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狼笛》
　　
　　“女儿……吗？”
　　师父看着费琳娜说。
　　“没想到会从妳嘴里听到这种词汇，瑟洁妮。”
　　“时间的流逝，会让人改变的，即使是小女也不例外。”
　　瑟洁妮边说著，将费琳娜搂得更紧。
　　费琳娜露出痛苦表情，拼命拍打瑟洁妮的手。
　　“不过，”
　　瑟洁妮松开费琳娜后看向师父。
　　“爱着你的心永远不会变喔！”
　　她边说着边冲向师父。
　　“库里斯，快跟人家结合吧！费琳娜也想要个妹妹或弟弟！快点！事不宜迟，现在就
跟人家结合吧！”
　　“住…住手！”
　　师父不停推开瑟洁妮，但瑟洁妮发狂似的不断伸手想解开师父的裤子。
　　
　　这画面实在是太糟糕了！还有小孩在场呢！
　　啊…雷克特和席妮已经睡着了，似乎不要紧。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看到这种不符合精灵的举止！
　　于是我决定说些什么来拯救师父。
　　
　　“话说回来，瑟洁妮女士，为什么您会待在这种就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偏僻地方呢？
曾听师父提起，您与师父一样是个厉害的兽愈师，为何不到大城市里呢？总觉得，这样似
乎埋没了您的能力。”
　　这也是我想问师父的。
　　
　　奇兽治疗师本身就是一种稀有职业，和师父一样厉害的人更是难能可贵。像师父这样
的奇兽治疗师，如果在大城市里，不论是资源、人力或是金钱，肯定能得到许多有钱人的
资助，对于治疗奇兽这件事肯定有帮助。即使只是单纯想尽可能治疗更多奇兽，大城市里
的奇兽数量也远远多于乡下。
　　然而，师父却选择待在乡下地方的小村庄，没有资源，只有我一个助手，总是收取像
是做白工一样的低廉费用。
　　虽然我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家乡，但是，对于一个奇兽治疗师来说，乡下地方是没有任
何前景可言的。
　　
　　“确实如此。”
　　瑟洁妮松开抓住师父裤子皮带的双手，缓缓走向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小女若是在王城开设奇兽疗愈所，肯定能赚到不少钱，也能有更多时间精进能力，
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些人才。”
　　她顿了好一会后才接着说。
　　“但若是这样……小女将无法与费琳娜相遇。”
　　她转头看向费琳娜，柔和的眼神中充满著温暖。
　　“因为遇见了她，小女的人生，才终于能得到救赎。”
　　明明微笑着，泪珠却垂在眼角。
　　
　　瑟洁妮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完这些话。语气从沉重，到如释重负般轻快。她过去
究竟经历过什么，我实在不敢想像，但从她的话听来，那肯定是十分灰暗、令人痛苦的过
去。
　　
　　“正是在这个因我们而导致的悲剧之地，小女才能用剩下的人生，向这里的人们为小
女过去所犯下的罪……寻求原谅。”
　　瑟洁妮笑着说，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悔恨。
　　“正因如此，在罪孽赎完之前，小女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即使是库里斯你出面，小
女也不会离开这个神坠之地。”
　　她突如其然的一番话，令我错愕不已。
　　
　　师父和我甚至还没说出第四作战部队的事情，便遭到了拒绝。
　　
　　“咋，我就知道会白跑一趟，维特，走了，去下个地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师父便起身朝大门走去。
　　“咦？啊……是！师父！”
　　虽然还有很多想向瑟洁妮询问的事，但师父的不悦和不满全显露在他的青筋上，我想
我还是听话比较好。
　　“不过……十年不见，为第四作战部队立下‘所有魔域领主不得以任何形式招收学生
’这个规定的你，竟然收了个徒弟，真是令小女惊讶，库里斯。”
　　瑟洁妮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花茶后说道。
　　听见瑟洁妮的话，师父停下脚步，侧身以余光看着瑟洁妮。
　　“这小子……只是个助手。”
　　师父以低沉语调如此说著。
　　
　　虽然师父重申过很多次我并不是徒弟，但每次听到都令我有些难过，果然是因为我的
能力不足，师父才会总说我只是个助手吧？
　　或许我应该趁著加入奇兽部队的机会，找时间到王家图书馆多翻阅奇兽学的书，让自
己的奇兽知识更丰富一些。
　　也许我该翻些药草学的书，到王家药坊见习或许不错，这样就不用每次都得拿着方问
师父了。
　　还是应该翻翻疗愈学的书？这样我该从一般的疗愈学翻起，还是直接看奇兽疗愈学？
奇兽有这么多种，奇兽疗愈学的书肯定有一大堆，果然还是先看一般的疗愈学就好吧？
　　
　　不对，果然还是从学习魔法开始吧，只要学会了魔法，肯定能帮上师父不少忙。
　　
　　“是这样吗？这位小‘助手’……”
　　瑟洁妮边说着边走到我身旁。
　　“十分特别呢。”
　　“住手！瑟洁妮！”
　　在瑟洁妮伸手搭上我肩膀之前，师父一眨眼就来到我身后，将我拉离瑟洁妮。
　　师父甚至没有咏唱，火焰一瞬间便缠上他的左手，就这样对着瑟洁妮伸出燃烧着的拳
头。
　　记得曾听师父说过，无咏唱施法是非常高阶的技术，即使是高阶魔法师也不一定能自
在地使用这种技术。
　　不过，对于身为魔域领主的师父来说，这应该只能算是雕虫小技吧。
　　不对，有没有咏唱这件事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刚刚这一切几乎都在同时发生，在我还没意识到之前就发生了。
　　
　　“别想窥探他，在我死之前都别想这么做，瑟洁妮。”
　　“咦？师父…这……”
　　我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但师父愤怒的狰狞表情让我把话吞了回去。
　　
　　瑟洁妮想对我做什么？窥探又是什么？师父为何这么愤怒？
　　突然间又有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总觉得师父似乎离我愈来愈遥远了。
　　
　　“呵呵，没有你同意，小女当然不会这么做。”
　　瑟洁妮这样说著时所露出的微笑，令我毛骨悚然。
　　“咋……”
　　虽然表情缓和了一些，但师父依旧散发出强烈的怒气。
　　“不过你这么保护这孩子，令小女感到更加好奇了……”
　　瑟洁妮停顿了一下，歪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接着说。
　　“你要亲口告诉小女呢？还是到后头的入所区帮小女处理一下钢皮症的问题，给小女
一些和这孩子聊聊天的时间呢？”
　　瑟洁妮轻拍了一下手，恢复温柔的笑容如此说道。
　　
　　说实话，我希望师父选择前者，希望师父能够亲口说说各种事情。
　　从那天之后，从雷利来到那个乡下地方的奇兽疗愈所之后，听到许多我所不知道、关
于师父的事情，这些都让我觉得…这三年来我似乎都在跟随一个陌生人，陌生到我连真正
的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并不是想窥视隐私或是探听秘密，只是单纯的想更了解师父一点，想更了解这个我下
定决心要跟随的人，想更了解这个带我进入奇兽世界的人。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师父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成为一个如此厉害的奇兽治
疗师。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和师父一样的奇兽治疗师。
　　
　　“啊！混蛋！”
　　师父大吼一声，奋力一甩手，手上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兽精丫头！钢皮症的在哪？把入所记录拿来给我看！”
　　他走到角落一把将费琳娜拎起来。
　　“变态喵！又想让谁受精喵！别妄想了喵，喵有人会接受你这种大叔的种子的喵！”
　　“妳说谁是大叔！混蛋！”
　　费琳娜不停扭动身体，并挥舞拳头、踢出双腿，试图击中师父。
　　而师父则是伸长了手，将费琳娜拎得远远的，她短小的四肢连师父的衣角都勾不著。
　　他们就这样边互相咒骂着，边走向屋子后方的门。
　　
　　搞不懂究竟是说的人有问题，还是听的人反应过度。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这么不合呢？
　　
　　“好了，碍事的走了。”
　　“那个…呃……瑟洁妮女士…？”
　　瑟洁妮笑瞇瞇地再度靠近我，对此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要靠近一点看看莱西吗？”
　　“好！”
　　我不加思索立刻回答。
　　
　　刚才的紧张气氛，在这一刻全都被我抛诸脑后。
　　能够近距离接触被认为已灭绝的神级奇兽，师父的经历或是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已
经无所谓了。
　　
　　“来吧，”
　　瑟洁妮轻轻从我身边掠过，一股气味扑鼻而来，很香，但是令我感到厌恶的奇妙气味
。
　　“小女带你认识一下莱西。”
　　“是！”
　　我三步并作两步，跟在瑟洁妮身后走出小屋大门。
　　
　　第一个月亮已经升起许久，淡绿色光芒洒落，令这个原本就十分荒凉的地方，变得有
些诡异。
　　我看向四周，试图找寻一些在夜间活动的奇兽身影，但正如同荒凉二字所形容的，这
里毫无生气，宛如一座死城，我甚至不禁怀疑，之前看到的村庄，以及刚刚发生的各种混
乱，还有在我身旁的瑟洁妮，是否都只是一场幻觉。
　　虽然没有看见荒原狼的巨大身影，但看见费琳娜刚刚所造成大坑洞，我才松了一口气
，至少并非全都是幻觉。
　　
　　“莱西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去哪溜达了。”
　　瑟洁妮双手插腰，皱着眉头碎念著。
　　如同一个母亲那样碎念著。
　　
　　接着，她从腰后的皮袋中拿出一个东西。
　　黑色的圆球状物体，大小刚好能够一手掌握，上头有着许多小洞，另外还有两个较大
的洞刚好在彼此的对侧，从粗糙的表面来看，似乎不是金属制的。
　　无法想像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呵呵，这个叫做狼笛。”
　　发现我盯着那东西看，瑟琳娜向我解释。
　　“狼笛？”
　　“它所发出的声音，只有狼形奇兽才听得到。”
　　“哦哦哦！”
　　我不禁大声惊叹，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不知道哪里才能取得这种笛子，我想要一个大爪笛，这样或许就能经常和各种大爪接
触。
　　能被大爪围绕，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看你笑呵呵的样子，狼笛让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因为想到大爪，我竟然不自觉笑了出来吗？好糗，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啊…不…那个…请问这种笛子是如何制作的呢？既然有这么特殊的功能，制作方式
肯定也很特别吧？”
　　我试着转移话题，希望瑟洁妮能当作没看到，就此忘了我傻笑的样子。
　　“制作方式其实不算特别，倒不如说还蛮常见的，你知道王国军使用的附魔号角吗？
”
　　“您是指传令用的那种吗？我知道，制作过程中将魔力注入号角，制作完成后铭刻符
文在上头，符文促使号角发出的声音与注入的魔力相融合，让声音可以传得非常非常非常
远。有些注入特殊魔力的号角，还可以产生特殊的魔力波动，传令兵可以借此传达机密事
项。”
　　幸好不久前向诺曼学习了一些军队里的事情，否则会显得我是个无知的家伙吧。
　　“狼笛的制作方式就和附魔号角一样喔。”
　　“咦？可是不论是使用一般魔力或是注入特殊魔力的附魔号角，发出的声音只要是在
范围内的所有人及奇兽都能听见，但狼笛却是只有狼形奇兽能听见，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制作材料不同喔。”
　　“材料？”
　　“附魔号角通常都是使用黄铜制作管身，狼笛则是使用红峰上的焰土制作而成。”
　　“咦？？？？？？？？”
　　我惊讶地不禁大喊。
　　
　　之前与诺曼闲聊时他曾提过，因为他原本是运输部队的成员，所以他经常替部队运送
各种物资，有一些昂贵或是稀有的物品甚至得出动数十名兵力来护卫，而最为珍稀的其中
之一就是焰土。
　　焰土之所以价值不斐，是因其有着一些特点。
　　像是世界最强大的物理耐性，愈敲打就愈坚固，使用焰土制作而成的顶级盔甲据说都
经过数十万次，甚至数百万次的击打，因此即使被火龙踩在脚底下也不会毁坏。
　　或是其中所富含的魔法能量，能够将使用者所施放的魔法增幅至数十倍，许多魔法师
穷尽一生，也一定要取得一根使用焰土制作的魔杖。
　　而造就焰土之所以稀有的原因，则是其来源。
　　弗雷姆王国的王城旁，有座名为萨拉曼德的高山，这座山因其火红的颜色又被称作红
峰，是王国象征“火龙”的巢穴，焰土就是来自于这座山。
　　红峰上的土壤经过火龙的魔法能量洗礼后，再用火龙所喷出的烈焰烧灼数天，接着使
用红峰里蕴含能量的河水冷却，最终得到的便是焰土。想要取得焰土，就必须有火龙的帮
助，因此若没有火龙的同意，就绝对不可能得到焰土。
　　
　　据说光是与一根手指差不多大小的焰土，就有着与一只牡卡莱斗犬相等的价值，也就
是一百万金币。看狼笛这样的大小，肯定要一千万…不对，说不定要五千万金币以上！
　　没想到狼笛竟然是用焰土做的，看来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大爪笛了。
　　
　　“不过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另一种材料吧……”
　　瑟洁妮低下头并以细微的声音喃喃说著。
　　尽管只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请问…另一种材料是什么呢？”
　　光是使用焰土就很惊人了，竟然还需要别种材料，肯定也是要价不斐的稀有物品吧。
　　“啊…呵呵…”
　　她慌忙摀住自己的嘴，并以苦笑回应我。
　　这样让我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苦笑之后，瑟洁妮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静静地将狼笛凑到嘴边，双唇轻靠在其
中一个较大的洞上，十根手指头按压在其余小洞上，有节奏的跃动着，周遭的空气仿佛也
有了生命一样，随着她手指的律动不停颤动。
　　我闭上眼睛，试图藉著空气的颤动感受这股乐音。
　　虽说是笛，但与偶尔会在路边听见，吟游诗人所吹奏的长笛不同，并非高昂、轻快地
融入诗人所吟唱的故事中，而是有些低沉、平稳，且十分柔合，轻柔地仿佛被这阵乐音深
深拥抱着，内心不自觉地平静下来，各种失落、悲伤、愤怒…等等，全都烟消云散。
　　这并非称得上是天籁的声音，但瑟洁妮此刻所吹奏出的狼笛乐音，让我仿佛回到风丘
村一样，令我感到无比安详、自在。
　　
　　笛音在最后一个长音后终了，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从乐音中回过神。
　　“好棒的曲子。”
　　我轻轻拍手，并发自内心如此称赞。
　　“你听得到狼笛的声音？”
　　瑟洁妮瞪大眼睛看着我说。
　　“是……啊！”
　　我顿时明白她惊讶的理由。
　　
　　狼笛的声音只有狼形奇兽听得到，但我是人类。
　　
　　“真是令小女惊讶……说不定这就是库里斯把你带在身边的理由。”
　　“咦？我不是很明白您这番话。”
　　“小女的意思是，你或许拥有成为强大魔法师的资质。”
　　“真的吗！？”
　　瑟洁妮突如其来的宣告，令我兴奋不已。
　　这代表我有像师父一样厉害的潜力吗？
　　“但听得见狼笛的声音，和我的资质有什么关系吗？”
　　“小女吹奏狼笛的时候，你有感受到空气的颤动吗？”
　　“是。”
　　“虽然狼笛的声音只有狼形奇兽能听到，但少数人能借由感知狼笛所发出的魔力震动
，而‘听见’狼笛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似乎就是我能听见那阵乐音的原因。
　　“只有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才能感知到狼笛的特殊魔力。小女数千年的人生中，只见
过三个这样的人。”
　　她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是库里斯，最后一个……就是你。”
　　知道自己拥有和师父一样的强大魔力，我确实感到十分开心，但这份心情很快地被困
惑所覆蓋。
　　
　　为何师父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但是，我不会使用魔法，师父也从没教过我任何魔法。”
　　“嘛，不用这么沮丧。”
　　瑟洁妮微笑着边说。
　　“库里斯没有教过你魔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是天才，别人花数十年才学会的魔法，
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运用自如，没有任何人教过他，也没有任何人请教过他，他并不知
道该如何教别人使用魔法。”
　　她轻弹手指，数颗光球环绕在我们身边。
　　“小女虽然曾被称作‘接合天地的神谕之手’，但小女可是花了一百年才学会用魔法
将火把给点燃。”
　　光球随着她的手势飞向半空中排成一圈，接着不断回转形成一道光圈。
　　“即使拥有强大魔力，也不代表能够立刻使用魔法，魔法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
　　她再次轻弹手指，光圈随之迸裂，变成无数光点缓缓洒落，一旁的地面顿时变得闪闪
发亮。
　　“看看书，问问好心的魔法师，或是试试自己掌握魔力，小女相信只要你按部就班学
习，肯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话说完，她轻拍手，那些光点从地面冲向空中，形成一道光柱。
　　“嗷呜……”
　　一声嚎叫，伴随着大地震动，莱西的巨大身影正站在光柱之中。
　　“或者，”
　　瑟洁妮走到莱西身边，轻轻抚摸著莱西。
　　接着她转头看向我，用充满活力的笑容说道。
　　
　　
　　
　　
　　“成为一个拯救这些孩子的奇兽治疗师。”
《008　狼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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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回隔了两个月，
怠惰跟工作真的是写作最大的敌人，
希望接下来可以勤奋一点，
工作可以不要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