事
后杜仁德有来找过她，他们却在郭佳佳的事情上产生分歧。
“我一定要告郭佳佳伤害和公然侮辱！”杜仁德展视手腕上被烫伤的伤口，
红肿一片。
“仁德，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吗？”人凤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佳
佳只是学生，为了这件事把学生告上法庭，气量也显得不够宽宏。”
“难道我就活该被郭佳佳侮辱吗？不只这一次，上次她在我的课堂也是这样，
我不可能再放过她！”
“我代佳佳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再计较这些事。”
“妳为什么这么维护郭佳佳？”杜仁德看向她，眼中有着不解。“好了，不
要再说郭佳佳的事，我今天是来说上次咖啡厅里没说完的话，我……”
“我们先说完郭佳佳的事。”向来有礼的人凤难得出声打断杜仁德谈话。“
你需要的医疗费用我会帮佳佳全数负担，你还要另外的赔偿的话请告诉我。”
“郭佳佳对妳来说这么重要吗？让妳连听完我的话都不肯！还是她拿什么事
情威胁妳？”杜仁德一提到郭佳佳，只有负面的评语不断出笼。
“她没有威胁我，只是她是我的学生，身为老师我有必要帮她处理这次的事。
”人凤说的恳切。“佳佳在行为上的确有所差池，但为了这件事要将她告上法院、
或者让她去警局做笔录，我认为是小题大做。这件事情我会和她好好沟通，所以
我希望你也能够退一步，好吗？”
想起郭佳佳做的事，杜仁德斩钉截铁的回拒。“人凤，什么事情都好说，但
我一定要给郭佳佳一点教训，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程人凤不再出声，只是双手抱胸抿住下唇，眼睫垂下藏住失望的眼神。
杜仁德心想基于过往的认知，人凤是个柔和又好说话的人，看来她不再执著
于帮助郭佳佳──本来也就不该帮助，一个学习态度恶劣的外系生和本科教授根
本没什么关系！冷静了会儿，杜仁德又重启话题。“人凤，妳是不是能考虑和我
在一起？无论背景、条件或是兴趣，我们都是最合适彼此的。”
“杜教授──”人凤首次转变了称呼。“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适合，因为你
根本不了解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身份、背景和条件，这才是杜仁德真正看重自己的原因吗？在他眼里她至今
云英未嫁，就是因为她是个只看现实条件的女人，原来杜仁德和其他人也没什么
不同。而她心中最在意的公理和圆融，在杜仁德眼里一文不值，只有赶尽杀绝四
个字。
郭佳佳有错，但并不代表需要使用这么严厉的手段训斥，让正在求学的学生
心生恐惧，这是身为一个教育者该有的行径吗？换成是她，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既然刚才的回答是你的答案，我现在就跟你说，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
”和杜仁德的事情应该早些了断，才不致于耽误到双方的时间，借此机会给出一
个明确的回复，当做一切的结束。
杜仁德一脸错愕，还想再说些什么，程人凤却不再给他挽回的余地。
“杜教授，如果你希望我们之间还是朋友的话，就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
这辈子他几乎没被人拒绝过！杜仁德的眼神里抹过一丝阴狠，匆匆说了声告
辞。
直到人离开了，程人凤收拾研究室里的东西，一一将物品摆放适宜，将其锁
进该有的位置里。
程人凤原本以为事情暂且到一个段落，直到上历程哲学时发现第一排的空位
坐着两张生面孔，向来百分百出席率的郭佳佳竟然没有来上课，才觉得事情有些
不对劲。
人凤调适心情后专心讲课，却发现坐在第一排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紧皱眉头、
另一个深情的用眼神守护，人凤还细心的察觉到，皱眉头皱成囧字的女学生手中
握著一支录音笔。
下课时，人凤出声叫住了这两人。“你们两个不是哲学系的学生吧？今天怎
么来这里听课？”
女学生虽然皱着眉毛，仍然彬彬有礼的回答。“程老师您好，我叫赵怡琇，
是郭佳佳的朋友。因为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上课，所以交代我来帮她录音。”
听见佳佳有事，人凤忍不住关心问道：“佳佳怎么了吗？！”
“……佳佳因为泼杜仁德教授咖啡被告了，现在要赶往警局做笔录。”怡琇
想了想，还是吐出了实话，接着她便看到佳佳口中‘最讨厌的程人凤’竟然露出
担忧的神情。
“她在警局做笔录？哪个警局？妳既然是她的朋友，怎么没有陪她一起去？”
程人凤心里又气又急，没想到杜仁德竟然真的告了郭佳佳，佳佳现在是一个人在
警局吗？！
“因为佳佳说她一定要听到历程哲学这堂课，不让我陪她一起去……”怡琇
还记得佳佳粗鲁的把录音笔塞给她，并且用警告的语气告诉她一定要来录音否则
绝交，‘要是害我听不到程人凤的课妳就死定了！’这句话在她耳边像咒怨一样
回荡。
都什么情况了还记得录音听课。人凤冷静下来，镇定的问道：“怡琇，请妳
告诉我佳佳现在的状况。”
警局里，佳佳坐在位置上和杜仁德冷眼相望，单刀赴会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
还得听着杜仁德大声指控：“这个郭佳佳在去年上我的课时，就对我非常不尊重，
还曾经在课堂上大声辱骂我。三月三号当天，我在咖啡厅里和同事茶叙，郭佳佳
就走了过来把咖啡泼到我身上，导致我的手腕二级烫伤，我还有医院开的证明单。”
警员沙沙的写着笔录，又抬头问她：“郭佳佳小姐，对此妳有什么话要说？”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和杜教授说过是个意外，可是他不接受。”
“妳那种态度要我怎么接受！”杜仁德的火气直冲，只差没跳起来指著佳佳
的鼻子大骂。“警察先生你也看到了，郭佳佳现在的态度充满恶意，和她当天在
咖啡馆的态度一模一样！”
佳佳眼神往上一挑，正准备发难时，一阵声音传了过来──
“三月三号那天我也在场，对于杜仁德教授和郭佳佳的纠纷我可以做证。”
郭佳佳回头一看，心脏不可抑制的加快跳动，是程人凤？程人凤怎么会来？
目不斜视，程人凤走到制作笔录的员警面前，叙述事件过程。“我叫程人凤，
是杜先生在同一系所任教的同事。事发的当天中午在咖啡厅和杜先生喝咖啡，目
击了事件的经过。”
“当天这位程女士的确在场吗？”在员警询问下，杜仁德和郭佳佳都点了头。
员警示意程人凤继续叙述案情。
“我们聊到一半，一杯咖啡忽然泼到杜先生的衣裤上，我转头后才发现是郭
佳佳。”
“然后呢？”
“佳佳当下有向杜先生道歉，说她当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才失手打翻杯子，
可是杜先生并没有接受这理由。郭佳佳是我上哲学概论课的学生，她平日还要修
习国贸和企管双主修，有时到研究室来找我时还没空吃饭，依她忙碌于课业上的
程度，我认为她当时的确有身体不舒服的可能。”
程人凤是在帮她说话吗？原本低着头的郭佳佳瞪大眼睛望去，正巧瞥见杜仁
德愤恨的目光。
员警原本就不想受理这种小事，听见程人凤的说法，干脆顺水推舟。“既然
这个样子，我建议杜先生你就撤案好了，不要把小问题闹大，司法资源尽量珍惜
使用。”
佳佳嘴角正要扬起，却见程人凤转过身来，表情俨然。“佳佳，请妳向杜教
授道歉。在这件事情上，妳的确有疏忽的地方。”
佳佳第一次看见程人凤这么严肃的模样，想反驳的话全数吞回肚子，只好站
起身来，鞠躬向杜仁德说了声对不起。
杜仁德脸色阴沉，一双眼睛瞬间冷了下来。“今天的道歉我收下了，郭佳佳
妳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杜仁德接过三联单后，用力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径自离开。佳佳眼见人凤没有
走，还在一旁等她，好不容易要露出笑容，却听见一阵声音──“程老师，佳佳
现在还好吗？”
佳佳头一转，竟然看见程人凤对着来人微笑。“怡琇，佳佳没事了。”
轰的一声，像是有道闪电对着佳佳脑袋劈下。佳佳直接冲上前，高声！尖锐！
失常的指控：“赵怡琇！刚才程人凤叫妳什么？！”
连老师的尊称都省了，郭佳佳私底下也应该是这么叫她的吧？人凤心里这般
猜想。
但偶尔带点小迷糊的赵怡琇没这么多心理动作，话直接脱出口：“刚刚程老
师叫我的名字，怎么了？”
“──为什么程人凤会记得妳的名字！！”几乎是爆炸性的愤怒质问，佳佳
的表现简直像坐了十年冤狱刚被放出、怒喊司法不公的申冤者，只是她对准的目
标是程人凤──程人凤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才和赵怡琇
见过一次面，就能亲切的喊出‘怡琇’？！
人凤不晓得佳佳到底在气什么，不过她猜可能和她记得赵怡琇的名字有关？
她总不能和佳佳说，是怡琇的表情太令她印象深刻了吧。“怡琇和怡琇的男朋友，
等下你们和佳佳一起坐我的车回学校。”
程老师真的很关心佳佳，怡琇想偷笑却又不敢大方笑出来。刚才程老师听到
佳佳出事时，几乎是用狂奔的到停车场去，连她和展弘追上去时，只看见程老师
的车咻一声扬长而去，害他们徒步走到校门口，花了好久时间才拦到出租车。现
在佳佳没事，程老师倒是记得他们了。
“程老师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子回去。”佳佳根本毫不领情，转身就走。
程人凤伸出手拉住佳佳。“那妳等下坐前座。”
坐前座和不坐车是两码子事吧？赵怡琇想不通逻辑条理远胜一般人的程老师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更奇怪的是被牵着手的佳佳竟然没有一丝反抗，这更不像她
平常所认识被一根羽毛戳到也会跳起来骂人的佳佳？
一个诚恳的看着对方，一个别扭的转过头去。
怡琇好奇的眼睛在两个人中间转来转去，展弘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总算有了
存在感。“怡琇，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也……不知道？”
怡琇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这世上还有管得住佳佳的人？也许，没有什么不可
能。
（第七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