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夕阳
一早就没停过的雨,让米奇取消了每个晴朗午后必定的行程;走上布鲁克林大桥,在桥
中央看着金黄的太阳慢慢地变成葡萄柚果肉的橘,然后消失在海湾边缘。他已经这样十七
年,开始这仪式的那天晚上,他本来要到Irving Plaza看Coldplay第一次在纽约的演出。
这场雨,令米奇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场雨,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天气冷的像是要将他这个
澎湖小孩,用宇宙深处最黑暗最冰冷的物质将他凝结了般。而那只他一路上一直紧握的手
,到最后竟也如那场春雨一般的冰冷。
为了躲今天的这场雨,米奇走进了Bowery上的New Museum。这栋日本建筑师设计的前卫
大楼,在米奇刚来纽约的时候,还没开始建造,当它落成后,米奇正好从雀儿喜搬到这附
近中国城里的公寓。米奇从未踏进New Museum一步,因为它独特的外在,在小意大利区和
中国城的对比下,让米奇感到它似乎在暗示著米奇在这“多元”城市里的不和谐,而这疏
离感也是他离开雀儿喜的理由之一。搬到中国城,并不是寻找那份熟悉,而是试图在一个
较为均值的环境中,减低他人对他的异样眼光。
但他错了,每天出门,公寓楼下餐厅的伙计就会像看到店里的海鲜走在路上般睁着眼看
着他,米奇会快步远离那附近,像是做错事般的逃离家门口。米奇刚来纽约的那几天,握
著那只手走在街上,是那样的安心,那么的温暖,现在没了那只手,米奇觉得自己像是没
穿衣服,没了肌肤,赤裸地走在街上。
米奇走出New Museum,他难过地觉得里头正在特展有关性或性别与社会文化的冲突,藉
由前卫艺术做出批判或沉思,竟真实地反映在他的日常。但事实上,餐厅那伙计只是想找
机会问他的耳环是在哪买的。
到现在雨还没有停,就像十七年前那一天。
他们俩约好了在当兵前一起去纽约。连续好几天的天晴,他们在中央公园散步,吃了好
几只雀儿喜市场里的龙虾,从帝国大厦顶看见了整个曼哈顿。Coldplay的票是在明天,本
来打算今天傍晚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看夕阳,天黑后到对岸享受纽约最有名的牛排。留在纽
约的最后一天晚上是期待已久演唱会,回台湾后可以同时入伍服役,退伍后,两个人再一
同搬到米奇妈妈留给他的套房。
但十七年前的那场雨打乱了他俩原先计画好的浪漫,他像个促狭鬼地跟米奇说:“明天
开演前我一定要看到夕阳,如果明天看不到,我们就不要回去,直到那天天晴,好不好?
”米奇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但雨下得很大,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米奇也没看见那呼
啸而过的车,只听见让米奇每晚无法入睡的救护车的鸣笛声和自己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直到隔天清晨,米奇都没有放开他的手,而那只手就像那天的春雨一样地寒冷。
演唱会开始, Irving Plaza空了两个座位,米奇自己一个人走上了布鲁克林大桥,他
终于看见了夕阳。后来的十七年里,只要天气好,都会看见米奇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等待
著太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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