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祕鲁回来之后,我一直试着想要写下所有的经历。
然而却迟迟无法把那些感受与体悟化为文字,同时又一直想着该如何解释给读者。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那些感受也被现实生活所埋没,我忙着组织所体认的一点一滴,
就像散落的碎片,需要一块一块重新拼凑起来。
另外也忙着让自己专心,抗拒著四面八方而来的各种讯息。
当我试着回想起死藤水仪式里有什么难忘的、值得记录的,
我总是觉得没有‘特别的’感觉,好像只是一场梦,醒来便忘记了。
然而真正的课题却在离开那片丛林之后
回到现实生活里的各种挑战。
这一个月中除了在丛林里的仪式、植物疗程、与同一行人中的成员的互动等等,
我还做了两次的线上心理咨询,试图找回心灵的平静;
而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则是丈夫在疗程中发生的特殊反应、
决定是否提早离开秘鲁以及回到英国之后面对丈夫的家人,
总括来说是一段非常波折且不平静的过程。
一开始决定去秘鲁,并不是我的本意。
因此我抱着相当轻率的心态,甚至觉得我已经尝试过其它启灵药了,
死藤水不过是另一种药,让我来看看有什么不同。
于是在第一次跟第二次的仪式我一直以为我什么体验都没有,只是喝下那个极为苦涩又
带点酸味的浓稠药汤,然后吐到泪流满面。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的死藤水仪式我已经感受到植物的力量,眼前是不同的植物
与藤蔓漂浮在空中,混合著空气里的花香,穿梭在萨满的歌声里。
脑里有非常多记忆的片段,零零碎碎的,好像在找寻,又好像在浏览一部人生电影。
因为我吐的时间距离喝下肚只有不到十分钟,甚至觉得药效根本不够。
而当萨满来到我面前唱歌的时候,他的声音变成了一股力量从我体内拉出来,
原本以为已经吐得差不多了,那歌声又引起我更深的呕吐,几乎是要把身体里某种东西
抽出的强烈力量,我才明白在我自认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中,有非常深层的磁场力量变化
,这些萨满也非常清楚他们的工作与使命,他们如何藉著植物的智慧来治愈。
第三个仪式当天,因为成员中一个英国女生在仪式前给了我先生一颗矿石,而勾起我的嫉
妒。整场仪式我都无法专心,一心只想着该如何表现我的愤怒与嫉妒,该如何告诉丈夫我
的感受,这是第一次我在仪式结束前没有睡着,反倒直直的坐稳,等到仪式一结束便立刻
走到丈夫的床垫边,要和他说话。
而这场仪式其实发生了很多插曲。
有人在仪式中吼叫、发生肢体冲突、重复点燃打火机等等..
使得原本是相当静态的死藤水仪式,多了一些不安与紧张,甚至最后五位萨满和声一起
唱歌,仿佛是建立起安全的屏障,用那股力量来保护所有参与仪式的人员。
而那个失控的人,正是我的丈夫。
隔天,他已经脱离了心智可以控制的范围。
在一般人眼里就像疯了一样,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或者大哭、或者吼叫、或者不断
说话,接近精神异常的状态。于是该机构的工作人员及医生必须24小时陪同他,并且将他
与整个团体隔离,也包括我。
被迫与丈夫分开的那种难过及担心掩没了我,隔天到了他的小屋外等候,我却无法见他
更不用提与他说话。
虽然医生告诉我‘没有人回不来的’,但是在那个情况下,超出我能够想像的恐惧和焦虑
不断不断地扩大,因此食不下咽,断食了两天。
这两天里,机构的工作人员帮助我做心理辅导。
在看不到丈夫的状况下,也不断地向我更新他的状况,包括他们安排将丈夫送至城里的
医院,接受药物治疗。
帮助我心灵辅导的史考特,带领我走进自己的心,我找到那个不接受自我、不懂得自爱、
充满自卑与挫折的我以及一道道伤痕。光是要说出‘我值得被爱’这样的一句话,耗尽了
许多泪水,要坚强地面对伤痛和黑影层层之下的自己,告诉自己那些批评与责备来自于无
法接受和不自爱的我。
这段疗程延伸到我的第四个仪式。
哭到睡着且失去行为能力的虚脱感,着实地逼迫我面对自己的影子,面对那个我不接受的
自己,发现那些我曾经加诸在身边的人的伤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反应。
第五个仪式那天,因为两天未进食的关系,喝下死藤水后我只沉沉的睡着,好像她告诉我
‘妳该休息了’。
起床后的隔日,是我的生日。
也是丈夫被送至医院的日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