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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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恩独自一人坐在旅馆角落的位子，每逢他心情不好，他便会来这里点一杯莱姆酒
。
　　这间位于王都贸易区运河畔的小酒馆，可说是极为知名的景点，它见证了许多传奇故
事：国王嘉文一世微服出巡、圣枪双侠‘白键’与‘黑键’的约会、‘圣槌守护者’波比
在摔坏怀特中将的大提琴后，被他从窗口扔了出去，诸如此类。
　　神奇的是，即使声名大噪，该店老板也从未有过扩建之意，酒馆甚至连招牌都没有，
知晓这里的人都称呼这里为‘好地方’，客人不多，仿佛为了延续这些故事，大伙儿刻意
保持这里的低调神祕──英雄仍会再来。
　　路西恩已经两天未和妻子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发怒或冷战并不是什么好选择，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但这无妨，这里
是他和妻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路西恩认为自己需要冷静一下，然后再喝个数小时、最迟
半天，就会有个人登场了。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你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不闷吗？”路西恩示意前来的独臂男子
坐下，并给了他一个典型醉汉的哀怨眼神：“现在都傍晚了，身为兄弟你也找太久了。”
　　是鲍伯。这个该死的精虫上脑浑蛋，得到安逸的生活后，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没有。
　　“你的脑袋没成一团糊真是万幸，不是所有光明使者都能挨过那一枪的。”路西恩冷
冷道。在极小的机率下，圣气弹强大的冲击力仍可能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也就是所谓
的肉体复原，灵魂崩解。
　　“呵、我也觉得我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蹟。”鲍伯下意识望着他右肩下空荡荡的衣袖。
乔乔做给他的义肢果然是邪恶之物，但那是唯一再让他弹吉他的东西了。
　　“我懒得理你，坦白告诉你一件事吧，不久后，我就会离开蒂玛西亚，再也不会踏上
这里一步。”鲍伯原先以为路西恩醉了，可这名健壮的狩魔猎人男子，他身上黑鸦鸦一片
，唯一亮如钻石的眼睛，竟格外有神，且明显带着恨意。
　　“为什么？今年是你们最闪耀的一年啊？”鲍伯自然是无法理解了，大家都知道狩魔
猎人夫妻档合作无间，所向无敌，黑键冷静沉着，白键……
　　像随时踩在钢索之上？鲍伯一下子把今年狩魔猎人的传闻拼凑起来，发觉席儿确实跟
过往有那么点不同。尤其是她在面对敌我不明的高手犽宿时，居然就这么把圣器丢到一边
，虽说她本来就是个善良的人，却不是个蠢人。
　　“鲍伯，你相信梦吗？”岂知，路西恩突然换了个话题。
　　“不相信啊，如果梦能成真，我早就娶索娜为妻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个奶牛？”
　　“黑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就不放在心上了。”
　　“你懂什么？我的妻子要死了。”路西恩愤怒地看着鲍伯，表达对他的蔑视，似是在
告诉他，像你这样贪恋女人肉体的男人，是不可能懂得他的心情的。
　　自从得到光明之鹰后，一切都非常顺遂。他和妻子命中注定要在蒂玛西亚发迹，赢得
无数人的尊敬。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就好了呢？想到这几天的争执，路西恩恨不得立刻赶鲍伯离开，再
找个地方继续喝闷酒，最好是能够一醉不醒，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面对。
※
　　在路西恩与鲍伯争执的数个小时前，一辆军用马车悄悄驶入不久前在王都地区引起轩
然大波的商业小镇。
　　几名军官与教士，再次抱着复杂的心情探勘当时血战的巷口。为什么皇冠守卫将军要
和那个帝国女人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莫非是教团逼迫他们？
　　卡希娜却指挥着这次行动；幸好盖伦没有痛下杀手，再怎么说，她可是骑士出身啊。
即使是军方也有相当多的人尊敬卡希娜，折服她的勇敢与高尚情操，以及可媲美皇冠守卫
将军的固执。
　　军方的这次巡查，唯一只身一人和队伍分头进行的，是他们的长官，同时也是身为守
护蒂玛西亚王国最繁华地区的最高负责人，怀特中将。
　　中将的手下认为，以他们长官的身分，根本用不着纡尊降贵，和这些沾满恶魔血，脏
兮兮、品德低劣的人为伍，更别说不带任何护卫了。
　　“妳说有我妻子的消息，却带老夫来看一具比妳丈夫还黑的僵尸。席儿，老夫感受不
到妳的尊重。”
　　然而中将完全无视下属的警告，不顾一切要咬这道饵。详细资料他已在来之前看过了
──光明使者教团鲜少将与恶魔交战的资讯暴露给别人，尤其是本该紧密配合，却始终抱
持敌意的军方。
　　邀请怀特中将的是圣枪双侠的‘白键’席儿，传奇的女狩魔猎人。她虽非蒂玛西亚人
，却为王国尽心尽力，若非这几年战争紧急，她的威望说不定犹在盖伦之上。
　　席儿邀请中将前往之处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教堂，它的位置距离盖伦闹事的地点不过数
条巷子。当时也上演了一场激战，这场战斗规模较小，只有少数几个人受了轻伤，名为‘
约瑞科’的怪异僵尸，就是在这里捕获的。
　　“妳不是说，这具僵尸被一名艾欧尼亚武士切成数块，为什么我看到一具完好无损的
尸体？”见席儿站在钉死僵尸的大桩子前久久未有回应，感到不耐烦的中将随便问道。
　　这座临时教堂是由大量贵金属、符文珠宝、玛瑙柱、反魔法英石建成的，怀特中将从
未看过这么浪费浮夸的驱魔仪式……圣枪双侠这几年探索遗迹、扫荡魔物巢穴，以及王国
赏赐的财富恐怕都在这了。光是离怀特中将身旁最近的一根玛瑙柱，恐怕就能买下一座城
堡。
　　除此之外，教堂内部，点满无数由亚龙油提炼而来的蜡烛，放置蜡烛的，自然是雕工
精美、镶满华丽宝石的龙骨烛台。蜡烛目前并没有点燃，室内的照明则是来自数十面海克
斯棱镜引自艳阳的光束。显然蜡烛是为了夜晚使用。
　　“这是我缝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席儿仅针对中将的话回应。在说话的同时，心
中不禁暗自佩服中将的定力，他对于多到难以理解的财富堆放置此，并未感到心动与迷惘
。
　　“妳缝的？为什么？”中将在询问的同时脑海闪过一丝可能性：莫非女狩魔猎人是想
把这头僵尸囚禁在这里，因此她才收集它的尸块，并用上了法术的银线与水晶桩固定。
　　但中将觉得这僵尸除了比小盖伦还要再高一个头之外，并没有任何好顾虑的。事实上
，称呼它僵尸都嫌太过，这不过是一团发臭的腐肉罢了。
　　就在此时，席儿一贯的从容表情，变得格外平静，中将认为这或许是揭晓答案的时刻
：
　　“中将，不知道最近你是否有注意到，城里的乌鸦变多了。”
　　“是的，万鬼节要到了。在这之前还有和平纪念日。”中将点了点头。今年因为盖伦
闯祸，大家完全忘了这个传统节日，好不容易赢得的短暂和平，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中将，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允许我们配戴武器进入城中待命。”
　　“又来了！？约顿公爵不是信誓旦旦保证，除非帝国兵临城下，否则城墙绝不会陷落
吗……怎么现在连妳也有这种想法？”每年都有类似的笑话上演，这是上了年纪的大主教
提的，最后大家自然觉得，大主教已经疯癫了，不值得信任。
　　“妳绕了这么一大圈，用了这么多理由，连我妻子都不放过，就是为了这个？女狩魔
猎人，老夫得提醒妳：无论妳在你的梦境里看到什么，那都不会成真。”
　　“中将，别忘了约顿公爵已经死了。话说，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梦里的事不会成真
呢？”席儿就像是早预料到中将会这么说一般，反问道。
　　“为什么老夫不能肯定？预言，全是无稽之谈！”言尽于此，中将一贯的冷漠态度显
得格外激动。这乍看之下虽是个合理的反应，然而熟识怀特中将的人均知道，他不会在嫌
恶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一面。
　　席儿则知道个中原因，因为对方的表情，恢复原本的从容态度。
　　“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呢？我敢保证你一定有梦到才是。你不可能没有。”
　　“住口！”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跟你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总该相信能再次看见你的妻子不是
吗？”
　　“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她是被你的丈夫杀害的。”
　　“所以，在这个梦的结尾──”席儿原本要继续说下去，她看了眼前被钉在水晶柱上
，银线缝补、綑绑了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僵尸，难以置信牠的转变。
　　无数的乌鸦，飞出教堂。
　　“没关系，在那一幕到来前，我绝对不会有事。”席儿极力克制着心中恐惧。她知道
自己一直都在试探命运，把武器随便在犽宿面前扔掉也是。
　　过程始终按部就班，结局必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