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篇觉得很感动...
文中提到的詹姆斯法隆,先前在TED的演讲很出名,
关注心理相关消息的人可能也会知道这位专家。
而拥有“邪恶大脑”的他,也用人性的角度和成长经验,
对命定论提出了质疑。(这对科学家来说是多么挣扎的一件事啊)
与大家分享~
全文网址:
http://bit.ly/2bkw0Jb
如果利用当今先进的脑科学仪器去研究心理变态会发现什么?我们有可能看见他们的大脑
具有共同的特征吗?这些特征是否代表某种缺损或者优势?人性究竟是先天使然还是后天
教养?著名的神经心理学与大脑研究专家詹姆斯法隆(James Faron)为我们解开了这个
谜。
他发现杀人犯的脑部扫描图(主要是透过PET与fMRI)和一般人的主要不同点在于额叶和
颞叶的功能低下,而这两个部位主要是掌管控制力和同理心的部位。这类人的情绪不波动
,因此并不担心谎言被拆穿,以及暴力行为的过程与后果。他们的冷静态度伴随着对周遭
亲友的疏离,人际关系因此总是肤浅而空洞。 他们是天生的伪装高手和演员,会为了博
取同情和脱罪而表现出充满悔恨的模样。但是他们的大脑会说实话,显影图使他们无所遁
形。此外,他们善于操控别人,而且有仇必报。他们会精心策划很长的时间,并透过操控
他人来获取利益。这样的人爱好危险的游戏,并常使他人置身于这类危险,而这些举动并
不会让心理变态者感到愧疚。
就在这个理论看起来完美无瑕,似乎就要掌握人性善恶之奥秘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他
自己的大脑扫描图竟和蒐罗多年的心理变态者吻合!事情是这样的,2005年,为了找出罹
患阿兹海默症的特定基因,他把自己和家人的脑部扫描图纳入对照组来一起研究。突然间
,他发现某一张图非常特别。因为那张图长得就像他报告里的其他心理变态者一样。他认
为这一定搞错了,与技术人员几经核对后他惊讶地发现:那张大脑扫描图的主人正是自己
!
詹姆斯法隆是个标准的先天论者。这解释了他对大脑研究的信仰。他相信是基因塑造了人
类的行为,伴随着这一个世纪来基因工程的高速进展,他认定大脑的功能与先天的遗传基
因,或许再加上一点环境影响,将可解释人类的行为。他甚至提出一个假说:在长期暴力
事件频仍的地区,例如加萨走廊,当地女性为了得到保护,会和暴力份子结合,进而使心
理变态的基因能在当地得到流传甚至扩大其群众基础。这将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加重当地
的暴力事件。他说,“在我看来,人类是一种机器,…人类对自己是谁和自己的行为几乎
无法掌控。我们的先天因素(基因)决定了个性的百分之八十,而后天因素(成长环境)
只掌控其余的百分之二十。”
对我或许多社会及人类学家来说,这个假说都相当令人怀疑。因为我们相信,行为本身就
是一种沟通。而且是被文化所塑造的。心理变态者的大脑与基因(他称之为战士基因)或
许异于常人,但这类人在和平地区与长期战区的比例想必不会有太多差异。怎么说呢?因
为文化会鼓励我们表现特定的行为,天生变态会因为文化环境的制约而表现亲善,一个善
良的人也会因为同个原因而展现好斗的性格。这不完全是他们天生如此,而是被诱使如此
。更不用说他的假说完全忽略了好斗者不管在哪个文化里都属于早夭的高风险群,根本没
有传承基因的优势。但詹姆斯法隆就是这么深信着,因此你可以想见当他见到自己的大脑
扫描图竟与心理变态者相似时,这当中的讽刺意味有多浓厚。他在书里坦承,他一度坚信
找到了破解心理变态的钥匙,但这张图却暗示著:自己的理论错了。
这个错误正是当今心理学界最令人忧心之处。一群想透过生化反应来研究人性的专家,正
在犯下把媒介当作动因的错误。试想你正拿着手机与家人沟通。真正在沟通的是拿着手机
的你,不是手机。但有人发现当手机故障或没电时,声音就会消失,因此便断言手机和电
池是负责沟通的主体。将大脑、基因、或其他生化反应当作人性主体的科学家观察到的很
可能只是媒介的短路现象,并不是心智或灵魂的本质。詹姆斯法隆的青年时代,正是人本
主义心理学席卷了心理治疗学界的年代,解放人性的呼声随着越战不断升高,但他显然并
没有对这些思潮产生什么兴趣,而是执迷地相信人类是一具复杂的机器。科学在物质世界
所取得的胜利压倒性地使这类物质论的思想在心理学界获取大量研究资金的挹注,他们成
果丰硕,但在人性的理解上却仍然乏善可陈。而更让人担忧的是,这类研究成果以扁平化
人性为代价,却没换来太多更值得珍视的东西。
詹姆斯法隆的研究终于在2010年得到实证的机会,他深入撒哈拉沙漠蒐集游牧民族贝都因
人的检体,他们预测这个爱好和平的种族,其携带战士基因的比例低于欧洲人与北美人,
也就是30%。结果出炉,比例恰巧也是30%。易言之,他的假说被证实错误。“在这种情
况里,是文化适应而非先天基因在约束人们好斗的个性。后天环境战胜了先天基因的力量
。”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人性不是大脑,行为也并非由先天的遗传所主导。过去詹姆斯法隆是个不相信教育
、文化与环境力量的铁杆基因论者,这一连串的发现或许没有让他完全改观,他仍然“坚
信人是先天造就而非后天养成的”,但他最终还是承认,“真正优良的教养可以战胜先天
不足的基因。我们可以透过行为因素、基因因素、后天因素、精神病学因素和社会因素去
改造环境,再给予那些容易受到影响的孩子多一点爱。”用我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要提供
更多的机会让这些孩子知道他能够选择。如果他不能选择,只能在崇尚竞争的文化里因为
资源不足而落败、被羞辱,为了成功(这正是这个社会要求他做的),他会做出所有我们
都不愿他做的事:贩毒、抢劫、欺诈,甚至杀人与自杀。这些行为背后的因素很简单:他
们不愿被“定义失败”,而绝非仅因为他们有颗变态的大脑而已。
法兰克‧贝拉迪(Franco ‘Bifo’ Berardi)以文化因素研究心理变态,(中文介绍可
参阅书介【战栗时空:《英雄-大屠杀、自杀与现代人精神困境》】),他告诉我们,这
些冷血的杀人犯,例如挪威的布列维克事件(凶手杀了77个人,其中33人未成年)和美国
几起著名的校园屠杀事件,犯人们并非生性残酷,而是想表达他们“想曝光的变态需求”
,并透过自我毁灭来逃离目前身处的地狱。我们要改善的正是这件事:是什么让我们的社
会成了地狱?让我们深爱的宝岛成了年轻人口中的鬼岛?如果成功的管道只剩少数已被垄
断的那几个,被竞争文化甩落出去的其他孩子会成为什么模样?这根本用不着PET或fMRI
就可以预测到了,不是吗?
人类是生物的存在,但同时也是心理的,与灵性的存在。人性并非神经生理学家所认定的
,只是单纯的大脑生化作用,当然也不如人本心理学家认为的那样乐观。后者用橡树子比
喻人的自我实现倾向,只要给他适合的环境,就会长成一棵美丽的橡树。事实上,人性既
脆弱又坚强。人性发扬的首要是一个好的照护环境,特别是在婴幼儿时期。然后是我们的
社会必须驱除自我实现的其他人为障碍,例如阶级、贫富、垄断、和其他各种形式的、人
为的不对等,在可能情况下,允许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有不同的路径能够定义和达致自己
的成功,他们发现自己拥有选择,而一切选择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他们才能摆脱受害者
的角色,迈向成长。因为选择,我们拥有自由,这个自由意指人们会犯下错误,而且可能
选择邪恶。但同时也让每个人在面对苦难的时候,能用自身创造出的独特态度面对他个人
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