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还在说"距离出队竟然也有整整一个多月了"
现在何止一个月,一学期都过去啦
回头看学期初的自己,感觉真是十分不同又复杂
每次上山都是新的体验、新的学习
新的一年 祝大家平安、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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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2 103/10/11 (六)
早餐是热吐司
天还暗着,营地忽然传出一阵音质粗糙的音乐歌声。我正模模糊糊地想着北大武不愧
是超热门路线,不知道又是哪队闹钟放这么大声……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翻开睡袋的窸窸
窣窣。
噢,原来是圣尧学长要起床弄早餐了。
我继续在温暖的被窝死撑,但感觉没撑多久就被挖起来。学长递来一片被压得像半片
的吐司和培根。外头好冷,吐司也冷得如同刚从冰箱拿出来。啃完之后是吐司加柚子果酱
。果酱散发柚子香气和强烈的甜味,在冷冷的山上凌晨显得特别美妙。柏舟伸手要从袋子
里拿第二片吐司,圣尧学长制止他:
“不要拿那片。吃这边我有热过的。”
“?”
我望着手中冷冷、小小、歪歪的吐司,忽然领悟了什么。吃冷早餐是无所谓,只是圣
尧学长还特地早起热吐司,心里大概很呕吧。
摸黑起攀
所有人准备完毕,大概是两点半的事。九盏头灯闪耀耀地照着黑暗的森林,显得沉静
而蛰伏。我呼出一口气,冰寒的白雾飘过灯光。真的好冷,一定得穿着厚外套和毛帽才能
行动。
队伍在沉默中出发。嘉霈学长带头,而我毫不意外地排在第二个。于夜晚的强灯中,
一切看起来都褪色得有些不真实。大伙儿走过树根错杂的泥土路,一路平缓的微上坡。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了岔路口,往山顶的方向继续前进,地形也随之开始起伏。
有鉴于昨天的状况,我一开始就放慢脚步,以缓慢而稳定的节奏慢慢前进。有点累,
但还能继续走。胃痛的老毛痛又犯了。我低着头,莫名地动摇著。虽然明白自己应该坚强
、努力不懈、坚持到底,我也相信自己终究走得完,也想把握难得的机会登顶,然而拖累
大家的想法像梦魇般打转,如酸雾般在心中漫延,刺得我眼睛好痛,让我好想说:“算了
,我在桧谷等你们吧。”只是走得愈远,放弃的念头就愈说不出口。
我们横著爬过渗水的岩壁。水流像涓静的瀑布淹过石头,冰得从手冷到骨子里。庞大
的红桧巨木在黑暗中稳稳浮现。此刻无暇欣赏,体力也不允许。我几乎连头也没抬就匆匆
走过,暗暗希望天亮后,下山再来仔细欣赏。
一次休息中,蔼如学姐发现我不舒服。柏舟开医药包给我一颗药丸,说是止痛药还什
么的,也不晓得有没有效。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我就直接吞了。
说来神奇,谁知道还真的有效!
胃痛慢慢消除,我维持一贯的乌龟节奏前进,不顾几次被阿伯团超越。或许是走路产
生的安定效果,心神逐渐地专注在脚步和泥土路上。一次走一步,稳定地走,除了眼前的
路,什么也不想。在恍然间,世界仿佛只有我、山林、和夜晚。抵达水源时,我已经觉得
好多了。
山壁滴下涓涓细水,九人装满水壶继续前进。地形起伏渐大,连着好几个地方要手抓
著树根、脚踩着石缝,像在爬岩般攀上一个个落差。
记不太清箭竹什么时候出现的。低地的箭竹长得比人高,随便抓一把都坚韧无比,不
断裂、不割手,简直是居家必备良药。加上地形原本就好踩好抓,而且热门路线什么地方
都有绳子。手点脚点不缺,我在规律的呼吸中、嘉霈学长的带领下转心地往上爬,指间抓
著粗糙的树恨,掌心沾上土壤微溼的气味。在放低身体姿态时,感觉离土地更近,离山林
、离自己的内心都更近了。
“培芳,要不要休息?”蔼如学姐问道。
我想想说,“不用。”
“……?”
我几乎能看见学姐头上冒出的问号: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样?
“培芳今天有等级提升的感觉喔。”学姐笑道。
嗯,虽然可能是从Lv.-100变成Lv.-99,有升级还是值得开心。
黑暗中,眼前赫然出现一面横石壁。底下架著聊胜于无的绳网,不过还是有个不小的
洞,可以让人一溜烟滑落悬崖。蔼如学姐先到前面去看着;我也没多想,在学长姐的指导
下,顺利地慢慢走到对面去。
“纪录说,这是北大武最困难的地形。(′・ω・`)”
“欸……?”
我回头再次打量它。石壁呈深黑色,参差的深刻痕乱布,顶端长著粗厚的树根,还绑
著几条老旧的绳子。在几盏头灯的照射下,这些手点都展露无遗。
石壁之外,悬崖之下,山林的风景还隐没在黑暗之中,唯天空带点隐晦的深蓝。没有
风,连其他登山客也不见了踪影。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只有我们九人微微的呼吸声和走路
声,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个清晨。清晨仍然沁冷,身子却暖呼呼的。汗水被高山带走,感觉
舒畅万分。
“嗯……这就是最困难地形?。”我小心地确认道。
其他学长姐倒是毫不掩饰这份乐趣,“这就是最困难地形噢!XDDDDD”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平安通过石壁。圣尧学长指示我们继续往前走。
玫瑰色日出晨雾
“我们上棱线了。”
嘉霈学长说,回头收住脚步。面前是条狭长的小路,两旁箭竹耸立,好似欧式庭园那
样单纯、简洁的构图。天已微光,世界再度陷入朦胧的灰色调中。路边的石子、前方的道
路、乃至于伙伴们,看起来都浸在一团不真实的微光里。
“棱线的坡度就不会那么斜,但风比较大。”他说,“穿外套吧。”
关掉头灯,眼前道路仍然清晰。强风不知怎地穿透箭竹林,冷冷地刮著刮不去的淡雾
。此时真是庆幸带了大外套上来。
一行人在冷风中前进。昨天从低海拔走到中海拔,此时才终于有点儿高山的感觉。矮
草蹲据,箭竹丛生,高大的针叶树零散在草坡上。晨雾弥漫,将背景染成一团朦胧柔和的
浅灰。暗沉的泥土路持续爬升,时而走过山脊,时而弯入茂密竹林。日光愈来愈亮,清晨
的色调逐渐消失,色彩再度苏醒过来。虽然才刚刚天明,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现在应该是日出──”
嘉霈学长望向右方微亮的浓雾。我心一沉,自己又再一次成功地“看日出失败”了,
不过雾本来就太浓,即使山顶也看不到吧。但学长的下一句震慑着我:
“──好漂亮啊!”
这时我才挺起身,认真看着眼前的景象。日出的确埋在重重的浓雾之中,但有股淡薄
、微妙的色彩竟沾溼了晨雾,渗透到咱们眼前。那是一道温柔的攻瑰色,像磁杯中散发香
气的花茶,像母亲节卡片上涂抹的爱心,将晨雾变成曼妙的薄纱帘幕。我相信,用尽世界
上的文字和颜料,也无法捕捉如此柔软的颜色。高山树木沉默地伫立著,静静沉浸在雾中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太阳日出哪里都可以看,但这样的玫瑰色晨雾,也许就只出现在
此时、此地、此刻。
这是一生一次的日出,就像这三天也将是一生一次的登山之旅。
“到高山就是要看这种风景。”嘉霈学长又道。
“是啊,真的好美!”我只说得出这句话。
柏舟那双冰冷的小手
棱线比想像中更长。最后前方终于出现人声,我们来到一片立著纪念石碑的空地。登
山客少说也有三四群,各式缤纷的外套坐在地上、石上、矮墙上,轻松地吃著零食谈笑不
已。四周箭竹围绕,没展望,也没有强风,不过空气仍然冷得紧,手指和脸都冰凉一片。
圣闵学长说大武祠就在前面,他要先去那边找朋友。但其他伙伴们都懒了,对此最大
的反应是:
“来煮方便面!”
于是下背包、掏炉头、掏方便面、掏筷子。想要开两个炉头煮两包,掏完却才发现少一
颗炉头,然后这颗炉头已经跑去大武祠了。
幸好大武祠据说并不远。
“圣尧,你去跟圣闵拿一下炉头。”
“喔好……”
圣尧学长相当认命地往大武祠走去。在等待的时间,先煮的钢杯冒出白色蒸气。椒盐
饼乾和萤火虫糖(萤火虫之墓里面出现的那种糖果)传来传去,大伙边啃著零食,边聊天
发呆,要不就是瞇着眼打盹儿。
不久,圣尧学长拿着炉头回来。把第二份方便面放下去煮之后才发现──
“筷子呢?谁有带筷子?”
“……”
“……”
“圣尧,你去问一下圣闵有没有筷子。”
“……真的?QQ”
旁边的阿伯闻声靠过来;我从来不晓得别人怎么发现,但好像每个人都会自动知道:
“台大登山社噢?”
“对呀。”
“我也是耶!”阿伯很得意似地说,“不是登山社啦,我们也是台大的。六十八年入
学,B68。”
“喔喔,我们这边有两个B03,今年才入学喔。”
忽然另一头又传来阿伯的喊声,“我们也是台大,台大经济系的!”
瞬间有种诡异的错觉,这是来北大武开同学会不成?
结果最后没有去找圣闵,也没有折箭竹当筷子。方便面煮好了,冒着热腾腾的白色蒸气
。柏舟第一个赤手握住钢杯,完全无视它刚刚被火烤过,握了一会儿才不无遗憾地把方便面
传下去,然后对着掌心哈气,可怜兮兮地猛搓着手。
说到柏舟,圣尧学长最爱提的是:“我们一样高,他比我轻十公斤。”他的另外一个
事蹟是,去溯溪时因为实在太瘦了,溪水直接从防寒衣灌进来,完全冷得要死。这人果真
身形单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细细长长,也不晓得该说苗条,还是该说营养不良。在冰冰
冷冷的三千公尺高山,柏舟搓手搓了好久,最后放弃般地说:
“我还是把手套穿起来好了。”
“你刚刚上来的时候手套没溼吗?”我问。
“早就溼啦。”
他吸著鼻子戴回那副深蓝色保暖手套,怎么看都很辛酸。
阳光遍照的山
“圣尧,你要在山顶待多久?”
“大概──十点吧。”
“你认真的吗?”
天亮了,离山顶也近了,走起路来轻松不少。天气晴朗。起初,还有几朵云跑得飞快
,看起来简直像缩时摄影,比台风天还夸张。高空显然是狂风四起,不过地面倒是一派和
煦。不久,云消散了,留下广阔如海的蔚蓝天空,像神仙的草原般铺展开来,直连到好远
好远的彼方,连到连绵的山脊之上。阳光暖暖照着登山客的后颈,也照在翠绿的山头,摇
曳的针叶。草、竹、木,高海拔的风景如此简单而干净,连山的纹理也看得一清二楚。我
们边走边偷闲欣赏著风景,心情也随着景象,变得好宽好宽。
穿过几片箭竹林,接着是两颗假山头。山坡长著高耸的针叶树,高得看不见叶片,只
看得见鲜白或深棕的树干,像牙签一根根插著坡地。走过假山头应该会感觉很呕的;但在
这阳光沐浴下,只要说声“好~吧”,就觉得无所谓了。
最后最后,前面出现一片岩壁。距离出发六个小时,一行人终于爬上岩壁,来到北大
武山山顶。
山顶一如预期地拥挤非常,视野辽阔。平地只有一点点就挤了至少三团,而且所有人
都要拍个人照、拍风景照、拍团照、然后再拍一次个人照。人声笑闹不断,也为山增添几
分欢乐的热闹气氛。
咱们在三角点后面的石阵歇脚,懒洋洋地喝水吃点心,边晒太阳边打瞌睡,一副安乐
不思蜀的模样。日光很强,刺眼而温暖。只是洒在身上纵然是烫的,空气还是照样冷冰冰
。北大武是南部最高山,四面望去宽广辽远,只见一排小山在地平线另一端起起伏伏,绿
意蓬勃,薄雾微散。登山一团来了一团又走,好心的阿伯临走前还请大家喝红酒。活力十
足的大学登山队拿出各式队旗队排摆POSE;咱们倒是一派悠闲,没人提起要下山的事。
“欸,对了圣尧,我们的队旗跟牌子呢?”
“在桧谷XD。”
“……”
远方的雾多了起来。大家太阳也晒够了,拍个几张团照,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回程改由圣闵学长带头。传闻这位大学长冲得飞快,我原先以为不出十分钟,我就再
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实际上他虽然走得快,也从未忘记停下来等我,在小地形前更会留
心我的脚步。感觉是个话不多,但很贴心的人。
阳光普照,山头轮廓分明,颜色鲜艳不已。冷杉的银白色树干,圆柏的墨绿色叶片闪
著油亮亮的反光,偶尔还有刺柏冒充,万一大意抓下去可会刺得人哇哇叫。颐珊学姐找到
一种不明浆果,没管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自顾自地一颗颗往肚里送还直说好吃。大家鱼贯
而行,笑语零星,不时举起相机补捉北大武的开朗美景。真的,我从没想到北大武会这么
美、这么光明,亮得心里好像在跳舞。
超煞气的破相事件
突然发现这趴我的戏分好多,真不好意思。XD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在下山途中、回到大武祠之前,有个小小地形长得像“凹”字。方才在微曦里登顶时
,稍微跨大步点就过去了。回头虽然从下坡变成上坡,落差不大相同,但应该也不难过去
。
我一向有点依赖绳子。即使光靠两脚也站得稳,只要手里多个东西扶,心里就觉得踏
实很多。所以当时面对稍大的空隙,我也是握著旁边的绳子,不过纯粹是当成一个护身符
之类的东西在握,并没打算把体重靠上去。当我迈出左脚时,还没碰到对岸,右脚脚下的
落叶便突然一滑──
下一秒,我只知道额头鼻子痛得要命,眼前花花,头也撞得晕晕。
我在头昏眼花中,首先确定自己还有意识(废话),然后设法厘清自己的状况。晕眩
消退得很快,脑袋清楚,应该没有脑振荡。但是最痛的是鼻梁,感觉热热软软的,该不会
断了吧?难道我要被直升机带下山了吗?不对,直升机才不会载一个鼻子断掉的家伙,那
我岂不是得断著鼻子过一夜、明天还要自己走下山?干,听起来超痛的!
胡思乱想之际,我才发现圣闵学长在叫我。我咕哝著说自己没事,伸出手让学长拉我
上去。看看这落差还不比一个人高,我不禁想,自己干麻不要乖乖爬下去再上来就好……
学长把我拉到旁边,从伤处拿开眼镜,然后颇为忧虑地看着我。我想表现出自己没事
,便也看着他傻笑;反正事情都发生了,笑总比哭好吧?更何况自己确实蛮蠢的──事后
我只得向朋友形容,想像卡通里的泰山摆荡撞石头就对了,光听就觉得很蠢──不过后来
想想学长搞不好会以为我撞得神智不清,这才收住笑容。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我也不知
道要说什么。血流下脸庞,直流到嘴边,我就把血舔掉。
“我先跟你讲一下受伤的状况。”圣闵学长有些紧张,在脸上比画出一个大大的ㄏ形
,“你左边……眉毛这边有一道。还有鼻子这里……”
后来血块脱落,我才知道伤口其实没那么大。只是当时鲜血四淌,看起来肯定很恐怖
。每个经过的登山客都忍不住多看我几眼,有些人还好心地停下来,问问我们需不需要协
助。
不久,圣尧学长和柏舟带着医药箱赶到了。他们拿出酒精绵片:
“这个会很痛。你自己擦可以吗?”
“可以帮我擦吗?我怕自己手下留情。”
“真的很痛欸,你还是……”
这时候,晋凡学长很受不了似地把绵片抢过来,“太温柔没有用啦!培芳很坚强的!
”便用力往我脸上擦下去。并没有很痛,或许是伤口挺小的关系。倒是圣尧学长和柏舟两
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害我有点好奇,到底应该多痛啊?
那山道很窄,两旁箭竹浓密。我和箭竹挤在一边,学长们挤在另一边。每次有登山客
过来,就得像芝麻开门一样分开,让他们对伤口投以惊异的目光。有个貌似专业的先生叫
我下山之后,到化学材料行买XXX(十分专业的名词)涂伤口,避免以后留疤。他说完,
发现在场所有人弥漫着茫然的沉默。
“女生还不知道XXX喔?”他皱着眉头说。
而且,对,至今我还是不晓得那是什么碗糕。
“有帽子吗?戴帽子,别让箭竹碰伤口。”那位先生留下如是的指示,便继续往山顶
去。
蔼如学姐将她的帽子放到我头上,颐珊学姐又递来登山杖。我在原地休息,直到血表
面大致干掉,应该可以走动了。依旧是圣闵学长带头,天气依旧晴朗普照。蓝天,白云,
远山,辽阔如墨笔豪放的一撇。
戴着大家的关怀,阳光还是那么温暖。
超豪华十四小时加码送
幸好近视不深,撞歪的眼镜躺在背包侧袋里,行动也不致于太困难。我们往前走不久
,便碰到在路边休息的嘉霈学长和毓平。队伍回合后继续前进。看看时间果然没法直接下
到登山口,那么目标就是桧谷山庄。
然后──就是令所有人事后津津乐道不已的恐怖回忆了。
我们不止讨论过一次:多数意见是觉得下坡走得太慢,又因而常常停下来给其他团超
车,慢上加慢,最后整个回程竟然也走了六小时。我是觉得在山顶晒太久也有关系(它至
少贡献了十四小时中的一、二小时)。不过每次讨论到最后,现场总弥漫着一股茫然。真
正的原因似乎不大重要,只是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依旧萦绕人心……
说回那天中午,太阳普照,前几个小时还走得愉快,慢慢走也不慌不忙。路经大武祠
才十一点,云朵飘得飞快。
“要吃午餐吗?”
“还早吧。”
我半不好意思地说,“欸,其实我已经饿了。”
“培芳说话啦──吃午餐!”
于是大伙儿各自找石头当座位,开饼干、掏送行礼,悠悠闲闲地喀著零食,和树丛里
的金翼白眉互望。突然发现受伤还有好处可以捡,欸嘿嘿。
接着继续前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棱线,路途变得比较陡峭。方才怎么上来,现
在就要怎么下去。也就是说,刚刚那些手脚并用的陡坡,此刻都要换个方向走。我喜欢双
手碰触树干、石头、和土地的感觉,小心翼翼地看着脚步,在学长姐的指导中,竟也不大
困难就通过了。
毓平没那么幸运。他先前在山顶就和我提起:“我真不知道,等一下要怎么下去。”
对于完全没走过这种路的人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我当初在大横屏山也是惨兮兮的,所
以很能理解他的感觉。
手表走到下午两点,我们却还走在下山半路,山庄尚在遥遥无期处。
不知第几次停到旁边让路,大家脸庞都带了几分倦色。学长姐开始讨论拆队事宜,最
后决定:圣尧学长、圣闵学长(双圣!?)和毓平在后面慢慢走,其他人则先一步回去桧
谷山庄。
所以约好通联时间,队伍正式改编。嘉霈学长带头,我照常第二,然后蔼如学姐、颐
珊学姐、晋凡学长、以及柏舟随意接在后面。
太阳缓缓从头顶下降。虽然上午和下午的照射角度对称,感觉却大不相同。午后,阳
光变得更加炙热,树荫则变得更加阴暗,像是草帽底下酣熟的午睡。云雾在蓝天飘送,我
们踩着柔软的落叶,听它舒服地沙沙作响。两侧绿意盎然,从箭竹、巨木,逐渐转为红桧
、扁柏和一丛丛毛兔似的蕨类。山林干燥爽朗,是再惬意不过的天气。咱们或有一搭没一
搭地闲聊著,又或者埋头猛走,我的“Level Up无敌状态”开始消退,疲倦在队伍之间愈
来愈多。
而且更神奇的是,走了快半小时,后面还传来毓平一行人的说话声──两边速度根本
没差多少!双方几乎能互相喊话,后面还要对前面呛声:
“你们也走太慢啦!”
之后距离总算渐渐拉开来。在约定时间,学长掏出无线电来。没想到和山下的出租车
撞频率,那些司机大哥们聊天聊得欲罢不能(“我来跟你说一个秘密喔!”“大哥不要啊
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档插进去联络,双方皆平安。
走到神木下,大家都累了,也没什么精神好好欣赏它。小憩片刻后继续前进。颐珊学
姐唱着歌,歌声有些倦意。晋凡学长从清晨两点就开始喊困,喊到现在,好像已经超凡入
圣了。意思是,他似乎进入一种困过头的亢奋境界。以表情符号来解释,就是介于(=︿
=)和(⊙皿⊙)之间。晋凡学长开始喊:
“再五分钟!\⊙▽⊙/”
“再五分钟到哪里……?= =”
“再五分钟就会到五分钟后会到的地方!\⊙▽⊙/”
“……”
“再五分钟!\⊙▽⊙/”
有人说,“这好像是某一年向导考试的考题:‘当领队说再五分钟,是什么意思?’
答案是,会到五分钟后会到的地方。”
柏舟叹口气道,“我觉得眼前花花绿绿一片。”
“我才是真的眼前花花绿绿一片吧。”我吐嘈道,而且这是实话。
最后那段之字形下坡,每个人都在恍神,不断地轮流踉跄滑倒。路标里程数减少得极
其缓慢。而当桧谷山庄的喧闹声从山坡下传来,道路却自顾自往前走的时候,我真是第一
次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最后,最后的最后,距离出发整整十四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投入山庄温柔的吵闹声,
结束这段漫长的旅程。
晋凡学长事后总摇摇头,回忆道:“我从来没走得这么累!”
腿软眼困,搬营地煮晚餐
回到桧谷,已是下午四点。原先打的算盘是早早回来睡午觉、读生化(柏舟和圣尧学
长还特地印了讲义上来),此时也只能叹一口气,来准备晚餐了。
我踉跄地走到帐篷换拖鞋、拿保暖衣物,然后爬回大厨帐,觉得自己的腿快断了。我
是指,断成一截一截,像是神农氏的肠子那样。我和柏舟并肩坐在石头上,呆呆看着学长
姐开始处理食材。肚子也不大饿,就是累,只想就地石化到天荒地老,完全呈现失魂状态
。连蔼如学姐想叫人去装水,抬起头来,看看咱们两个死人,又把话吞回去。
过一会儿,毓平等人也回来了。我勉强打起精神,提着宝特瓶前往取水,柏舟则去下
面搬营地。昨天的营地挺窄,不大理想。所以今天有人下山了,营地自然就要接手。
我跌跌撞撞地走下坡要帮忙搬背包,遇到其他扎营的山友,他们一眼就认出我是那个
半路惨摔的人。面对众多关心,我只得笑着说:
“没关系,这样大家才知道我去过北大武!”
“也对啦哈哈……”
我想,当天登北大武的人大概都把我记住了。
话说回到学校,我也对美孜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她的反应是,“搞不好别人会以为你
从楼梯摔下来啊。”“QAQ!”
新营地距离不远,然而一个外帐横在中间,就宛如一个崩地横在林道上。面对它,我
选择高绕。所以短短的路,走起来比目视还漫长。我先是将自己和柏舟的背包背到新营地
,两人乔了一下睡垫和背包的位置,然后再和圣尧学长合力把剩下的东西移过来。
我回头在大厨帐找到一个位置,把自己安心地塞进去,继续维持石化状态。
饭煮好了。学长炒几个菜,把大家叫来吃饭。今天没下雨,睡垫没漏水,大家舒舒服
服挤著,感觉比昨日轻松很多。只是晋凡学长在嘉霈学长的帽子上放屁(其他人以笑容给
予同情),而且我实在累困,天又冷,边吃、边抖、边打瞌睡。
喝着汤的时候,学长姐开始讨论明天的行程。今天下坡折腾这么久,想想明天就觉得
发毛。
“应该不会走到摸黑吧。”
“不会这么惨……吧。”
“明天是重装,可能会走到三、四点。”
“嗯,应该差不多。至少三点。”
“干麻这么悲观啦──Ψ(‵A ′)Ψ”晋凡学长说,“我跟你们讲啦,最慢我估十二
点半!”
唯见大家相识几秒,然后笑声一片。
“干麻,我说真的啊!跟你赌嘛!”
“没有啦,只是突然冒出这个时间……w”
不知是负气还什么,接着晋凡学长就跑去煮西米露了。帐内继续聊天,夜晚似乎比昨
日还冷,我穿着厚外套依旧阵阵发抖,便缩著身子,听大家讲话、等西米露(没错,什么
可以放,就是西米露绝对不能放过)。过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聊天少了某个家伙,不禁
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安静,而且西米露怎么煮那么久?
“该不会等一下就是‘咦?西米露?吃完啦?’”
“蛤?什么?”晋凡学长闻声回头,“西米露喔,煮好啦,来吃!”
于是热腾腾的宵夜下肚,众人才逐渐散去,各自回到帐内休息。无论今日、明日如何
操劳,此刻,只需好好睡一觉便足矣。
是夜,冷风徐徐,睡袋内却暖得像春天晓梦。我很快就睡着了。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