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
刚结束与家人的远端视讯,仨人的声音和影像数位化后以光的速度在南洋一座城市里的饭
店房间重现,聊的不外乎日常生活的嘘寒问暖,加上小孩功课的叮咛,难以成为与他人分
享配饭的话题,更无法成为喃喃的纸上笔墨,但这样的时光却是一个远行父亲唯一能与他
们稍稍靠近的瞬间,短的有如弹指,结束有如落花般的惆怅。
眼前的幸福出现在随身的电话萤幕,这是过去难以想像的未来,回想生命中开始有电脑的
时候,所有的机器加起来像一台大型烤箱,萤幕里只有黑底白字,和一个不停闪烁的下横
线。开机时得要放一张巴掌大的黑色磁片,用不了多久就因为磨损,得重复开关多次才能
正常运作。而网络是那时还没发明的字汇,想要见到彼此,还是得用类比的。
在那时候,远行的父亲或母亲们要受多少的折磨啊,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只因就算现代科
技如此进步,将他们带到了我的面前,但这毕竟是即将消失的存在,无法让人及时出现在
彼此身边。到未来,或许真能如愿的出现,但停留不了多久,那个让他或她远离的原因还
是会再一次将他们带走。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身不由己,也让人更加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时刻,或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日常的一天就如此平淡的渡过,这一切还是令人陶醉,如果真的要拿什么来做比喻的话
,或许这就像是跟恋人在一起般,只是多些责任与担心吧。
但陪伴的时间有如在大海中溶解的方糖,家中仨人只有年纪相仿的母亲能够尝出其中的甜
头,孩子们对父亲这个角色时常缺席的反应开始令我担忧。科技能够做的,毕竟无法圆满
,人类或者是我,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时间。
我的担忧早来自于孩子们的行为,几个月以来在餐桌上,他们谈天说笑的主要对象是桌子
尽头的母亲,而我则成了一个威严的存在,每每早餐后的告别,称谓也只剩了雌性的那一
个,当发现这样的事实,心头难免一揪,因为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牺牲,期待事事圆
满的个性,现在成了苦痛的来源。
前天,儿子画了张美术作业,题目是“我的家”,四开的图画纸对折后再依老师的指示折
出一个造型,像立体书可以开门,有屋顶,他种了几棵树在房子旁,草地上还开了花,门
一打开就是餐厅,挂在屋顶上的灯还引来了些昆虫,餐椅上,比较小的那个是他,哥哥在
他左边,妈妈坐在对面。
原来,他的家只有仨人。
问他:“爸爸呢?”他说:“出差了”。或许,他已经懂得安慰人了。仔细看了桌上的菜
色,有盘笑脸,原来长期以来只靠视讯的餐桌陪伴,竟如此真实的在他的画中。
行文就此打住,他们用餐时间到了,接下来能做的,就只能是如他画作里的陪伴,我亲爱
的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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