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佛格森& Nick Kumleben，旁观者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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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脏交易：川普对乌克兰自然资源的真正企图
在Sergio Leone的史诗级意大利式西部片《黄金三镖客》中，由Clint Eastwood饰演的
Blondie和由Eli Wallach饰演的Tuco是竞争对手，他们都在寻找被盗的南军黄金。他们发
现这笔财富被埋藏在一座庞大的南北战争公墓里。然而，他们并不确切知道黄金的具体位
置。Blondie早已谨慎地将Tuco的左轮手枪子弹取出，然后对他说出那句不朽的台词：“
你看，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我的朋友——手里有枪的，和挖坑的。你，去挖吧。”
本周，全球地缘政治局势同样出现了“善、恶、丑”的时刻。而这场戏的结局则是唐纳·
川普扮演Blondie，而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则沦为Tuco。川普掌握著武器，因此泽连斯
基只能“挖坑”。
泽连斯基不得不接受，美国资本将进入乌克兰的矿产资源领域。上周五，他在白宫对川普
关于安全保障的抗议，在周二时已经变成了妥协。在一封致美国总统的信中，泽连斯基赞
扬了川普的“强势领导”，并表达了基辅愿意开始“挖掘”的意愿。
“我很欣赏他寄来的这封信，”川普在当晚第五次国会演说中表示。“与此同时，我们与
俄罗斯进行了严肃的对话，并且收到了强烈的和平信号。这难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吗？
是时候结束这场疯狂了。”
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泽连斯基希望，透过让美国掌控乌克兰的新矿产和石油项目，他
能换取美国的安全承诺及更多经济援助。乌克兰需要美国的武器来抵御俄罗斯，因为欧洲
无法完全承担援助乌克兰的责任。这似乎合理。然而，一位竞选口号是“结束战争”的美
国总统，为何还要让自己的国家更深入地卷入这场“相隔一片广阔美丽海洋”的区域冲突
呢？
传统观点认为，这是因为美国在现代科技产业的关键经济投入方面，正面临严重短缺，尤
其是“关键矿产”——而乌克兰的土地下正蕴藏着丰富的这类资源。美国需要铜线来重建
其老化的电网，还需要各类矿产来制造人工智能所需的芯片。电动车所需的关键矿物含量
，是燃油车的六倍，这也解释了为何伊隆·马斯克正在德州投资10亿美元建设锂精炼厂。
历史上，这种交易早有先例：一个大国挤压一个脆弱且依赖它的小国，以换取自然资源和
基础设施，同时提供资金与安全保障。在殖民时代，帝国主义列强通常会直接入侵，并自
行开采当地的矿产和石油。而20世纪则逐渐转向更具交易性的模式——例如，美国在1899
年派遣“威明顿号”炮舰深入奥里诺科河200英里，以确保美国对委内瑞拉黄金的开采权
，从而击退英国的竞争；或美国投资并运营巴拿马运河（这条运河，川普当然希望能“夺
回”）。1910年代，美国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胁迫J.P.摩根财团投资中国铁路，以便
在欧洲列强、俄罗斯和日本争夺东亚主导权的时代，让美国插上一面星条旗。
如今，华盛顿的目光再度转向了海外矿产——这次是欧洲的一部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
为，在美中经济战争中，关键矿产是中国最有力的筹码之一。中国是美国政府定义的50种
“关键矿产”中的29种的全球最大生产国。中国企业主要在海外开采这些金属，然后在中
国境内精炼40%至90%的矿石，从而对关键市场形成垄断。这一切，都是四十年来战略政策
的结果。1992年，邓小平曾说：“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然而，与石油不同的是，
美国自身并不是这类关键矿产的重要生产国。
然而，仔细分析，美乌交易以“乌克兰矿产收入换取美国资金”的想法，或许并不那么现
实。首先，我们需要区分“关键矿产”与“稀土”——这一点，包括川普在内的许多人都
搞不清楚。“关键矿产”指的是任何对经济至关重要但供应链不稳定的非燃料类大宗商品
。不同国家的政府对“关键矿产”的定义各不相同。而“稀土”则是一组包含17种金属元
素的特殊矿物。从地质学角度来看，稀土并不稀有，但由于中国在该领域的近乎垄断地位
，以及稀土在国防与新能源领域的关键作用，因此它们对美国而言属于“关键矿产”。
关键矿产是中国在全球两大超级强权经济战争中的最强王牌
其次，乌克兰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矿业强国。在俄罗斯入侵之前，该国的金属产量相当有限
，全球供应占比超过10%的只有一种矿物：金红石（Rutile），这是一种二氧化钛，主要
用来制造白色油漆。至于钛海绵——这种金属是制造商业飞机和战斗机的关键材料——乌
克兰的产量微不足道，在战前仅占全球供应量的约2%。
第三，在乌克兰扩大矿产开采极具挑战性：该国的地质勘测数据自苏联时代以来就未曾更
新；战争已经重创了其能源密集型矿业的供应能力；而开采矿产需要高昂的资本投入，且
回报周期长，这意味着只有极端愿意承担风险的投资者才可能愿意投入仍处于战争状态的
乌克兰。此外，乌克兰相当一部分矿产资源——包括大约一半的稀土储量——位于俄罗斯
控制的地区，而普丁正试图与美国达成自己的交易，向美国供应稀土。
乌克兰协议的草案还赋予美国未来在乌克兰油气项目中的股份，但关键是，它不涉及目前
已有的、盈利的油气资源。作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国，美国对这些权益的需求
并不迫切。
诚然，乌克兰拥有欧洲最大的锂储量之一，而锂是电动车电池和大规模储能系统的关键材
料。乌克兰还拥有丰富的镓（Gallium）和石墨（Graphite）矿藏，这两种元素在半导体
产业中至关重要。（中国几乎垄断了全球镓和石墨的生产，并且最近对美国实施了出口管
制和禁令。）
然而，美国自身拥有丰富的锂储量，其总量超过乌克兰的三倍。此外，美国的合作伙伴国
，如澳洲（全球最大锂生产国）和智利，也拥有大量锂资源。此外，川普与拜登政府少数
几个共识之一，就是“近岸外包”（nearshoring）关键矿产供应链，即将生产和加工设
施设置在美国本土或友好国家。因此，拜登政府推出了针对电动车电池的税收减免政策，
这些电池需使用来自美国或其自由贸易伙伴（如澳洲、智利、加拿大或墨西哥）的金属。
此外，美国政府也投资于海外矿场，以确保供应链稳定。
川普的目标是让这些矿产在美国本土开采和加工，这一点从他对墨西哥和加拿大——美国
矿业与冶炼产业的重要伙伴——加征关税的政策中可见一斑。然而，他将面临地理现实的
制约，因为自然界并未按照“美国优先”的原则来分配优质矿藏。更重要的是，中国的真
正优势并不仅仅在于矿产开采，而在于矿物的加工与提炼。西方国家在这方面已经落后中
国数十年，不论是在技术还是产业规模上，都难以迅速迎头赶上。
世界级矿藏的分布并非按照“美国优先”的原则来决定
美国需要矿产，而乌克兰则需要武器。尽管川普与泽连斯基显然互不喜欢，但仍有可能达
成某种协议。然而，现实情况是，上周五未签署的协议更多的是象征性而非经济性问题。
乌克兰将要提供给美国的矿产开采权价值并不高；美国给予乌克兰的安全保障价值则更低
。因为何时美国的挖掘工人和钻井工人能够阻止一个专制政权入侵邻国呢？有谁会真心认
为美国在1990年科威特被萨达姆·侯赛因并吞时，没有在科威特的投资或工程师吗？
欧洲人常常错误地把川普当成一个过于强大的企图称帝者。事实上，他行事的动机源于一
种持续的虚弱感。作为一位交易型的总统，川普必须在全球范围内达成足够的协议，以促
进和装备美国的经济，否则将不得不面对对中国过度依赖的不可接受局面——中国是美国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工业和军事对手。
在《黄金三镖客》中，金矿猎人被卷入了更大规模的美国内战。同样，泽连斯基与川普的
冲突只是全球超级大国争夺物质资源和全球技术主导权的微不足道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