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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故事中出现人物:
女巫阿莫琳 => 安妮的妈妈;
灰袍术士葛列格里 => 安妮的爸爸)
魔眼与余烬
作者:CONOR SHEEHY
“逃。”
她心里只剩这个念头,不顾血流不止的脚底,拼命地大步奔逃。她又穿过一堆浓密的荆
棘,破烂不堪的衣服又多了几个破洞,伤口更多,出血更快,痛楚更强烈。
她感觉胸口在闷烧,想要停下来喘口气,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逃。”
自从她从昨天下午开始逃跑只过了一天,但已发生的事却数也数不清。当她逃出学院院
区时,首先听到的是教职员大喊叫她停下;当她沿着格林河岸慌忙逃跑时,听到的是追踪
犬的猛吠声。
接着,当夜幕降临时,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划破黑夜。她一不留神就在那里丢失了背袋
,她从雷文布鲁姆学院厨房辛苦偷来的两颗苹果、一小块面包,以及一块臭得像是从诺克
马运过来的乳酪,这一切全都没了。不过,这些食物本来也只勉强够她吃一阵子而已。
天啊,这股饥饿感是何等难耐的苦痛啊!为了充饥解渴,她只好采摘莓果、咀嚼树枝,
并张口喝下顺着叶流的雨水。
她的内心没有片刻安宁,每当她停下休息,身体还来不及感到疲倦时,内心就会响起一
个声音:
“逃。”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她失足被隆起的树根绊倒,重重摔了一跤,感觉断了几根骨头。尽管她咬紧牙关,还是
忍不住痛得直叫。强烈的刺痛从她脚尖传到躯干,然后抽痛一阵阵地蔓延到全身。她全身
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仿佛整个身体都灼烧起来。
她就这样把脸埋在泥沙里,一动也不动。深夜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她千疮百孔的身躯上
,洗去她脸上的眼泪和鲜血。
“逃。”那股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还带着怒气。
终于,她忍不住回应道:
“我跑不动了!”她大声痛哭,她的声音和身躯一样疲惫不堪。“我跑不动了!”
那股声音终于静下来了。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过了一段时间后,疲劳和疼痛交织成一首催眠曲,催她入睡。
在沉睡中,她梦见过去发生的事。场景是她的宿舍房间,特尔丝院长就在那里,刺棘仲
裁者在她身旁站着。
“你被选中了。”特尔丝说道。“在爱欧尼亚打仗的士兵需要新的武器:来自远古的武
器。”
当仲裁者将粗糙的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她便感到眼前火花一闪。
她瞬时感到额头发热,闷热难忍,接着脑海里出现一股声音——
那股声音。
“起来。”
她猛然惊醒,并立即翻向一侧,迅速警戒四方。雨早已停下,森林里一片宁静,只听得
见穿越树间的风声,以及远处猫头鹰传来的鸣叫。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没有危险——至少暂时如此。
她用疲倦的双臂缓慢地撑起身体,然后翻身背躺在地。突然,她的膝盖又啪啪声发响,
痛楚瞬即传遍整条腿。她好不容易忍住喊叫,直至剧烈疼痛变回之前一阵阵的钝痛。
她放眼望向天际,隐约看见在摇摆的树枝和云彩之间发光的星星。这个情景唤起了昔日
的美好回忆。她记得自己和祖母躺在芬斯沃斯草原上,给天上的星星取名字:狐狸座、骗
子座、希望座,以及现正在她头上高照着的魔女座——她最喜爱的星座。各种感情在她体
内奔窜,使她不禁流出一滴热泪。在这冰雪交加的天气下,这滴眼泪在她脸上产生了灼热
感。
好冷,冷死人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整个人快冻僵了。她
连忙起身抱紧自己,并尽力把身上的湿泥拨开。她开始慌张起来,呼吸加速,身体不自主
颤抖。
忽然,那股声音又再响起,这次内容有点不同。
“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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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她在黑暗中一拐一拐地走着,寻找干叶和枯枝,或是任何可拿来烧的东西。不幸地,之
前的大雨覆蓋整片森林,一切都淋得湿透。
她的颤抖停下来了,并开始失去痛觉。就在她准备放弃,让酷寒带走自己的那一刻,她
在前方的一块小空地,看见月光落在一根光滑的大树桩上。她将注意力聚焦在那处,走近
仔细观察,便留意到树桩表面刻着一个深深的缺口。
她的心情立即飞扬起来。“这……这是一颗路标树!”
当她年幼时,这种大树可在森林各处找到,帝国的斥侯会把它们当做路标,并在该处储
存食物和其他露营用品。她每踩一步都是煎熬,但还是慢慢往前蹭移,直到树桩前。她将
手伸进树桩的空洞,心里祈求找到任何能够帮到自己的东西。
忽然,她冰冷的手指抓到某件乾乾扁扁的东西——一条木柴。她迅速拉出包捆整齐的木
柴,还有打火石、可燃叶、牛肉干,以及一大堆野蘑菇。
不久之后,营火升起了。她坐在刚升起的营火前,抱着双腿,心不在焉地咀嚼著一块牛
肉干。那块肉干又干又硬,几乎无法食用,但她根本不理会。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危险暂时离去,让她放下戒心,回顾往事。
“特尔丝院长一定很生气。”她一边看着逐渐变猛的营火,一边想着。那位老院长待人
甚严,且情绪阴晴不定,她憔悴的脸上布满皱纹,并经常会皱起眉头,甚少见她展露笑容
。特尔丝院长现在想必已封锁学院,派出所有斥侯队搜寻她。
“唉,费恩啊。”她叹道。
费恩是学院的斥侯队长,他是一位拥有慈祥眼神的绅士,负责找出像她一样拥有天赋的
人,并给她们一个家。就在她祖母去世的几个星期后,其他村民差不多要放逐她时,费恩
来到了她家门口。虽然帝国大部分人都懂得法师的价值,但一些比较偏僻的集落,如芬斯
沃斯,依然紧抓着过去的传统,不信任法师。
村民们称她为“魔女”。“你这魔女!”她还记得村民们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他,对
她这样大喊道;她还记得向人求助时,只尝到闭门羹,令她感到孤独无助。
就在那个夏日,费恩.里特利克来到了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美好的东西:希望。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她用还能动的腿踢了一下木柴,木柴霹雳啪啦地响起,营火又再旺盛地燃烧,她感觉一
股暖流扑向她的脸。她再次凝视闪烁的火光,沉入深思。
费恩一定不知道特尔丝做的事,他对我这么好,他是那么的——
她眼前突然出现奇怪的情景,打断了她的思路。火焰似乎正在成形,但每当它形成淡淡
的轮廓后,就会瞬间崩溃,化为乌有。她皱起眉,看着这个现象不断地重复:形成相同的
形状,然后同样地崩溃。
她抬头一看火焰的上部,发现熊熊烈火中有两个黑色的空洞。无论周遭的火烧得多猛,
这两个漆黑如夜的空洞依旧闻风不动。直到她挨近仔细观察,才骤然发觉那不是空洞,而
是...
一双眼睛。
“阿莫琳。”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把她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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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火舌包围那双眼睛,但它们还是牢牢地盯着她。
“你、你是什么东西?”阿莫琳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但其实答案她心知肚明,她记得特尔
丝院长称它为“天赋之物”,它能够让她变得更强,超越一般的法师。
“你是个女王。”特尔丝曾经对她这样说道。“而这就是你的皇冠。”
“阿莫琳。”
火越烧越旺,声音也越大。声音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令她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震动。
“看。”
那团火焰开始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展现出她从未见过的事件。
高高耸立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华丽的石造教堂。在入口前,一个披甲的巨人正在战斗中
,他用手中的巨锤,把一群拼命挣扎的人类战士击飞。两只猛兽守在他的身旁,一只由暗
影形成,另一只则是由火焰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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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看。”
阿莫琳觉得自己被第二只猛兽所吸引,并在注视著牠的同时,一步一步向牠靠近。那只
猛兽非常巨大,并拥有大量粗壮、燃烧的手臂,且外形在缓缓地脉动着。牠朝着前方愤怒
地咆哮,逼疯敌人,并用邪火将他们燃尽。
阿莫琳面前的火焰突然窜起,化为一位正在微笑的苍白女人。刚才的钢铁巨人趴在她的
脚跟前,现已变成一堆废铁他的两只猛兽都被打败,被迫退后。一群穿着袍子的人围着他
们,并用阿莫琳不懂的语言念诵著。尽管那两只猛兽大吼大叫、不断挣扎,但阿莫琳还是
看到牠们逐渐衰弱,力量被逐渐吸走,直至变得小如一滴水。
那滴狂火现在被困在一个坚固的小瓶子里,阿莫琳只能默默地追踪着它的去向。许多年
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它还是被锁在那里,无人问津。它的火势越来越弱,显得绝望无助
,精神逐渐消逝,火光看似要熄灭,咆哮变为恸哭。
阿莫琳觉得有一股意料之外的感情从体内涌出:怜悯。
烈焰再次熊熊窜起。她看到刺棘仲裁者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雄伟巨大的雷文布鲁姆学院
就在他的眼前。那滴火从笼槛掉出,落在某人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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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突然,尖叫、镣铐,以及烈焰在她脑海中闪现。
“火。”
“快停下!”一声呐喊将阿莫琳从出神状态打回现实。
那双漆黑的眼睛离她脸前不到数尺,并且在熊熊燃烧着。她感到脚下有点……烫。阿莫
琳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站在火堆上,火已烧到她脚踝的高度。正当她开始感到灼痛、张嘴
大叫前,一位身着长袍的人从她侧边猛冲,将她撞出火堆。
她倒在泥巴上,拼命咳出呛入的烟尘和余烬。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爬起来。
“天啊,你这疯女人。”他边喘气边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阿莫琳转过脸去,喉咙还感到干涩不适。她就这样躺着,沮丧地咳嗽,直至胸口的刺痛
停下来。终于,她开口了。
“我不能回去。”她用干枯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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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那人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你在说谁?”
“特尔丝院长。”阿莫琳回答道。她预料到对方会立即将她扣上手铐,因此紧闭双眼准备
承受疼痛。
“那是谁啊?”他再次问道,语气透露出他毫无头绪。
阿莫琳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窄瘦的男人,在灰袍下的双眼流露出担心。对她而言,
这人是个陌生人,反之亦然。
“你是谁?”她问道。
那人转过头来,坐在倒在身旁的大树上。
“我叫葛列格里。”他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始说道。
“我的目的地是边境,就只是个平凡的旅人罢了。”他打量她半晌,然后反问道:
“那你呢?”
“阿莫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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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那么,阿莫琳,你有没有受伤?”
她低头查看自己的双腿。皮靴的靴底首当其冲,被烧得焦黑,而靴带则完全烧掉了。她
把烧焦的皮靴脱掉,并检查自己的双脚……幸好双脚都没事,只是在逃离学院的过程中多
了些水泡和瘀青。
她皱了皱眉头。
“只是膝盖受了点伤而已。”她边将坏掉的皮靴抛开,边说道。“但跟这无关……”
她转头一看,看到自己倒下时打散的火堆,现在只剩下发出残光的余烬和烟尘,无助地
等待阳光的到来。
阿莫琳四处张望,寻找那对漆黑双眼,但却找不到。
“膝盖受伤、皮靴坏掉,这样加起来就有两个理由停止徒步旅行了,我说对吗?”葛列
格里说道。他用怀疑的眼神,仔细地打量阿莫琳,但在黎明曙光照亮下,他看到的只是个
孤独无助的年轻女人。“我的马车就在附近。”他说道,并指向树林间。
“我可以载你去最近的市镇,你可以在那找治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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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不用了。”阿莫琳迅速拒绝道。市镇太危险了,尤其是这里附近的市镇,特尔丝的斥
侯可能会在那里埋伏。
“唉,我不能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啊。”
她再次打量葛列格里,寻找他衣着上有没有任何刻有雷文布鲁姆纹章的针扣、徽章,或
是样式。她没找到。“那样做对你自己比较好。”她说道。
葛列格里慢慢地点头。“那么至少先吃点东西再走吧?我的马车里有块肉馅饼,是在两
座村子外的烘焙坊新鲜出炉的。”
阿莫琳沉默了片刻,尝试忽略自己咕噜叫的肚子,但失败了。
“好吧。”她承认道。“我想吃。”
两人吃完后,天已经完全亮了,冬阳刺穿了树林间的扭曲缝隙。除了肉馅饼以外,葛列
格里还跟她分享了一壶冷牛奶,还有一些甜栗。接下来,他跟阿莫琳一起坐在路标树的树
桩,并在地上画出诺克萨斯的潦草地图,然后指出他去过的所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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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琳只是坐在那里,沉静地看着。人称“灰袍术士”的葛列格里是个活泼健谈的人,
当他讲到酒醉的巴斯里奇石怪驯兽师时,她的嘴角不禁轻轻上扬,不过只有一瞬间罢了。
等他讲完故事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葛列格里往后一靠,然后转头望向那毁坏的火堆
。“可以告诉我刚才到底是什么回事吗?”他轻轻问道。
阿莫琳噘起嘴唇。
“给我看你要去哪。”她无视他的问题,并用脚尖指向地图,要求他回答。葛列格里点了
点头。他伸手拿起烧焦的树枝,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地图的边缘。
“就是这里。”他说道。“越过山丘,在北方的尽头。”
“那里有什么?”
葛列格里耸了耸肩,答道:“什么都没有,就一些平原和山谷。我想在那里搭建一间小
屋定居。”他转头过来,反问道:
“那么你呢?你想随风往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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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女 安妮
阿莫琳低下头,陷入沉思。她考虑过去卓拉吉或是较远方的德库戈,但现在晴朗无云,
这两个地点都太靠近、太显眼了。她信不过芬斯沃斯的老邻居,前往南方的首都更是自投
罗网。阿莫琳回想过去在学院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玫瑰四处存在,人人皆是玫瑰。”
不行,她得去一个新的地方,一处无人涉足的地点。
“那个……”她低头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你可以带我走吗?”
葛列格里突然静下来。阿莫琳抬起头来,看到他双眉上扬,惊讶地看着她。
“到了边界我就会自己上路。”她继续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打猎和煮饭,
还会——”
葛列格里举起手来,并轻轻地笑着。
“阿莫琳,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不过有一个条件。”阿莫琳等着他挨过来。
“前往北方的路途遥远,旅途上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你不会喜欢我的故事,‘灰袍术士’葛列格里。”她叹息道。
“可能吧,不过我想听你说。”
到了中午,葛列格里骑上马,再次启程,而阿莫琳则躲在马车内一袋袋的粮食和木材之
间。马车的轻轻晃动、被子的温暖,加上她的疲累,种种因素引诱她闭起双眼睡去。
黑暗覆蓋了她,她迅速入睡。
在梦境中,
她终于找到一处安静和平的地方,
远离所有想伤害她的人。
Fin.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按:后来阿莫琳和葛列格里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安妮,在安妮出生前,阿莫琳亲手缝
制了一个小熊玩偶,是陪伴安妮长大的唯一玩伴。
安妮出生不久后,阿莫琳便失踪了。
葛列格里后来和一名名叫莱安娜的女性再婚,她有一个女儿:戴西,是安妮的继姊
妹,在一次两人玩耍的意外中丧生。
安妮魔法爆走第一次召唤泰贝尔那晚,全家都丧生了。
详情请见《安妮:起源》动画: https://youtu.be/uXDY-EQUiUc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
按2 :本故事中提到的钢铁巨人和苍白女人是指“魔斗凯萨”和“勒布朗”,
似乎暗示安妮和母亲阿莫琳力量来源的与这两位英雄古早以前的战争有关。
根据LoR,祂似乎是名为泰柏格(Tybaulk)的火焰恶魔
魔眼与余烬 THE EYES AND THE EMBERS
黑暗之女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