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算是个跑者吧!
身高不高,协调性还可以;
步频快,力量比普通人好一些!
常开玩笑自己大学是念体育系、混田径帮的,
不是跑得多好多快,而是大学没课的时间都在操场度过;
喜欢那种跟学长姐、队友们奔驰飙汗练习的感觉,
藏在司令台后方的田径队室,是我在异乡的家。
毕业后当兵、工作,
生活圈离操场远了,
跑步成了可有可无的事,
偶而会绕着社区小公园活动活动,
只为了不想让肚子随着年纪增长而渐宽渐凸。
转眼自高中毕业离家,
外地闯荡二十二年,
在满四十岁生日的前夕,
想想爸妈老了,游子的心也累了,
辞了工作,
是时候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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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家乡时,与爸妈同住。
老爸与老妈相差二十岁,
不是再婚,是老爸晚婚,这样的组合在那个年代并不多见。
听说是老爸出差常搭火车,老妈是列车小姐,然后约出游后交往,
大概就像现在搭飞机认识空姐然后结婚这样;
想不到外表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
比起害羞无胆,只敢远观欣赏的我,
搭讪的道行是深多了。
四十岁回到家时,父亲已高龄八十多,
虽说身体还算硬朗,但也不得不服老,
在两次自驾撞安全岛后,决定不让他开车了。
从小因为年龄的差距与个性,
四十二岁才结婚生子的父亲,从小与我们四兄弟就不多话;
(婚后四年半连生四子,真是辛苦老妈了。)
我们兄弟算是母亲与外公带大的。
印象中的父亲,对于我们的课业,从不过问,
全家也很少一起出游,
即使是过年回宜兰外婆家,也经常是老妈带着我们四兄弟搭火车回去。
父亲小时候受的是日式教育,
说起台语与日语是不相上下的流利;
他不是个教科书上描述的模范父亲,
对父亲的感觉是严肃威严有距离的;
成长过程中印象最深的互动,
竟是被母亲要求吃饭前,四兄弟一定要有一个去客厅或房间叫爸吃饭,
“爸,吃饭囉!”,这句话,也成了我跟父亲最重要的连结。
后来决定离家念书与工作,
或许某种程度也算是逃避与父亲相处的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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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直到了父亲八十岁,才开始认识父亲的;
父亲白手起家,经营著一间油漆制造工厂;
大学联考后选择念化工系,要说跟这完全没关系,就有点牵强了;
倒是毕业后没直接回家帮忙,父亲没说,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吧!
在相隔这么多年后才回来加入这仅有三名员工的小工厂,
开始一段与父亲朝八晚五的生活。
工作多年,自以为成熟,但在父亲眼里,却还是小小孩般。
待在自家工厂约一年的时间,
我一面学习造漆的技术,一面思考四十年老工厂的转型,
到最后决定把工厂结束掉;
而这段日子真正学最多的,却是认识父亲,以及如何跟父亲相处。
父亲是个很节俭的人,
不抽烟、不喝酒,不常应酬,总是习惯在家里吃饱了才去社团聚会;
他对朋友比对家人还好,
对于家人的感情,是爱在心里口难开;
而父亲最大的嗜好,是打高尔夫球,球场几乎是他另一个家。
父亲是地区球会的万年总干事,担任这职务超过20年,
对这个团体有很深的情感在。
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父亲,因不熟悉电脑操作,只好请我帮忙。
每月第二个周二,协助整理球赛的成绩单,
成了我与父亲"约会"的专属时刻。
球赛一结束,他会先回家,跟我一起整理球友的成绩,
排序后,将印好的成绩单,带到晚上球队聚餐的餐厅,方便颁奖。
还记得刚开始整理成绩的时候,老爸因年纪大,老花眼看不清楚杆数差点,
我又不懂业余高尔夫球队的成绩统计方式,
于是都要他算好杆数唸出,然后我将数字键入EXCEL表格,之后排序印出;
但爸除眼花之外,算数其实也变慢了,
心里有时会嫌老爸动作慢,
但或许当下也知道这是我们父子难得的相处机会,就别这么在意效率了。
后来因已熟悉了高尔夫球赛的计分方式,
加上觉得工作较忙,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于是我请父亲直接把原始成绩给我,让我独自作业会比较快,
但也因此失去了这每月一次的相处。
父亲生病的末期,脚已经无力负担暴增的体重,出入都要靠人搀扶;
一辈子没发胖过、又不喜欢麻烦人的老爸,大概很不能接受这样的状况;
体力渐失,社团少去了,最爱的高尔夫也不能打了,
但这段时间却是我们家人相处最多的时刻;
姪女与父亲的童言童语,让晚餐的气氛热闹许多。
父亲后来因肝癌过世,
从发病到离开,大约是三年的时间,
我永远记得生病后期,
大小便无法控制的父亲,
恶狠狠地看着我跟看护帮他处理秽物时的神情,
一生最不喜欢麻烦人的父亲,
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也只能用那不甘心的眼神,表达对这世界最后的抗议。
父亲走的那一夜,
我赶到医院握了他还有余温的手,
然后放开;
谢谢他这一生的努力,把我们生下来,默默地提供了整个家的养分,
给我们最大的发展空间;
很庆幸能陪他走过这人生的最后三年;
爸,谢谢你,我们爱你,不用为我们挂心,跟随着菩萨,一路好走。
办完父亲丧事的那一天,
我换上跑鞋,跨出门,开始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