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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绍是逸芬的爷爷,也是苏家现任当主;翎芬和逸芬两姊妹同父异母,亲生父亲苏瑞泽
原是下任当主,因不明原因出走海外,多年未归,详情万安也不甚清楚。
“家族那些老头子全是墙头草,没半点坚持,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只要给他们点利益
,谁继承家主之位并不是那么重要;爷爷听到爸爸要回来的消息后,早乐开怀,下任继承
人是我们姊妹任一人都无所谓。”
“瑞泽会回来?!”虎爷瞪大双眼,喃喃道:“妳是怎么说服他的?这么说,他也决定支
持妳,这可、这可...”
“虎爷,就剩你了,你愿不愿意替我戴上碧玉戒指?”
万安被他们晾在旁边,因为不了解苏家的内部事务,始终不方便插话,但听到这话,隐隐
觉得不妙,朝虎爷看去,见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深邃笑意。
“我不确定,由谁来担任当主是你们家族的内务,我们一向不会过问。可妳的身分敏感,
应先解除黑名单限制,方便行动;另外据我所知,德绍很早就登记逸芬为下任当主,要变
更继承人的话需向道协提出申请,行政流程不但繁琐旷日废时,更重要的是妳要争取‘贤
人会’和‘姚家’的支持,我在姚家有几个熟人,可以帮忙打点...”
“呃、我插个嘴,立家族长一事兹事体大,你们为什么不等小芬回来再谈?她是正统继承
人不是?这样背着小芬谈论立废族长,未免太不尊重人,搞得妳好像故意趁她不在才找上
门。”逸芬的姊姊也真奇怪,哪有人一回国,不先回家,马上飞来妹妹的学校宿舍,大剌
剌在外人面前谈论家族权力纠葛,说要夺取继承人位子?不顾亲生姊妹情谊太过薄情。
不‧对‧,万安思及此处,心下大明,这不是巧合,是精心策画的结果。她算准逸芬不在
,挑选这个时段上门突袭,目的是单独见虎爷,取得他的支持,什么去见其他家中族人、
解除黑名单的事都能缓缓,唯独拉拢虎爷必须在第一时间完成。
“万安先生,请问你跟我妹妹的关系“仍然”是男女朋友吗,这个问题可能很失礼,不过
我有必要确认,你是不是“家人”,你们进展到几垒了?”
“看我的体格就知道很少在运动,球打得很糟,九局下半情势大好的情况下还能被敲出再
见全垒打,以跑者作比喻的话就是被刺杀在本垒板前,不是个好球员。”
翎芬稍经试探,正中下怀,一举中第,脸上登时笑容满面。
“可是,”万安加重语气,“我是逸芬的好朋友,不会眼睁睁看她受委屈、被人欺负。虎
爷,你怎么胳膊向外弯,净帮着她说话,这样对得起逸芬吗?”
“我效忠的对象是碧玉戒指的主人,逸芬还没戴上戒指,基于这个原则,她们姊妹同样是
苏家下任当主的“可能人选”,谈何背叛?”
“喔、要我提醒你吗,逸芬是“树”所绑定的那人,你们奉命来保护的‘时轴’之...噢
、哦、吼啊!是这样吗...”万安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一事,噤口不语。在“庄周梦蝶”
梦境彼岸时曾发生这么一件事:梦魔为了夸耀其力量,大笔一挥,修改众人的命运(注),
天命被涂抹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现在稍经联想,该不会当时埋下的伏笔,现在以姊妹
相争迂回方式浮出水面...?
“况且你根本不关心逸芬,连家里状况最基本的事也不了解,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省省心
。”虎爷随口说道。
这话直击万安的短处,他明明有机会问的,他们独处的时候,逸芬谈起爸爸和姊姊,仅轻
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语气惆怅,说他们常年住在国外,便不再说话,让沉默落在两人身边
。
她的家庭明显出了问题,万安却没有试着深入了解,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浅浅薄薄的半透明
的膜,那膜非常轻薄,手指头放在上面,表层会微微凹陷,让人有股稍加施力就能突破的
预感。逸芬做球做到这份上,只差他开口询问,但他始终没将那句话说出口,让沉默充分
填补那份空白。为什么不顺势问下去?或许可归咎于万安当时满脑子担心“庄周梦蝶”,
或许如虎爷所言,没心在逸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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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她的狗,太多浪漫(She and her dog,too many romances)
逸芬叨絮半天,说个没完没了,莱诺斯心不在焉听了几句,小女孩的心思屁大点儿的事,
左耳进右耳出。百般无聊下,脑袋瓜想起思慕雪的事,梦境彼岸一别后,她虽然跟雷蒙德
回山城,但留了电话、email还有Line,现在科技真方便,随时随地都能连络。
他想仿照普希金的风格,给她写一首情诗,又担心模仿的文笔太过拙劣,会被一眼看出,
遭到无情讪笑。那也很好,他们多少年不见,彼此背负太多责任,曾以为会永续留存,被
称作永远的东西,谎言、伤害、痛楚和誓言,都成了过眼云烟,回首往事,没有什么不能
云淡风轻,到头来再见一面,踏出第一步和解没想像中困难。
想到思慕雪的笑容,莱诺斯心里一甜,就想快点回去,窝在房内翘着脚摇尾巴写情诗,脸
上难得露出笑容,对逸芬说道:“我们年纪相差太多啦,妳应该多找同年纪的朋友聊天。
”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妳猜猜我几岁了。”
“27、28、29?”逸芬连猜几次,莱诺斯皆笑着摇头,要她再加一点数字。
“我31岁啦。”他公布答案。
“那也才大几岁而已,完全看不出来。”
他天生娃娃脸,看起来年少,逸芬这话不全然是场面话。
“500年前就是这个岁数,现在年纪想必又大了不少。”莱诺斯说笑道,他心情正好,表
情不若先前疾言厉色:“即便对长生种而言,500年也不是个小数目,我经历过的岁月是
你们人生的数倍,起初那是个赞扬骑士风范,充满剑与魔法的浪漫时代,我在公爵港湾领
地做名不见经传的见习骑士,每天早晨顶着寒风练剑,替贵族老爷擦拭盔甲盾牌,可不像
现在有什么手机、电脑、汽车的。”
“在妳出生之前,在来到这个小岛之前,在妳所熟知的世界成为这个样子,许久许久年前
,山没这么高,溪流没这么湍急,曾有位倔强又笨拙的骑士为了挚爱拼尽一切,与整个世
界和天‧命‧为敌,那是《两人骑士浪漫谭》的故事。骑士诗歌现今读来太过老旧过时,
字句早就泛黄蛀蚀、誓言锈迹斑斑,该收进抽屉里好好锁上,可是我啊,偶尔夜深人静睡
不著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拿出来翻翻,温习几个章节。”
一排街灯眨呀眨的,好奇地打量这对男女,雨滴落在他们身边,地面的水洼涟漪一圈圈散
了开去,万物悄悄退了下去没了声息,将舞台位置让给两人。
莱诺斯定定瞧着逸芬,并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注视著,缓缓从脖颈间摸出一块金属吊牌,
那原先是他伪装成柴犬潜入苏家,项圈上挂的狗牌,实则是他们夫妻离别之际,爱妻替他
戴上的信物。他看着金属牌子半晌,神情真挚诚恳,语气怀念又感激地说道:“我早就是
她的狗了。”(翻译:我早就有老婆家庭啦。)
逸芬正要回话(:你才不是谁的狗!),莱诺斯忽然感觉到一股战栗预感闪过,身影迅速闪
过,护在逸芬身前,一手已拿出武器小短叉,银光闪闪的尖刺直指前方街道花圃。
伞无人撑著,飘然落下,雨点却没打在他们身上。在莱诺斯臻至炉火纯青的操水术控制下
,两人周身数尺张开护身结界,雨点进到圈子半径内便冻结在半空,静止不动。
他反应奇快,银叉一指,周围雨水汇集成水柱,从八个方位同时向花圃攻去,原来那里不
知何时多了一团影子,奇妙的是攻击明明精确打中,却从中穿透过去,全数落空。
逸芬刚回过身留神细看,那团影子若有若无,不着痕迹,雨水从中透过,似乎没有实体,
只能看出人形轮廓,正是潜行在“深层世界”的标准特征。
莱诺斯一击落空,“上善若水”连环杀招接着使出,他的操水术除了造水、控水,也能操
作生物体内的水分,人体有70%由水组成,是非常好作用的目标,银叉控制住那团暗影体
内的水分,手腕跟着轻轻转动,遥控微波水分子。那人体内的血液忽然剧烈震动,然后发
生大爆炸,身体被炸成无数碎片。
怪客被炸成片片,而后重组。
“什么人?!”莱诺斯直觉来者不寻常,大声喝道。
“看到你这么浪漫多情,跟保护的对象谈情说爱,不忘保持警戒,工作还算上心嘛。”那
人挨了这记杀着,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清朗爽快的向两人发话。是个年轻女性声音,
原先她的身形飘忽不定,溶解在雨夜中不易看清,开口说话后,身形便固定下来,从一团
黑影快速清晰立体起来。
“戌‧狗‧,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团暗影的真身是个小个子女生,棕色头发,马尾长至腰际,戴方框眼镜,面容白皙俊俏
,秀雅素直,看起来文文静静,清新可人。
莱诺斯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天干地支”的同伴“酉鸡”,外号“知书达礼”的“天工博
士”宋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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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万安等人的故事详见《梦幻游记》。
关于莱诺斯和思慕雪等人的故事,详见《追忆似水》、《天命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