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高中搭校车上学的情景，从台北县郊区到台北市郊区，山与山
不断连结。早上五点出门搭首班公共汽车，那时天还没亮，父亲带着还没有完全睡醒的我在
大街上快步地走着，跟在父亲背后的我有点茫然，觉得时间好遥远，高中生活好漫长，
不知何时才会有结束的一天。公共汽车把我载到校车等车处，我与父亲在骑楼下等，印象中
有位学姐的妈妈也常陪女儿在骑楼下等校车，身上还带着家里的狗，偶而我会与学姐聊
聊天，她问，陪你等车的人是你阿公吗？我摇摇头说那是我爸，只是他很晚才生下我，
才会看起来像是我的爷爷。校车来了，骑楼下一群人鱼贯地上车坐好，等待司机把我们
载到台北市的山城，一个有花有雾的地方。
对于搭校车印象最深刻的是坐在我隔壁的同学，他的名字有帆，让人好记得的名字。帆
常在校车上背英文单字，算数学习题，是一个用功的学生，理组班。也因为如此我几乎
很少与帆交谈，深怕会打扰他。某些时候，帆看书累了就想睡觉，毕竟早晨六点多看书
挺折磨，很多人这时候还在梦乡之中，而我们却已经整装出发在往学校的旅途上。
我一直记得帆戴着眼镜，喜欢穿学校发的西装外套，身上有一股特别味道，仿佛是衣服
在衣柜里的尘味，然而却不会难闻。当帆睡着时会随着校车行驶晃动，一下往西，一下
则往东，感觉整个人睡得很沈，甚至还会流口水。而我呢，搭校车时很少睡着，毕竟这
不是家里的床，座位又挤，有时车上还会放音乐让人很难入睡。我印象中车上的学长很
喜欢放张惠妹的第一张专辑“姊妹”，尤其是“水蓝色的眼泪”让我难以忘怀，高中三
年，简直要把这首歌给听到烂了，说也奇怪，以前的歌比现在流行歌耐听，越听越好。
高中三年我和帆都坐在一起，看他成绩越来越好，而我却差点留级，可能是我不喜欢在
校车看书的缘故，又可能是我天性懒散，其实不是读书的料。每天越区读书很累，回家
只想睡觉，高中三年成绩总在车尾，很难救回来。帆后来考上哪一所大学我记不得了，
因为实际上我与他并不熟识，只能算是校车上的朋友。不知道帆是否还记得我，那时搭
搭校车时的回忆，两个人头靠在一起睡去，偶而他靠在我肩膀上，我静静地闭上眼，假
装睡着，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其实整台车大多人都入睡了，只剩下张惠妹的歌声还在唱
著，永远唱不完的歌，也有着流不完的水蓝色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