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创作] 为此即使意志分歧

楼主: Msapiens (Msapiens)   2021-05-30 16:33:17
当真相有利于当权者的时候,它就会跟着风、瞬间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王佐会议的结果迅速传递开来,容格公堂堂地进入明斯特宫,宣布即位成为威廉一世,如果可以的话他大概还想立刻举行即位大典,然而有不少典礼信物还在保管在各大贵族手中,最重要的典杖甚至在法立德公的领地里。
同时,法立德公也做出了大肆批判,指责容格公在幕后挥舞著胁迫手段,得位不正。然而一方面在首都的力量是容格公更强,二来法立德公也没提出明确的证据,因此首都的内的舆论基本已经定调,承认了威廉一世的王位。
若要说有什么逆转的可能,也只能依靠武力了。
于是法立德公果断地强闯门关,在路恩族人的协助下进入城外营地。取回大脑的法立德军立刻便完成了对首都的包围,名为内战的凶兽即将诞生。
这一切都发生在正午前,路恩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出城准备。由于族人在帮助法立德公离开首都时被察觉身分,咖啡馆便成为了警卫队的搜查重点,路恩只得带着妮娜与几名值得信赖的亲信,躲进秘密据点静待时机。
接着、下午二时,冲突爆发。
兵力是法立德军较多,但容格军占据了地利,依照“十倍围之”的原则,控制海运的容格军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然而这并不是场单纯的守城战,容格公——‘国王威廉一世’的胜利条件并非敌人的退兵,他必须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法立德,证明自己无可挑战的天命才行。
“战况如何?”
路恩躲在据点里头,听着部下回传回来的报告。理想上他希望能够自己亲自调查,然而路恩在首都内姑且还有几分门面,随意外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呈现胶着。法立德军虽然在人数上有优势,但由于容格军控制了战局的选择,所以人数的优势并没能够发挥,倒不如说,局部战况反而是装备更为精良的容格军占上风。”
“我们的人呢?”
“表现突出,尤其由火护大人率领的部队,是法立德军唯一占优势的部分。”
“啧……”
预料之内地,族人的表现与路恩的希望完全背道而驰。他宁可族人们在战场上庸碌无为。表现突出或许提供一些事后谈判的筹码,但更可能的是造成多余的仇恨,即使胜者有惜才的念头,为了平息众怒仍不得不杀鸡儆猴。
难道长老连自己的历史都忘了吗?我们已经因为下错赌注而失败过一次了啊!
然而筹码已经推上了赌桌,在所有赌客的注目之下,已经不是说收手就可以收手了。
路恩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地图。
“……我们去袭击军械库。”
以削减守军士气的目的来说,烧毁存粮或许也是个选择,但一来这会削弱法立德军在王都的立场,况且很可能在实际作用发生之前,就让容格军依靠海运解决困境。相较之下,箭矢等消耗品的缺乏是立即的,而且难以依靠贸易来补充,就算不必到完全耗尽,也能大幅影响守军的战术选择。
唯一的困难点在于,这并非道标赋予他们的任务。对属于外来族群的他们而言,在道标的命令下团结,并不仅只是传统而已,还是攸关族群存续的重要依靠。
因此,从路恩的部下内部传出了异音。
“但是道标——!”
“我当然清楚道标大人给我的任务是什么,但情况有变,姑且不论我们能不能顺利地将那个小公主带出城,即使成功了,对我们族人也没有任何帮助。除了让法立德派赢得这场战争之外,我们没有其他出路!”
路恩慷慨激昂的陈述在地下室里回荡,部下们轻易地就被他的情绪感染、说服,比起高高在上的道标,部下们更信赖长年领导他们的路恩。
“是啊!我们要赢!”
“没有必要怕区区的王国军,我们才是最强的!”
“说的没错!”
路恩举起单掌,示意部下们安静。
“给我王都的坊市规划图。”
一旁的部下迅速依言替换桌面上的地图,并将数枚代表警备配置的棋子标示上去。
“这是目前我们探查到的日间巡逻情形,由于宵禁的影响,夜间的配置尚无法确认。”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异,容格军没有多余的兵力用来强化夜间警备。”
路恩照着巡逻线的漏洞,依序向部下们指示行动路线。
“目标是破坏建筑物,摧毁路送路线——大门、或是支柱,让军械库无法正常运作就好,不需要贪图成效,最重要的是安全逃脱、不能被容格军察觉我们的身分。”路恩取出怀表,确认时间,“行动时间是现在起六小时后,现在先下去休息,时间到时不再集合、各自行动。”
“““是!”””
部下们没有一个提出反议,全都照着路恩的指示会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路恩亦同,他的房间就在会议室后方,他没有卸下装备、直接在床上躺下,强迫自己入眠。会挑选在六个小时后行动,因为那是熬夜值班的警备们精神最为涣散的午夜后半。要是自己也没有好好休息,让精神维持在最佳状态,就失去夜袭的意义了。
作为守人的训练,让路恩一瞬间便进入了睡眠,然而或许真的是烦忧的事情太多了,他并没能进入无意识的深沉睡眠,反而朦朦胧胧地、做起了梦来。
他梦到了他的年少时期,以及当时的薇若妮卡。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薇若妮卡的模样与现在毫无二致,就像更久之前族人‘拾获’她的时候的样子,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失去了力量似的。
在当时还不是道标的薇若妮卡的强烈要求下,路恩被选作为守人的候补,并由薇洛妮卡亲自锻炼,既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天赋、也不是高贵血统出身,为何薇若妮卡会对自己另眼看待,路恩至今仍不明白。
守人的训练,理所当然专注在各种护卫技术上,但薇若妮卡做得更加彻底,她甚至偏执地禁止路恩接触任何攻击性的魔法或技术。
‘一旦明白伤害他人的手段,使判断的依据产生偏差,就会无法全心全意的专注在“守护要人”之上。’薇若妮卡如此表示,路恩尽管接受了,却无法完全苟同。
尽管如此,在薇若妮卡尽心尽力地教授下,路恩顺利地继承了守人的职位。
在他继承职位的那天,薇若妮卡把叫到自己的房内,膝抵著膝,郑重地有如临终托付。
‘你要记得,永远不要与这个国家为敌,无论受到什么样地对待,只要忍耐下去,终究会有具备良知的贵人出现,让正义重新降临。’
路恩不理解薇若妮卡的意思。
就像他现在也不理解、为何道标要背弃自己的说辞,成为国家的敌人呢?
然后路恩的身体忠实地从梦中清醒,时间刚好过去六个小时。
在路恩从床上坐起的同时,房门被急促地敲了两下,接着不待路恩回应,他的部下便擅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老大,时间到了。”
“我知道。”
“我们是第一组,不出发的话其他兄弟动不了身。”
“我知道。”
路恩当然知道,因为他就是这样安排的。
所有的小队错开时间和路线行动,以隐藏身分为最优先指令,一有风险便立即撤退,即使不慎引起警备队的注意,可以以做为佯动替下组人马争取空间。
当然在最理想的状况下,路恩希望靠自己的行动就把事情办成。
抱持着过度乐观是很危险的事情。
路恩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装备,并没有在休息时脱落的迹象,倒是他在重新检查身上装备之后,又把其中的几件卸了下来。除了追求行动便利的因素之外,也因为过多的选择会降低突发状况时的应变速度,反而产生危机。
路恩与他的部下从地下室的密道穿越,在城南贫民区的位置返回地面,以距离来说虽然反而离军械库更远了,但为了避开警备路线只能这么做。该说是幸运吗?现在战况还没有严苛到必须压榨人力来巡逻贫民区,把这些经济上无法符合宵禁规定的贫民全部当成反罪者捕抓。
有几个贫民在路恩经过时想过来讨几个钱,但立刻就察觉到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明白现在不是寻死的好时机。
警备的配置显然没有日夜的差异,靠着收集到的情报,路恩没有遇上任何阻碍便越过贫民区,进入王都最为繁华乐闹的港区,以往就算进入到深夜,也会有不少店家灯火通明,现在因为宵禁影响而悄无人迹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稀奇。
正因为环境是如此幽静,所以路恩注意到了。
那是——水声。
船只缓缓划开水面前进而产生的波动,低沉而稳定的声音,不是一般载人渡河的小舟,而是足够跨洋运输的高吨位大型船只。即使在王都也只有最顶级的商会拥有这样的大船,中等以下的商会只能加盟商业同盟来借用,但无论是属于何者的船只,理论上都无权忽视宵禁强行进港。
——除非,经过王的授意。
容格军会授与特权许可其运送,装载的肯定是战备物资——粮食、或是军械——如果是后者的话,恐怕会让路恩的行动失去意义。
路恩与部下点头互相同意后,改变路线往港口的方向前进。
基于习惯,路恩在行动同时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然而到了现场实际目击到的真实,却是超越他的想像地险恶。
航行在河面上的不是商船,而是军舰。
是挂著王国旗帜的王家海军。
基于外来者的立场,王国成立之初曾立下约定,表明王家海军是用于保卫王国的军队,永远不会把砲口对准人民,任何挂上王国旗帜的军舰,都不许进入河道的范围内。
容格公不过才刚继为为第二任国王,位子还没坐稳就把誓约给放诸脑后了!
路恩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正因这项誓约的存在,法立德军的作战规画并没有考虑到海军的介入。倘若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军舰的火网无情地自天空洒落——光是想像,就已经让路恩背脊发凉、冷汗淋漓。
——必须要阻止才行。
但是、该怎么做?
操作消息、混淆舰队的命令?但没有足够的线索来编造故事;挟持舰队指挥官?只靠现场的两个人办得到吗?或是让其他同伴引起骚动、转移注意?即使如此,也无法保证指挥官会接受威胁;要煽动民众反弹恐怕为时已晚,而且也不清楚首都的人民对誓约的实际态度。发现到的时间太晚、所拥有的情报太少。
路恩五指紧紧扣住自己的脸,从指缝中露出的眼神闪烁著绝望的昏光。
是否对于留在首都内的任务表现得太过消极了呢?
为了不引起容格派太过激烈的反应,为了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都能留下一席之地,因此抑制了同伴的行动,终究是犯了错了吗?终究不积极耕作者不得果实吗?
“不……”
我的选择没有错。还没有盖棺论定。
“怎么办?老大!”
重点是必须生存到最后,在结局出现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过程而已。
路恩做出了决定,将手缓缓放下。
“……行动取消…………不、改变行动目标。”
“?”
“回去告诉所有人,现在立刻就出发,强行突破也好,一定要在天亮前把这项情报给带出去!”
音量可能稍微有点大了,但距离上还不至于惊动到港务人员。
“我自己是没意见啦……但是老大,你不自己去说明的话,我怕我讲不过兄弟们。”
“可能吧,但你要设法做到。”
“我可没办法保证喔。你干嘛不自己去讲啊。”
“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得去做。”
——得在还有价值之前、去把赊欠的帐款给结清才行。
* * *
潜伏在城中的归来民发起行动。由于缺乏时间上的余裕,他们只能把原先袭击军械库的计画略做修改,分散地尝试突围,然而,杂乱无章地强行突破并没有收到成效,反而提高了城防队的警戒,余下的成员眼看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只好对空施放警告讯号,祈祷城外的同胞能够看见、理解他们的讯息。
破晓时分,像是互相有所默契似的,内战双方不约而同地展开行动,战况仿佛昨日的复制:在多半胶着的战线上,容格军取得局部的优势,但微小的优势无法突破人数的障碍。无意义地浪费着人命,缓慢地放血将国家一点一点地拖入死地。
然后,就如同王佐会议的发展,战况无视众人的假想,笔直地往结局坠落。
那时、对战局胶着感到焦躁的法立德公,无视参谋的反对站上前线视察。也许是主帅亲临提高了部队士气,法立德公抵达处的战线突然战况好转,一点一点地将容格军逼向后方,胜利的亢奋敢冲昏了士兵们的理智,他们前进的太多了、变得太过于突出——太过于靠近河岸了。
远方传出了闷响,下一刻、无情的金属砲弹落进了法立德军的阵地,扬起漫天沙尘,然后是箭矢的乌云如蝗害般掠过。
如果能够冷静下来的话,就会发现用于破坏船舰的砲弹并不适合用于野战伤敌,而进入弓箭杀伤范围的只有最前头一小部分,只要稳住阵势缓缓后撤,海军为了避免误击自己人,只能停止开火。
只是对于性命实际受到威胁的士兵而言,理性分析并不足以安抚他们的心灵。
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向后逃窜,把毫无防护的背后暴露给了敌人;追击的容格军并不急于伤敌,只是让骑兵队反复的冲入敌军之中,进一步地扩大法立德军的混乱。
为了稳定军心,法立德公亲自上马,举起军旗大声疾呼。
——成为战场上最显眼的目标。
士兵们似乎瞬间安定了下来。在混乱与平复之间、心绪产生了片刻的停顿。
骑兵队队长没有错过这个破绽,冷静地在敌阵中重新整队——没有等到队员全部集结,而是在评估数量足够之后,当机立断——发起冲锋。
那是整起内战最后的一次冲锋。
同一时间,安罗率队进入咖啡馆,从地道突袭归来民的秘密据点,尽管没能将一干人等全数拿下,但成功控制了他们所窝藏的法立德千金——在不久之后、身为法立德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她会改以法立德女公爵的身分为人所知。
尽管她始终拒绝承认。
让历史悠久的法立德公爵头衔维持悬缺并不是个好现象,但是威廉一世别无他法。或许他可以加速清理战场的作业,把足以说服妮娜的证据给挖掘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反正无论承不承认,现实都不会因此而产生改变,内战已经结束,胜者与败者各自列队,游离在墙头者纷纷下定决心,渴望高升的人开始区分新的敌人与朋友,打算逃离沉船的人评估著价值与损益。
暂时还没有人有空去搭理那些认不清楚现实的家伙。
然后路恩——狼狈地抵达了位于威斯特山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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