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也。遭乱避地,客游庐陵,事孙辅。以明天官、达占数
显于南土。每有水旱寇贼,皆先时处期,无不中者。辅异焉,以为军师,军中咸
敬事之,号曰神明。
建安中,孙权在豫章,时有星变,以问惇,惇曰:“灾在丹杨。”权曰:“
何如?”曰:“客胜主人,到某日当得问。”是时边鸿作乱,卒如惇言。
惇于诸术皆善,尤明太乙,皆能推演其事,穷尽要妙;著书百余篇,名儒刁
玄称以为奇。惇亦宝爱其术,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评曰:三子各于其术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于大者远者,是以
有识之士,舍彼而取此也。(1)
(1)孙盛曰:
“夫玄览未然,逆鉴来事,虽裨灶、梓慎其犹病诸,况术之下此者乎?
吴史书达知东南当有王气,故轻举济江。魏承汉绪,受命中畿,达不
能豫覩兆萌,而流窜吴越。又不知吝术之鄙,见薄于时,安在其能逆
覩天道而审帝王之符瑞哉?昔圣王观天地之文,以画八卦之象,故亹
亹成于蓍策,变化形乎六爻,是以三《易》虽殊,卦繇理一,安有回
转一筹,可以钩深测隐,意对逆占,而能遂知来物者乎?流俗好异,
妄设神奇,不幸之中,仲尼所弃,是以君子志其大者,无所取诸。”
臣松之以为盛云“君子志其大者,无所取诸”,故评家之旨,非新声也;
其余所讥,则皆为非理。自中原酷乱,至于建安,数十年闲,生民殆尽,
比至小康,皆百死之余耳。江左虽有兵革,不能如中国之甚也,焉知达不
算其安危,知祸有多少,利在东南,以全其身乎?而责不知魏氏将兴,流
播吴越;在京房之筹,犹不能自免刑戮,况达但以祕术见薄,在悔吝之间
乎!古之道术,盖非一方,探赜之功,岂惟六爻?苟得其要,则可以《易
》而知之矣;回转一筹,胡足怪哉?达之推算,穷其要妙以知幽测隐,何
愧于古!而以裨、梓限之,谓达为妄,非笃论也。
《抱朴子》曰:
“时有葛仙公者,每饮酒醉,常入人家门前陂水中卧,竟日乃出。曾从
吴主别,到洌州,还遇大风,百官船多没,仙公船亦沉沦,吴主甚怅
恨。明日使人钩求公船,而登高以望焉;久之,见公步从水上来,衣
履不沾,而有酒色,既见而言曰:‘臣昨侍从,而伍子胥见请,暂过
设酒,忽忽不得,即委之。’又有姚光者,有火术,吴主身临试之,
积荻数千束,使光坐其上,又以数千束荻裹之,因猛风而燔之;荻了
尽,谓光当以化为烬,而光端坐灰中,振衣而起,把一卷书,吴主取
其书视之,不能解也。”
又曰:
“吴景帝有疾,求觋视者,得一人。景帝欲试之,乃杀鹅而埋于苑中,
架小屋,施牀几,以妇人屐履服物著其上,乃使觋视之,告曰:‘若
能说此冢中鬼妇人形状者,当加赏而即信矣。’竟日尽夕无言,帝推
问之急,乃曰:‘实不见有鬼,但见一头白鹅立墓上,所以不即白之
,疑是鬼神变化作此相,当候其真形而定;无复移易,不知何故,不
敢不以实上闻!’景帝乃厚赐之。然则鹅死亦有鬼也。”
葛洪《神仙传》曰:
“仙人介象,字符则,会稽人,有诸方术。吴主闻之,征象到武昌,甚
敬贵之,称为‘介君’,为起宅,以御帐给之,赐遗前后累千金,从
象学蔽形之术,试还后宫,及出殿门,莫有见者。又使象作变化,种
瓜菜百果,皆立生可食。吴主共论鲙鱼何者最美,象曰:‘鲻鱼为上
。’吴主曰:‘论近道鱼耳,此出海中,安可得邪?’象曰:‘可得
耳。’乃令人于殿庭中作方埳,汲水满之,并求钩,象起饵之,垂纶
于埳中;须臾,果得鲻鱼,吴主惊喜,问象曰:‘可食不?’象曰:
‘故为陛下取以作生鲙,安敢取不可食之物!’乃使厨下切之。吴主
曰:‘闻蜀使来,得蜀姜作赍甚好,恨尔时无此!’象曰:‘蜀姜岂
不易得?愿差所使者,并付直。’吴主指左右一人,以钱五十付之,
象书一符,以著青竹杖中,使行人闭目骑杖,杖止,便买姜讫,复闭
目。此人承其言骑杖,须臾止,已至成都,不知是何处,问人,人言
是蜀市中,乃买姜;于时吴使张温先在蜀,既于市中相识,甚惊,便
作书寄其家。此人买姜毕,捉书负姜,骑杖闭目,须臾,已还到吴,
厨下切鲙适了。”
臣松之以为葛洪所记,近为惑众,其书文颇行世,故撮取数事,载之篇末
也。神仙之术,讵可测量?臣之臆断以为惑众,所谓夏虫不知冷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