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I Never Compromise#72 (塔隆&卡莎)

楼主: Xylo1321 (Open Ears)   2018-08-27 21:19:23
【第七十二章 十九岁 泣血之风】
  塔隆抵抗昏胀的脑袋,竭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卡莎碧雅的背影。
  此刻她正专注地望着窗外,没发现他已醒来。
  “卡莎……”他开口唤她,声音干哑虚弱。
  卡莎碧雅很快便转过身来,对他展露忧喜参半的笑容,扭著蛇尾靠过来。他还未开口
,要她别为他昏倒之事担心,她却先一步以食指封住他的唇。
 “嘘。”
  不知为何,那毫无温度的手指,化作无可名状的寒意,一吋吋渗入他的心。
  “别担心你,对吧?我知道你要说这个。”卡莎碧雅移开手指,轻抚着他的额头,“
好好休息,你太累了。”
  他对卡莎碧雅的反应感到意外,她没有别的问题想问么?也幸好她没有。
  “的确很累,”塔隆干涩地说,“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而且……”
  “而且有太多事情必须操烦。”卡莎碧雅接着帮他说,“大将军的事、家族的事、黑
色玫瑰的事、爸爸的事……我还漏说哪一个吗?”
  “漏了一个……”塔隆抬手,握紧妻子的手,“妳。”
  她笑了,但那笑容,却像自忧郁的土壤中生出的昙花,只绽放一瞬间。
  塔隆当然察觉了她神情中的怪异,“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卡莎碧雅摇头,“你的嘴越来越甜了,是谁教你的?”
  “不对,”塔隆笃定地说,“告诉我怎么了,妳并不开心。”
  “没有的事。”她坚持,“好了,你该继续休息,睡足了,才有精神继续做事。”说
完,她匆匆起身,转身欲离。
 
  “卡莎。”塔隆轻声唤她,但她不予理会,迳直往门口去,“卡莎碧雅!”塔隆又唤
了一次,语气冷敛了些,既像请求,也像命令,两者兼有。
  卡莎碧雅停下,却没有回身望他,“是的,我在听。”语气也不如往昔温厚。
  “妳究竟怎么了?”塔隆卧起,下床走向她,立定在她身后,犹豫是否要拥抱她,却
感觉此刻妻子的不开心,并非仅仅是拥抱能化解,她究竟怎么了?一切令他如此不安。
  “卡莎碧雅,告诉我实话。”
  “……实话?”
  她反复卷著信子,像在拉扯用词,最后她怅然说道:
  “实话是──你要对我说‘实话’,塔隆,你……要对我说实话,实话,你明白吗?
实话,而非搪塞我的蜜语甜言!”
  塔隆面目凝结。
  压抑这番话带给他的刺痛,驳斥事实要他面对的事实。
  他让所有负面情绪全数下沉,回到他假设的已往。
  “什么实话?”他平静地问,“妳的意思是,我对妳有所欺瞒?”
  “好好说话!”卡莎碧雅显然对那个用词很不满意,“我更偏好‘善意的谎言’,告
诉我一切,我不想听别的。”
  “我不晓得──”塔隆依旧冷静地望看着她带鳞的背部,“我不明白妳在生什么气,
卡莎碧雅,妳怎么了?”
  他内心强烈地希望,她的愤怒,只是单纯的误会,而非揭露任何他所不愿告知的秘密
。然而塔隆自己也明白,卡莎碧雅没有那么笨,她此刻的作为,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肯
定她已经察觉某种事实,并且悲痛地作了这个判断──他在隐瞒她。
  时间貌似静止了,墙上的钟摆却滴答响着不停,凝滞的氛围却令人难以忍受,两人皆
低头不语,面目愁结。
  好不容易,卡莎碧雅转过身来面向丈夫,她神色冰冷,面目冷峻且带着深沉的怨念,
不似以往任何时候的她。对此,塔隆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卡莎碧雅,不存在于任何记忆之
中。
  她说:
  “你中了诅咒,活不长了。”
  塔隆被她眼中的悲伤给震慑住了,同时他也知道,已经不能再欺瞒她了,她早就洞悉
一切。
  他阖上眼睛,不敢面对她,愧疚感令他浑身上下颤抖了起来。
  见他久久没作否认,卡莎碧雅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对,太奇怪了,她为什么
会有这种反应?塔隆宁愿她痛骂他一顿,为何她一句气话也不愿说?
  “是魔甘娜告诉我的。”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怜惜地说,“龙血果引发你体内的坏
魔法,她说那是诅咒,起初我不信,但我知道她是不会骗我的。”她沉吟一会,“这个诅
咒……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能解决的事。”塔隆定定地说,“妳根本没有必要操心。”
  “瞧你把诅咒说得像小感冒一样简单?你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拖到现在还未解决?
我想想,那是多久以前了?就在我嫁给你的当晚,诅咒就发作过一次,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我害怕去计算……”
  “我不想让妳担心。”
  “拜托你不要将话说得如此好听……”卡莎碧雅咬紧下唇,口中嘶嘶作响,“我们不
是说好要一起面对吗?为什么你总是像以前一样,好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肩上扛?难道你不
相信我?难道你还宁愿我像以前一样,像尊被奉在祭坛的神像?不!我之所以离开庄园,
离开诺克萨斯!为的就是获得能与你并肩作战的力量!然而你始终……始终……”
  她说不下去了,低身掩面啜泣。
  见她如此,塔隆内心绞痛,挥之不去的懊悔,开始影响他的思路,他不晓得此刻该说
什么才好,只得任她哭泣,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挤出几句安慰的话:
  “我不能让妳犯险,即便妳已与以往不同,我也无法这么做……更何况,事情并不像
妳所想的这么严重,这个诅咒,据说只是个低等的咒术,所以我才没有将之视为第一要务
。”
  忽然,她笑了。
  蜷缩的身子敞然,垂首咯咯笑着,仿佛领悟了什么,令塔隆不寒而栗。
  他完全看不透她了,他的妻子为什么会散发出如此令人恐惧的气息?仿佛蛇妖已渐渐
与她相融,塔隆不想害怕她,却仍感到害怕,他发觉自己不能接受卡莎碧雅的转变,他害
怕卡莎碧雅总有一天会失去自我,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卡莎碧雅。
  “亲爱的。”她缓缓抬起视线,灰茫茫的眸子,像冷涩的天光,“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不知你是否愿意听听?”
  塔隆颔首,“妳说。”
  “由我去杀了那个诅咒你的人。”她亲切而缓慢地说,“如此一来,事情便解决了。

  “绝对不行。”塔隆断然拒绝,“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杀了那个人,一切便解决,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塔隆故作镇定,实则后悔方才出言不慎,卡莎碧雅也许在试探他是否知道诅咒他的人
是谁。
  “妳怎能断定事情会因此解决?”塔隆侷促地说,“若事情有这么简单,我又怎么会
拖到现在?”
  “塔隆。”她神色郁结,冷漠,坚定,“魔甘娜告诉我,解开诅咒的方法无它──由
下咒者亲自解开,或是,杀了下咒者。”
  他顿住,一时间无从答辩。
  那个堕天使……是啊,他竟然忘了,魔甘娜可是卡莎碧雅的魔法导师,他竟然忘了这
点。多么愚蠢,他自嘲,这实在太蠢了。她当然对魔法有透彻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诅
咒的解方呢?
  “你不知道这些吗?”卡莎碧雅沉下眼眸,有些无奈地说,“这是当然的……你不懂
魔法,但你总晓得是谁对你下咒。”
  “我不晓得。”他对她说谎,也试图圆谎,“但……我会知道。”
  卡莎碧雅端视着他,点头,不再出言相逼,仿佛事情已经有了结论。
  “我该出门了,”卡莎碧雅望向门外,“今天是我生日,联盟议员邀请我去观看他们
为我举行的一场表演赛,我……不能迟到。”
  塔隆困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答话。
  她面向镜子,歛理仪容,一面梳头,一面对他说,“待你休息够了,就从后门出去吧
,前庭有许多来送礼的宾客。”
  卡莎碧雅披上缎质披肩,戴上礼帽,遂离开房间,期间再没留下任何话语。
  她离去时,蛇尾娑沙,声音愈来愈小,直到塔隆再也听不见,他颓然坐下,紧握双拳
,在寂静闺房中,低声咒骂。
  “去妳的……莎乌娜。”
**
  呆立在原处许久,塔隆才自混乱中稍微厘清头绪。
  卡莎碧雅说得没错,她没有错。
  “我一直在欺骗妳。”
  望着满载疤痕的双手,他垂下眼帘低喃。
  “只怪我无法从那没来由的高傲开脱,但是……妳若不相信我,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就失去意义。”
  无人听见的言语,化作窒旋,凝住心思。
  此刻,塔隆陷入无比的沮丧。
  过去,他只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卡莎碧雅,而今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太多
的悲伤迫使她筑起壁垒保护自己,殊不知,那道墙已经高到连他也无法越过了。
  卡莎碧雅没有错,她可以保护自己,她有权保护自己,以及她所珍爱之事物。
  “哎呀,你竟然还在?”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斜眼瞥见魔甘娜的残翼,塔隆浑然忘记这屋子还有别人。
  “该走了。”他开口,“感谢妳的款待。”
  “不,那没什么。”
  魔甘娜缓缓走向塔隆,伸手将一叠衣物交还给他。
  “帮你补好了,不用谢我。”
  塔隆将之摊开,这件原本遭玻璃刺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竟宛如全新。不知何故,内心
涌上一阵感伤,思及卡莎碧雅对他的信任,可能永远也无法修补,塔隆感慨地说:
  “妳不该告诉她的。”
  魔甘娜凝视他,眼瞳深邃而无波。
  “你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仍是温室花儿,但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相。”
  闻言,塔隆不自觉扣紧手中衣物。
  这女人凭什么说这些风凉话?
  虽然察觉到塔隆的怒意,但魔甘娜只是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走向一旁的摇椅坐下
,熟练地打起毛线来。
  “或许你该去看看她现在处在什么环境之中,就能明白她非得变成这个样子不可。”
  “我俩间的事容妳置喙?”
  塔隆愤然离去。
  “可终于清静了。”
  魔甘娜愉快地笑了笑,继续穿针引线。
***
  步出宅邸后院,踏进香光回廊,随即感受到气温的骤降。
  联盟为卡莎碧雅居所施展的气温恒定魔法,此刻使塔隆心生厌恶。
  犹记得,她是多么喜欢雪,思及两人前往弗雷尔卓德执行任务,即便冻坏了,她也像
个孩子似地在雪地里奔走、惊叹。
  一切恍若隔世,她还喜欢雪吗?他竟不敢肯定,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那个她还在
吗?那个卡莎碧雅……有着温暖人心的笑容,有着纯真无邪的心,那双柔和似水的灰眸,
总能平静他的心,亦能挑起他的情。多么希望她永远不要改变,还是那个傻呼呼、成天巴
着他不放的二千金。
  ‘由我去杀了那个诅咒你的人,如此一来事情便解决了,亲爱的。’
  难以想像这话竟是卡莎碧雅亲口所说。
  塔隆思绪万千,陷入泥淖。他既不能让卡莎碧雅犯险,一时半刻也无法解决这事,过
去种下的祸苗,现在正蚕食着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逐渐将事情推往他从未想像过的
深渊之中。
  “妳没有错……”他困顿地踏着脚步,也不知该往何处行走,“但,我也没有错。”
若连自己都怀疑自己,不,他怎么能怀疑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直都以保护她
为优先要务,所以他怎么可能有错?“无论妳变成什么样子,守护妳,始终是我此生唯一
意义。”
  “大哥哥,你有看见泰贝尔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使塔隆回神过来,他低下头,望着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一位小女
孩,怪异的是,他竟然没察觉她是何时接近的。
  “大哥哥,你有看见泰贝尔吗?”  
  原想直接走开,但塔隆瞟她一眼,竟觉有几分眼熟。
  “什么泰贝尔?”
  “泰贝尔就是泰贝尔呀!”
  虽然是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话,却隐约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他,这女孩不是
普通的女孩,纵使头上戴着熊耳发圈,背着小背包,穿着小折裙,但那些东西仿佛只是一
种降低外人戒心的道具,完全不衬她阴沉的笑容。
  虽是个女孩……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女孩应有的可爱。
  “妳怎么自个在这?父母亲呢?”
  “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喔!大哥哥呢?”
  塔隆板著脸,不太确定是否要继续与她交谈。
  “也在很远的地方。”
  “跟我一样!”女孩瞇眼微笑,“所以大哥哥快陪我玩吧!他们不在,我好无聊--
我们
来比赛,看谁先找到泰贝尔!”
  “泰贝尔……”塔隆沉思,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输了要被惩罚喔!”她笑吟吟地说。
  “去找别人,我没空。”
  “只能是大哥哥!”女孩股著腮帮子,两手直直地握著拳,“只有大哥哥才能找到安
妮的泰贝尔!”
  安妮?是那个联盟英雄安妮?塔隆垂下视线,仔细端倪她,虽然印象模模糊糊的,战
报上的安妮似乎是个拿着玩偶熊的小女孩,没错,那个叫做泰贝尔的玩偶熊。
  “大哥哥!我们快开始吧!”
  “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
  “不管!不管!陪安妮玩!”
  安妮抓紧塔隆的斗篷,不让他离开。
  “不管妳是谁,”塔隆垂下视线,语调冰冷了起来,“想找人陪妳打发时间……最好
挑个适合的对象。”
  “不管!大哥哥要陪我找泰贝尔!不然安妮要生气!”
  塔隆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擅长应对小孩子,一股恼怒冲上心头。
  “走开,少烦我。”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掉头便要走,却在抬脚同时感到一股逼人的恶寒,不,正确
来说是带着恶意的焚灼感,他若想往前,那感觉愈烈,他没跨出去,那感觉便消失了。
  女孩的脸沉了下来,一股深怨沉积在眼底,随即,不祥之气化为黑色晕影蒸腾现影,
塔隆袖底的刀尖几乎就要探出头来,不远处忽然一阵慌乱的喊叫,打破香光回廊的肃默。
  “安妮!安妮!妳在这里做什么?比赛要快要开始了啊!”
  “糟糕,被玛嘉蕾特发现了。”安妮闷著脸,收起手中逐步蓬发的法术,一切宛如没
发生过。
  回廊转角处,一位身穿紫色召唤师斗篷的女子急急忙忙奔来,双手按著膝盖喘个不停
,“我不是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提早三十分钟到场准备吗?妳跑来这里是要把我给急死吗
?”
  “安妮不想去。”
  “啊?”
  名为玛嘉蕾特的召唤师一脸的惨白,安妮则是气呼呼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妳不得不去!”
  “才不要!”安妮朝她吐舌头,“大家死了又复活,死了又复活,根本不好玩!安妮
腻了!再也不要参加比赛!”
  这下百分百可以确认她就是“黑暗之女.安妮”,联盟里年纪最小的英雄,塔隆在联
盟战报上看过她的脸,是这个原因让他感觉与她似曾相似吗?
  “那可是为了庆祝卡莎碧雅的生日而举办的表演赛,身为联盟最受瞩目的英雄妳当然
要参加!”召唤师拉住安妮的手,“快跟我来!否则我要倒大楣了!”
  “不要!泰贝尔不见了啦!没有泰贝尔安妮要怎么比赛?”
  “别唬弄我了!”召唤师翻了个白眼,“没有泰贝尔妳也可以比赛!比赛结束后再找
也不迟啊!再说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可以用魔法把它藏起来!”
  “没有泰贝尔的安妮就不是安妮!”
  “泰贝尔怎么会不见?妳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它吗?”
  “真的不见了呜哇哇!!”
  “之后再找也不迟!现在妳快点跟我去赛场!”
  “不.要!!”
  召唤师想要拉走安妮,安妮却自掌心鼓动出火焰,召唤师紧急后退,“难道妳要逼我
用召唤术吗?!”她抬手施法,一股黯淡的光芒自掌心散开,但安妮却迅速躲进塔隆披风
之下,使召唤师无法出手,这位召唤师似乎因此才注意到塔隆的存在。
  “这位先生,请你帮……”
  
  “不要。”
  “……”
  “你一定是安妮的支持者吧?”
  “不是。”
  “……”
  “啊啊啊啊--”召唤师焦躁得头上都冒烟了,“求妳快点去赛场啊!我会尽一切所
能帮妳争取新套装的!拜托了!!”
  安妮的双眼为之一亮,但也只有一瞬间,在那之后,她淘气地鼓起双颊。
  “哼!安妮又不是乌尔加特!安妮已经有好多好多套装了!”她拉起裙摆,展示一身
哥特风的服装设计,“玛嘉蕾特,安妮不会去赛场!不.会.去!少了泰贝尔,安妮就少
了一招,怎么玩?”
  “就算打不赢,也该到场!这……是妳的职责!”玛嘉蕾特试图要教训安妮,却根本
不管用,安妮只是将两只耳朵摀住,听也不听,玛嘉蕾特只得哭丧著脸哀求,“今天妳的
对手是勒布朗,那些蒂玛西亚支持者都下注在妳身上啊!而且妳要是弃赛……我可是会被
连署开除的!拜托了!安妮,拜托妳快去!”
  忽然之间,安妮的双手竟被塔隆反扣在后方。
  “呜哇啊!大哥哥,你干什么?”
  “召唤师,”塔隆熟稔且迅速地将安妮的双手反绑住,“带路。”
  玛嘉蕾特虽对这状况感到困惑,却也没敢问塔隆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转变,不知何故
,自她说了那句话之后,眼前男子散发出一种凝炼的杀气,令她不自觉地禁声,只知此刻
应即刻踏出步伐为他引路。
***
  已经许久没有来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了。
  整齐划一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让塔隆打从心底感到到烦躁,特别是某些拿着标语拼命
挤向前的人们,丝毫不顾旁人的感受,嗓门大到要将屋顶掀翻。塔隆挤过廊道群众,迎向
出口刺眼的亮光,踏入巨大的环形观赛区,扫视何处有个好位置,但早已座无虚席。
  他背靠着墙,向上一蹬,勾住上层高台边缘,一层一层翻上棚顶,脱离令人窒息的人
群,稳妥地蹲在栏杆上,俯瞰下方情景。
  赛场正中央被一颗硕大无朋的水晶球占据,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从水晶球传输的画
面都不会失焦或歪斜,也可以清楚看到画面中的英雄们正在做些什么事。
  “哎呀!我们的小安妮终于连上线了!各位观众!现在出发还不算太迟呢!”播报员
的声音如雷贯耳地回荡在赛场。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蓝色群众欢声雷动、不停鼓譟,那些人想必是蒂玛西亚的支持者
。另一侧的观众,清一色黑红相间,无疑是诺克萨斯的支持者。
  “勒布朗这厢已毫无压力地发育了五分钟,看呐,她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对防御塔发
动攻击,这下小安妮该如何应对呢?”
  镜头移动到安妮身上,她悠晃着步出重生点,朝正中央那条路线过去了。
  “今天的安妮是哥特萝莉!真是俏丽!不过啊--她要是有点笑容就更好了!安妮心
情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难道是刚刚睡醒吗?喔喔!她终于来到中路防御塔了,一见面就
对勒布朗放出一团扇形火焰!是烈焰冲击!哇!勒布朗轻轻一扭,烈焰只冲击了空气!”
  “这召唤师是新来的吗?”赛评用浮夸的语气喊道,“竟然忘了买鞋子!当然打不到
!”
  “勒布朗大笑了数声!那笑声……不管听几次都令人神魂颠倒啊!”
  蒂玛西亚的群众嘘声连连。
  “这是一种心理战,”赛评分析道,“在对手失误的时候向英雄下达嘲讽的指示,可
以有效影响对手的冷静。”
  “安妮生气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啊。”
  “勒布朗对安妮丢出了锁链!安妮被绑住了!情势不妙啊!才刚出门就被耗损了一半
的血量!”
  塔隆定睛一瞧,那金色魔法锁链犹自回忆涌现,数年前,初次与诈欺师交手,那锁链
曾化为诡谲之蛇缠绕他,迫幻象注入脑海,击溃他的意志。
  “使魔法具现化,需要非常高深的领悟才能办到,那一招,我还勉强闪得过,安妮可
就无法。”
  这低沉的嗓音非常熟悉,塔隆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来了。
  莎乌娜。
  即使她的脚步声被吵闹声给覆蓋,塔隆依旧能感觉到她那由黑暗中投来的视线。
  此刻,塔隆一点也不想见到这女人的脸,正犹如内心难解的结一样,无法一刀了断。
可是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真的无法一刀了断吗?’
  “看来妳在这里得到不少情报,”他漠然地说,“是否包含我的这一份?”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
  “妳最好有点进展。”
  “我很忙的。”莎乌娜淡然一笑,墨镜闪映着七彩且刺眼的光,“不过,与你相比的
话,当然还是比较有进展的。”
  “若妳只想来这跟我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立刻结束我们的合作关系。”
  神影刺客背对炫目的闪光,缓缓转向阴影中的暗夜猎人,锋利眼色挟带慑人杀意。
  “妳早就知道如何解除诅咒,为何不告诉我?”
  莎乌娜只是不愠不火地望着他,还露出一道无奈的笑。
  “为何要告诉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刀按在我脖子上,逼我咒他,现在竟反过来怪罪
我,这是什么逻辑?”
  塔隆斜觑莎乌娜,内心窜起一股愤恨悔恶的纠结。
  “妳最好找出别种方法来解除我的诅咒,否则我会亲自了结妳。”
  “发作几次了?”她问,“你那该死的诅咒。”
  “三或四次……怎么,妳这是在同情我?”
  自混乱的脑袋中捞起破碎的回忆是如此艰难,每每诅咒发作,他就会丧失意识,梦见
安朵梅达,至今他仍循着这道薄弱且危险的线索,在茫茫大海中寻找解答。
  马库斯将军没有告诉他的答案,或说是--马库斯将军来不及告诉他的答案。
  那命悬一线的赌注,正随分秒流逝,正随着凭依诅咒蚕食鲸吞着他的寿命。
  “还有时间。”莎乌娜平静地说,“你不能操之过急。”
  “什么叫还有时间?”
  塔隆冷笑。
  “妳竟然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来告诉妳现在是什么情况吧,莎乌娜,妳要是还有
点自知之明,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而妳却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妳活腻了,彻底的活腻
了。”
  她也笑了。
  “原本就知道你是个不太聪明的家伙,没想到情况还能变得更糟。”
  忽地,一道利刃削过莎乌娜的脸颊,割出血痕,血水还未从破口流出,又自背后突袭
三道利刃,莎乌娜侧身扭颈避过,却也惊觉塔隆早已消失在原处,只消一眨眼便遁入屋梁
暗处。
  莎乌娜冷静地扫视四周,自赛场传来的噪音与闪光影响了她的感官,偶而,她以为自
己看见塔隆,却发现那不过是视觉残像。
  播报员不时地咆啸,搅扰听觉,令她防不胜防。
  此刻,她在明,他在暗,想判断他的位置极为困难,他拥有一切的主导权。
  这家伙是来真的吗?真要杀了她?以塔隆那可怜的情商而言,机会极高。
  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臂弩上膛,靴底刮擦著横梁的铁锈,她阖眼息心,排开喧闹声为她带来的烦扰,睁眼
后,随即能感受到空气中凝滞的杀意,能寒入骨髓,能使人心冻结。
  同时,莎乌娜想起,自己与这位诺克萨斯刺客似乎从未真正打过一场,他们在多数时
候都能为彼此的利益而和平共处。
  而今,这脆弱的合作关系,似乎已经被他给亲手破坏掉了。
  还能说什么呢?
  “安妮已经被勒布朗单杀三次了!!!”
  塔隆在哪里?
  “诺克萨斯的支持者们欢声雷动!看来这场比赛是胜券在握了啊!”
  喀擦!
  银箭朝暗影连番瞬发,矢尖穿破残像,她便火速自原地跃开,避过余光处袭来的锋光
,尽管只有一瞬间,匕首映出的反光仍能被她以肉眼捕捉,飕飕飕,塔隆翻出暗钢梁暗影
,圆形刀片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同时出现,疾速旋转而来。
  莎乌娜翻身避开,却顿失立足之处,重心失衡向下坠落。
  “难道安妮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塔隆自高处俯视着她的坠落,那怨恨的眼神她从未见过。
  “比赛还不到最后都很难说!!”
  忽焉,莎乌娜的形影在光芒中消失了,仿佛与绚丽的光芒融为一体,活生生地消失在
他眼中,塔隆无法判别,那是不是闪光造成的错觉。
  塔隆肃杀的眼神,额外升起了一分警戒。
  至今未曾与莎乌娜交手过,只知她是暗夜猎人,擅长以物理手段反制黑魔法,却对她
的底细毫不清楚,她有多少能耐?他亦对此一无所知。
  “安妮终于上六啦!这会是反击的开始吗?!”播报员扯破嗓门大喊。
  一抹细如烟的锋芒自斜后方闪现,塔隆机警地斜身一避,箭矢磅礡地插入他所站的原
处,紧接而来的是暴雨般的箭矢自各处袭来,塔隆一面退避,一面以刀锋格挡。
  这女人真有一手。然而,她敢接近他么?这方法终究会耗尽她的箭支,对莎乌娜而言
,速战速决才是上策,若他始终没有露出破绽,她注定要失败。
  塔隆奋力向上跃,左手按著墙沿的钢帽,以力借力,转瞬翻至最屋棚顶端,随即在空
中捕捉到箭矢的来处,恰在此时,一道令人目炫的闪光将莎乌娜的位置暴露得一览无疑。
  究竟是谁捉到谁?
  莎乌娜沿错综的钢柱奔走,塔隆展开剑刃斗篷,俐落地甩开臂刃,任重力将他拖曳而
下,逆向的风,宛如无形的台阶,助他以电光石火态势朝目标冲刺。
  转瞬间,她就在眼前。
  刀锋已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大快朵颐一场。
  塔隆将臂刃猛烈刺向莎乌娜。
  “安妮出招了!勒布朗也出招了!这次会是谁胜谁负呢?!”
  她又突然消失了,且速度之快始料未及,刀刃只划开空气。
  “啧!”
  即便看不到,但她肯定还未远离,塔隆抓紧这一刻,朝四面八方抛出无数飞刀,身形
亦遁入眩光之中,刀片与银箭擦出火花,塔隆反手一使,将刀片全数拉回,瞬间,血花自
虚无中迸开。
  她受伤了!即便他看不见她,溅出的血水却精准地暴露了她的所在。
  杀了她,便能解除诅咒!
  塔隆倏然向前冲刺,毫不犹豫地将刀锋指向她,眼看胜券在握,莎乌娜却趁他近身之
时,抬起巨弩,朝他击射巨箭,由于距离太近,几乎是无从闪避,他的侧腹被箭矢擦过,
身子亦失去平衡,向下跌落,然四周毫无可攀之物,塔隆感到地心引力的拉扯愈来愈烈,
绚烂的闪光照得一切尽显盲白,他看见,莎乌娜,那满脸是血的面容,竟有些无奈。
  她捉住了他的手,扣得死紧,受伤的她,艰难地支撑着他的重量。
  “我的老天!这召唤师是多菜?竟然连大招都忘了学!安妮没有放出泰贝尔!这是为
什么?!”
  两人对望,刺客杀意犹在。
  “就算我不杀妳,卡莎碧雅也会杀了妳。”塔隆阴沉地说。
  “呐,”莎乌娜露出疲惫的笑容,“容我说句公道话,你似乎有点小瞧我了。”
  “不……是妳小瞧了卡莎碧雅。”
  莎乌娜摇摇头。
  “我没有小看卡莎碧雅,自我来到联盟,每一场比赛都没有错过,也亲自与她对战过
,或许,我比你更清楚她的实力。”
  “妳好自为之。”
  说完,塔隆将手松开,拒绝了她的施舍。
  “两方的支持者已经快要打起来了!幸好中间有几位召唤师用法术将他们彻底隔开,
才没发生流血的冲突事件,各位观众,千万不要使用暴力!”
  莎乌娜面无表情地望着塔隆向下坠落,离她愈来愈远,未几,一道刺眼的闪光掠过,
他便失去了踪影,仿佛不曾存在过。
  一阵沉思后,莎乌娜转身步往身后黑暗,消失无踪。
待续……
后记:
许久没更新了.....
可能不太有人记得这篇了,
前阵子有些风风雨雨造成断更,
但我答应大家会填完这个大坑ˊAˋ
还是老话,希望大家可以享受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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