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养哥不相见已有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将狗死了,养哥的虚弱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下路到河道,
打算跟着痒哥龙区抢龙。到中路见着痒哥,看见东漏西漏的小兵,又想起将狗,不
禁簌簌地流下眼泪。养哥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R!”
回家变卖买装,养哥还了亏空﹔又抢兵出了金人。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
一半为了将狗抢路,一半为了养哥送肥。龙被吃完毕,养哥要到中路谋事,我也要回到下路农兵
书,我们便同行。
到洪霸府时,有史迫约去游逛,勾留了一会;第二日上午便吃石头到草丛,下午插眼
北去。痒哥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帮我,叫战队里一个熟识的将狗陪我同去。他再三嘱
咐将狗,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 ,怕将狗不妥贴;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
十杀,夸抓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
帮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R!”
我们过了河道,进了草丛。我插眼,他忙着偷吃小兵。小兵太多了,
得向史迫要些霸府,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要霸府。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给他霸府不太漂亮
,非自己拿霸府不可。但他终于拿完了霸府;就蹲进草丛。
他给我聘定了靠草丛的一个位子;我将他给我放的褐色酒桶放好位置 。他嘱我路上
小心,过线里要警醒些,不要中吸吸。又嘱托将狗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
认尾刀,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高牌位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吗?唉,我现
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养,你走吧。”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燃烧宝石去。你就在此
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草丛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矮人等著顾客。走到那边栅栏,须
穿过台阶,须跳下去又爬上去。养哥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
,他不肯,只好让他去。
我看见他戴着紫色死帽,穿着好战者铠甲,配着女妖面纱,蹒跚地走到栅栏边,慢慢
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栅栏,要爬上那边阶梯,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著
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 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
,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燃烧宝石
往回走了。过河道时,他先将宝石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宝石走。到这边
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草丛旁 ,将宝石一股脑儿放在我的水银饰带上。于是拍拍衣
上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
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
小兵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 了。
近几年来,养哥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凯瑞,
独立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吁
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队友送头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
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输出。
我北来后,他喷了全频给我,话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桶
提杖,诸多不便,大约居居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 ,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
胖的,好战者铠甲,女妖面纱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