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
他指著左边车窗外说:“这一片本来都是渔村嘛,开发了后,这里的人都拿到了一大笔
钱的嘛。”特别的是,他每一句结束语气里加上的“嘛”字,让他说的话都有一种看尽炎
凉的豁达,像本不带情绪的历史课本,没有写进去的,常常是真正令人感伤的部分。
也或许他早已习惯如此的偶遇,对来自于异地的人,心中熟稔地操作著一套剧本,问打
哪来,去了哪里,然后介绍当地小吃、名胜,热情地掏出他的最佳选择,让人期待着不久
就可以经历的最地道体验,好在心中回味再三,健谈的旅人可以将这些当作与他人分享的
话题,而他却会在这些山水和美食间的对话中渐渐被淡忘。
但我却忆起了他,记得他左手有串如栗子般大小的佛珠不停地把玩着,浮雕的凹凸撞击
出车上无言时的乐音,咔咔的声音让人将注意力从他半伸出手的窗外街景移到了他手中的
声音,并且期待着他即将开启的下一个话题。
雨刷适时地动了起来,就像是安排好的机关,连天上雨滴的特效都准备好了,就怕我们
不提到天气这题目;“这里几乎都是春天,人到这都不想走了嘛。”是啊,台北现在三十
八度的高温让人想逃跑,我则是幸运地降落在这比阳明山还高的高原上,四季如春,就算
是下著雨,也好似仙境般的浪漫。
应该是我手上这本书里的角色们,那无奈又纠结的人生,相对使我对他的豁达印象深刻
,让我阖起了书本,听着他口中的家乡。但当他轻描淡写的提到他的大伯当年随着国民党
到了台湾,也问到现在去台湾玩是否有许多阻碍时,我仿佛听见了那种小说家想要挖掘的
哀伤,那藏在他不停拨动佛珠和一派轻松背后的忧愁。
“有空你们可以去吃“ㄐㄧㄣ”子嘛,这两天下雨,刚冒出头来,很好吃的嘛。”如果
不是下雨和冒出头的线索,压根没法知道他说的是“菌子”;云南的山珍,其实就是生长
在腐木中的菇。他特殊的口音,无法发出噘起嘴来的每个元音,像是“ㄩ”、“ㄨ”等,
反倒成了我记忆他的另一个方式,也让我回想起一个已过世的大哥,就是这样的把“湖”
唸成了“符”,有次还让巡回的每个人以为“饭店里有符”,而吓得晚上睡不着。
他的健谈让人没有压力,他的亲切让人还想搭上他的出租车,听听在地昆明人的故事。
今天这条路上他所提到的景点可能需要再一个礼拜才玩得完,明日还有机会可以去吃他所
提到的“ㄐㄧㄣ”子,再去走走认识这个城市,但我知道,没有这样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就
不会是我记忆中的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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