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水逆给你带来的最大的感受，就是跟过去和解，
或者也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
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在意星座运势，三月和前男友分手后才偶尔会关注星座板。以前看
电视听到不知道谁说，“你如果看星座运势，会发现讲每个星座的内容都好像或多或
少可以套在自己身上。”我笃信不疑。因此开始看运势的时候，和朋友Ａ分享，他说
“你真的变了。前男友是不是把你杀了，现在讲话的是替身？”
一开始，一天过完之后再看准不准。觉得确实很微妙，生活中的小细节真的偶尔会被
说中。后来发现Alex的运势有时准确到令人发寒。说会有大笔资金进帐，贷款就拨下
来了；两次打疫苗都被说中会接受注射；说要控制占有欲，那几天占有欲近乎要吞噬
自己；说工作会有好消息，就接到了几个非预期的零落案子。
后来渐渐开始关注唐国师每日运势，特别需要幸运的时候还会特别注意服装颜色搭配。
Alex说这周会跟过去和解，我心里又是一阵毛到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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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预计要趁著四月的连假到前男友的家乡见父母，后来因为疫情取消，然后分手了。
近年来最锥心刺骨的一次，虽然短暂，但痛却维持到现在，丝毫没有减弱，只是不那
么频繁了。
期末莫名烦躁，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我刷著机票住宿网站，想起北方小岛的风景。一
转眼订了同样的机票行程，只是邻座没有人。我要去他的家乡，极圈之南的小岛，仅
有数百居民。
朋友Ｂ得知我的计画皱眉，“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她小心翼翼观察我的神色，我说，
“或许朝他家丢汽油弹吧。There's probably no fire station on the island so
it's guaranteed death.”她接着问，不怕遇见他或他的家人吗？那座岛这么小，生
活这么无聊，邻里看到陌生的亚洲人乱晃都会闲聊分享的吧？
看到Alex的运势我才真正明白，我想得到的是和解，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其实希望稳
死的是我的痛。我想要锥心刺骨能赶快变成刻骨铭心还是什么的，不要再痛就好了。
每次和朋友聊起自己是狮子座，一定会有的反应就是惊讶，说我真的很不典型。但是，
爱显摆、喜领导、好强好面子、高自尊低自信，哪一项我没有？基因有隐形显性，或
许我是隐形狮子吧。前几天好友Ｃ又给我一样的评语，我反问，那狮子座有哪些特质？
“很自我，保护自己。”
“对啊。”
“对别人要求很高。”
“没错啊。”
“但你会检讨自己，我认识的狮子座都热衷检讨别人。”
懒得再揭自己疮疤，为同胞辩护，改聊彼此讨厌的星座。狮子座碰到喜欢或在乎的人，
是什么都可以丢掉的。
为什么我丢掉了这么多都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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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搭上了前往小岛的船。和邻座的大叔交换微笑，戴上耳机， Spotify随机播放
送我的是〈披星戴月的想你〉。我想起MV里在公共汽车上痛哭的男子，不知道会不会是自
己几个小时的模样。极圈永昼不愿成全我的披星戴月，不知道我这样海陆空交通通通
走一遍，算不算奋不顾身？
狮子座很人来疯的，虽然是三分钟热度，但三分钟能完成很多事情呢。
然后是最近重复播放的西语歌，吉他奏著，歌手细细呢喃。我不会西班牙语，却能感
受词曲的巨大悲伤。
Que las olas son de magia y no de agua salada
Yo te creo todo y tu no me das nada
Tu no me das nada
（你说是魔法孕育了海浪而非咸水
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你却无所回报
你无所回报）
狮子座说不要回报时是真的不要。但一切过去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那我们走着瞧...
我们，是我和我自己。
我想衬著悲伤好好看看孕育他的岛，看看他兴奋指著照片介绍的可爱教堂跟海边草坡，
远方山顶冰雪未融的群岛。有时候我会一厢情愿地相信海水的湛蓝映进了他的眼珠，
他摘掉眼镜我总是目不转睛地看，是那么美。
要狮子座走出旧情是很难的，除非有什么巨大的冲击。你不愿给我，我不如自己制造。
一下船就发现自己错了，小岛上还是有消防站的。还好我没真要焚毁他的家，不然付
之一炬的不会是他，大概是我的未来。订下行程后常常把这个笑话拿出来讲，有人大
笑有人蹙眉，有人帮我拟定逃跑计划，有人认真帮我开解悲伤。一样的是，他们都还
没报警，我还没被预防性羁押，真心感恩。
狮子座的幽默感有时很暴力的，嘴秋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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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俗地开启观光客模式，拍了一大堆风景照之后搭上公共汽车。他家的座标一直存在我
的Google Map里面，叫做“怪兽与他们的产地”。而他现在在我的手机里的化名是悲
伤假幽默的“No Thanks”。 小岛上讯号良好， GPS准确得令人感动。我的心跳极度
快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即将袭来的情绪。
车行时速五十公里，我看见你家门外有人在抽菸，是你妈吧。一瞬间想冲下车去跟她
自我介绍，“嗨，我是你无缘的女婿。”
分手时我故作镇定幽默，说我绝对不会成为crazy ex。我的确信守承诺，虽然当晚就
毁了一条约，传讯息说短期内不希望再联络。但我不曾丢出什么令人困扰的讯号，或
透过朋友传狠话什么的。倒是他三不五时传讯息来嘘寒问暖、告诉我他要开始滑交友
软件了希望我不介意，或者是约我出来散散步，补一句“避免你误会，我觉得分手是
正确的决定，纯粹想跟你聊聊天。”
但跟踪他到数百公里外的他的家乡，或许真的是比一般疯狂前男友更疯狂的行径。
我来到了你的岛，好险没有看到你。
公共汽车开进三公里长的海底隧道，我盯着冒着水的石壁发呆。
我也来自一座岛，但我这么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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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陪最近约会的对象看了《天气之子》。
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吹风，我居然想不起来坐在我旁边吃著爆米花看《你的名字》的是
谁，只记得也是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人。我记得我赶着下班到戏院，因为是第二次约会
不敢迟到、我记得他坐在我的机车后座被我载回木栅、我记得他好娇小、我记得我们
还一起逛了松菸诚品、我记得最后我们无疾而终。但我不记得他是谁。
但我知道我会一直记得他。第一次CCR 就失败，怎么忘记。我们都刚搬到新的城市，
路都是我们一起走出来的，我怎么能忘记。因为忘不记，尝试过各种邪门歪道的失恋
复原招数，朋友Ｄ告诉我，最快的方法是把他当成坏人，然后赶快找到新的人，问题
解决。
但他对我这么好，即便一条肠子通到底，讲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割在心上，但动机用意
都是好的。知道他是好人，嘴上却说人渣不要来污辱我的美，大概是这段期间最痛苦
的矛盾。
坐在往港口的公共汽车上，又经过他家一次。我想起他搂着我，摸着我的头像是哄小狗，
讲一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我想起有一次散步，经过一座吊桥，他像是顽皮的孩子
蹦蹦跳跳过了桥，回头看我，我在摇摇晃晃的桥上笑着喜欢上他。我想起我在首都地
标旁的海边，眼角带着泪光跟他抱怨自己笨拙的学术脑，在课堂上听得一知半解还当
众出糗，然后他牵起我的手。我想起那次在派对上喝得好醉，我们去夜店跳舞，在舞
池中央拥吻。
二十五分钟的车程足以跑完我的恋情跑马灯，突然想告诉自己，不要忘记苦涩也是一
种滋味。苦瓜炒咸蛋还是炒培根都很好吃，没人逼你生啃苦瓜。就这么想着想着，望
著海微笑。
躺在行程里下一个城市的旅馆床上， Spotify送我〈我最亲爱的〉。想着，真是一首
健康的面对过往恋情的歌曲，打算挑个良辰吉日问他过得怎么样。我还是不想和他见
面，不是因为那开启情绪化的开关的万分之一的可能，而是，真的没有必要了。但我
非常确定我已经完成这次和解了，和解的是我和这段过去。
嘿，请你放心，我变得更加坚强。
狮子座的走出去只能是忘记吧？那些忘不记的就会是伤疤。但和解或许是，摸著那道
伤疤还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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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脑内小剧场爆发完的隔天依约去刺青。有次经过分手时的河岸想到的，〈心经〉里面
的“波罗僧羯谛”。那次我走过桥，暗自流泪，我频频回头看着他站在彼岸定定看着
我。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发现要是没缘分，即便常去的亚洲超市在他家隔壁也遇不见，
在他老家外面裸奔或许他也不会探头出来看。第一次完全不追求文学譬喻，彼岸就是
彼岸，想把那时的心情留在身上。
刺的时候微痛细细麻麻。然后用消毒水抹过，一阵剧痛。最后贴上塑胶保护膜，几个
小时的刺痛。现在已经不痛了。
如果你也为了谁痛彻心扉，嘿，都会好的。伤口会复原，会留下美丽的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