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逼着用手把猫的尸体拧得不成猫型的那天,两周过去了。
方肆行这个人带来的不安感已经日渐将我的精神状态推往了前所未有的紧绷。仅仅是
在手机萤幕上看见他传来的讯息都能吓得我心惊胆颤。
起初我还有点崇拜这位高中学长,他能够大气不喘地徒手击败三名校园恶霸,从他们
的魔爪下拯救被围殴的我。对这位救命英雄的感激与敬佩促使了我向他拜师学艺,想学着
如何靠双拳保护自己。
本来期待收我为徒的他会传授我防身术或是功夫一类的打架技巧,但是他的授课内容
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行使残忍的勇气。”
方肆行从口袋掏出黑莓色的电弧打火机点菸,吞吐出一团氤氲白濛。
“校园程度的暴力相向,只要有把指尖塞进对方眼窝的勇气就绰绰有余。就算做不到
那种程度,最少最少也要有拿石头全力砸向对方天灵盖的胆识。对行使残忍一事毫不犹豫
就是提升你打架能力的捷径。你的攻击选项比对手更多、更有效就是一种极大的优势。
“不过像你这种连踢对方胯下都会犹豫的菜鸟,要达到我所设想的残忍程度需要渐进
式的练习。一下子要你残忍对人你肯定办不到,学习上也会有反效果,所以我们就从动物
开始。俗话说得好:‘从一个人怎么对待动物就能看出他会怎么待人。’
“而且呢,我还特地为你这个初学者降低了难度。不从活的动物开始,先从死的开始
练习。你今天就徒手把我准备的这个新鲜且未硬化的猫尸揉烂就可以了,很简单对吧?”
我是多么希望那天的一切如同方肆行吐出的云烟,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但是肠脏的
黏腻仍旧沾附在掌心;血液的腥臭依然驻足于鼻腔;碎骨的声响尚还萦绕于耳际。名作忘
却的救赎大概是会误点一辈子了。
那团我亲手塑型的毛、骨、肉的混融被方肆行赞誉为后现代艺术,还说要替牠取名叫
作《Cat It Was》。
结果在那天之后方肆行再也没有出现了,仿佛两人的师徒关系只是逢场作戏的玩笑。
但是,两周后的今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他堵了。
方肆行落寞地向我报备近况,说起这几天为了准备下一堂课的教材白忙了一遭的事。
“我本来是要找个街友让你练习的……”他灵巧地耍弄着手中的蝴蝶刀,“好死不死
遇上了清道夫开工的日子。”
“清道夫?”边走边聊的我假装关心地问,想藉著拖长聊天的时间走近家门,以便“
逃课”。
“我也是最近才认识这个人物。跟他的别名一样,他是专门处理街友的人。”
“他会杀街友?”
“你的想法也太暴力了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你还真有脸说,我暗自在心中吐槽。
“他只是开着游览车把大量街友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而已。”
“送到社福机构之类的地方吗,还是就业中心?”嘿,我还蛮幽默的嘛。
方肆行装作没能理解我的玩笑,续道:“不对。据说是送到休息站去了。”
“?”我不解。
“他在做的事情是这样的——”方肆行开始解释,“首先他会和街友们套交情,长期
且持续地买便当请他们吃。在建立起一定程度的信赖关系之后,他会向他们宣传在隔壁县
市有一场供三天餐的造势活动,然后他会亲自开游览车接送。接着在国道的休息站上赶他
们下车上厕所,最后独自开车离开,放生那些游民。”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听完解释后我更迷糊了。
“我探听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也不明白,所以我就亲自去拜访他了。清道夫的本名叫程
世杰,是名外科医生。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些流浪汉就是这座城市的肿瘤,我只是切
除它们罢了。’”
仍旧茫然的我回问:“这么大费周章的行动并没有根除游民的问题啊?”
“他在乎的是市容。他说他很爱很爱我们的城市,所以他想尽他所能进行维护清洁。
凭他一个人本来就无法根除社会等级的问题,不过他还是想做出绵薄的贡献……”
方肆行接下来的话我几乎没心思在意,下个转角处后就到家了,我终于能解脱了。
“……总之,我觉得跟这个人讲话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安排了让你跟他见个面。”
“嗯,改天再说吧,我家快到了。”
“不用等改天。很凑巧,程医生他刚好是你邻居。你不用想逃了。”
后记:
撰写中的长篇的一部份。想说反正都要写,不如顺便赚P。
个人认为写得好的句子是把“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改写成“名作忘却的救赎大概
会一辈子误点”。我可能也有写散文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