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衣袖红镶边原著小说.本传节录试译 (18)

楼主: watase124   2023-04-29 21:56:05
衣袖红镶边原著小说.本传节录试译 (18) 3章
*
因为小说里的称呼和电视剧不同,先来个对照文。
中宫/英祖继妃/贞纯王后金氏
义烈宫/英祖后宫/正祖祖母/暎嫔李氏
景慕宫/思悼世子/正祖生父
惠嫔/正祖生母/惠庆宫洪氏
*
第三章.鬼怪殿阁
时光飞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把东宫生活的兴政堂东南方殿阁称为鬼怪殿阁。
一开始,是以每晚都会看到诡异晃动的影子或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因为经常发生一
些奇怪的事而得名。但最近,其中的意义却有些变质,因为完全不相干的理由,开始被称
之为鬼怪殿阁。原因当然就是以令人畏惧著称的东宫本人。
东宫会斥退宦官和宫女,非必要不允许他们接近,认为他们是不吉的存在,甚至要求退到
十步之外,若一定要指出差异的话,东宫对待宫女尤其苛刻。宦官即便被摘去了阳物,但
终究是男人、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坚守信义之人,但东宫偏执的认定宫女只会耍一些不入流
的把戏。再怎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只要想亲近或开玩笑就会被鞭子抽打到小腿裂开。
以“鬼怪驾到”为借口,被刻意回避的殿阁一带逐渐变得荒凉且人迹罕至。
在阴森森的东宫殿众多殿阁之中,最偏僻之处当属德任工作的别间。别间位在支撑宙合楼
的柱子之下,像不重要的人或物始终就在那边,说的好听是另有特殊用途的空间,但其实
就是塞满各种杂物的仓库。那是一个不管再怎么用心地整理,隔天早上又会被垃圾堆满的
地方,德任在这里度过了近十年的岁月。
仗势欺人在宫女们之间由来已久,隶属至密部的至密宫女更是如此。她们从来没有把德任
当成自己人,说再过不久、办了笄礼之后的自己也会成为和她们一样的正式内人,也只得
到了“妳去别间里待着多学一点东西再回来吧”的无情指责,但只是擦地或整天在别间里
发呆,当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要学什么。
宫女们排斥新人的态度显而易见。但并不是像一般大众以为的那样为了想要得到承恩而展
开奔走竞逐。尽管宫女们也会做改写命运的梦,但大家也很清楚梦就只是梦而已。况且在
老尚宫和年轻内人都为了躲避鬼怪东宫而费尽心思的情况下,这样的认知与事实实在相去
甚远。
*
今天也一样,在德任还没抽出门闩之前,就发现门旁边堆满了垃圾。
“天啊,又是谁啦?”
德任踢了离她最近的杂物堆一脚,匿于其中的老鼠跳出来吱吱尖叫。
她用肩膀推开了发出嘎吱声的门,挽起袖子、打开窗户,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漫天飞扬
的灰尘原封不动地映入了她的眼帘,忙碌地用扫帚追赶老鼠,每次清洗抹布时总是因为灰
尘让她咳个不停,在整理沾满了污渍的书籍时甚至还割破了手。
打扫完后就更放松了,其实是根本无事可做。一脸呆楞地想着其他事的德任习惯性地望向
窗外高挂著的太阳。接着,便悠闲地在阳光明媚的窗边坐了下来。
别间对面的邻近殿阁,传来了男人们的声音。
“尽管任何事物都取决于天命,吉凶祸福皆是如此,又何以区分正命与非正命呢?”
“即便天命并非凡人能置喙,但立于危墙之下或因罪困于刑具却是修道之人可避免的。故
君子之道在于修炼自身,顺其自然并等待天命降临。”
每日此时会有东宫和侍讲员们谈论的侍讲,德任从别间就能清楚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那么朱子曾经说过,天之所生皆为正命。然若非要追究的话,既有正命亦有非命,是谓
何意?”
“正命与非正命之区分在于是否竭尽全力……”
德任紧紧贴著窗户。翻出破旧的文件匣、拿出小册子和毛笔。
“即便穷困、也不违背正道的儒生谓之得己,在朱熹集注里也有提到,所谓得己、亦即不
失己……”
东宫的答复非常流畅。
不知不觉地也一起听了三年的书筵,如今的德任也颇有吟风弄月的架势。蜷缩起身体、把
小册子贴在膝盖上,快速记下东宫的话的模样同于以往。
在书蠹虫东宫学习圣人之道的过程中,德任也不分昼夜地与他一起听着侍讲,即便百步之
外也能够辨识东宫的音色。温柔低沉、那是少年经历了变声期后,转变为青年的男人的声
音,也是尚未成熟的清新玉音。
东宫的声音和整天听到的丫头们的声音完全不同,与年幼宦官们嗡嗡作响的尖细声音有着
天壤之别。那是在眼前活着、呼吸著、有血有肉的男人形象,对于在小小的年纪便与宫外
世界隔离的德任来说,那是她一次都不曾闻见或接触过的坚韧男性特质。
不,一次都不曾闻见或接触是错误的。德任那双机灵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像梦一般
遥远的某个月夜、也想起了向自己靠近的危险热气和处在慌乱之中不得不拒绝的规劝。
但那个月夜只不过是一瞬间。
此后,又过了接近十年左右的时间。自那夜与东宫分道扬镳之后,德任不曾再有机会见到
东宫,他是身为卑微宫人的她甚至无法站在远处偷窥的尊贵上殿,就如同德任当时预想的
一样,走上卑微宫女之路的她为了能符合宫人该有的样貌奔波著。
如此一来,那个说着要她承恩的玉音自然地成了从墙外传来的回音。
无法与实体连结的回音变得遥远。存在德任记忆中、变声期之前的东宫玉音随着岁月叠加
渐渐地磨损。她早已无法清楚地忆起他的长相。除了外貌平凡、比其他人修长的四肢紧贴
在身体两侧的第一印象外,余下一切都被灰濛濛的雾给遮住。加上宫中流传的鬼怪东宫的
传闻,更让德任无从得知关于他的一切。
“什么啊,怎么突然变安静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在胡思乱想才错过了什么吧?
搁置在酱油碟上的毛笔黯然失色,男人们的声音在一瞬间嘎然而止。嗯,今天怎么这么早
就撤掉书筵?觉得可惜的她把小册子藏了起来。
又没事可做了,即便想要逃跑也要坚持到午时。
虽然也想过要不要继续做还没完成的誊写工作,但还是不甘心,这么好的天气却被关在别
间里,实在难以让她静下心继续誊写。尽管也知道要快点完成更多工作才多赚更多钱……
于是从敞开的窗户偷看正在聊天的内侍和宫女。
此时,传来门被打开的嘎吱声响。
“您是哪位?”
没有任何回应。
那是德任生平第一次见到的男人。身上穿着朴素的蓝色武官服、并未配戴任何装饰或是流
苏,从衣服的袖宽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男人用犀利的眼神环顾别间之后,就把
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德任身上。
“妳是看守这里的宫女吗?”
德任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个声音微妙地听起来非常耳熟,脑海中闪现类似东宫
玉音的想法。
她呆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个子很高且体格健壮、有棱有角的脸部线条、充满男子气概的下巴弧线、端正延伸的
粗直眉毛、朝天竖直高耸的巍峨鼻梁,令对方畏缩的压迫感,确实是个非常魁梧的男人。
这些特征与东宫留下的模糊印象截然不同。
德任记忆中的东宫个子没有那么高,五官不那么深邃、肩膀宽度也更窄,著衮龙袍的身材
线条也更削瘦纤细。眼前的男人和印象中的东宫除了四肢都紧贴身体之外,没有其他共同
点。当然,身为国本的东宫根本不会独自来到这个破旧的垃圾场。
除此之外,这个男人的外貌与东宫的玉音完全对不起来,
德任想像中长大后的东宫应该是个身材瘦小,温柔和睦、但偶尔予人急躁印象的美男子。
总之,东宫的玉音细腻而成熟,与这个男人的外貌完全不符合。
“妳是……”
男人用和德任一样执拗的眼神仔细地打量著德任,脸上突然浮现怪异的表情、他似乎受到
了不小的冲击。
“该不会……没错,但怎么可能,难道……”
他喃喃自语。
尽管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眼神看起来非常复杂。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却又莫名地
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眼神。
“妳不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换成疑问语气。
“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答道,但他似乎对这个答复感到不甚满意。一脸厌恶的表情闪过男人的脸。接
著,又再次严厉地催促了她。
“我在问妳,妳是看守这里的宫女吗?”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否定后,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好像不是。尽管清爽的感觉十分相似、但
可能是因为声音沿着狭窄别间墙壁嗡嗡作响的关系,所以感觉不到特有的魅力。意即眼前
这个男人的声音,未让她感受到东宫特有的话尾不令人惋惜的微妙感觉。
这个男人或许是东宫的侍讲员之一,所以才会觉得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吧。在找到了能够说
服自己的理由之后,德任才终于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小人是看守这里的宫女。”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值班?”
“从卯时就开始了……·”
* 卯时:5 ~ 7点
从男人恶狠狠的眼神来看,她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
“呃,开始见习之后,就一直在这里。”
“三天前的晚上也在这里看守吗?”
“因为是小宫女,晚上不用值班。”
男人不只以冷淡的目光再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了德任、同时也仔细地观察占据了别间的陈年
积灰。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往深处走,站在窗边似乎在听什么。
“果然能看到宙合楼的方向,甚至连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男人自言自语道。沿着别间绕一圈、打开所有的窗户,最后才回到原处。
“最近有没有看到或听到过可疑的事物?”
虽然表现地很委婉,但德任一下子就看出他到底想要问什么。
总之,看起来似乎是在追查数日前发生的天怒人怨的事件。三天前的晚上,某个凶恶之人
在东宫寝殿的前院投入了写有不堪入目的凶残内容的匿名信。东宫为此震怒,甚至动用了
捕盗厅军卒的传闻四起。
“没有。”
即便别间里的她看起来最可疑,充其量也只是偷听东宫的侍讲。
“有看到宫人们与宫僚或别监过从甚密的情景吗?”
“啊,小人不太清楚。”
“有偷偷在这附近刺探的人吗?”
德任摇了摇头。
男人接连提出了类似的问题,但没有一个是德任能回答的。不知道他对一个成天吃灰尘抓
老鼠的小宫女抱有何种期望,没有得到成果的他皱起眉头,目光像看着无用之物般傲慢。
“不是啊,请问您是哪位?随便闯进来问东问西是什么意思?”
一开口就是没把人当人看的语气,不就是瞧不起过了婚龄的宫女吗?真令人无语。
“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捕厅的具军服。”
德任在男人的周围打转。
“下巴有些黑点,看来不是内侍。”
德任瞇着眼睛贴近了男人的脸。她的身材娇小、只能够勉强地搆到男人的下巴,但他却犹
豫了、往后退了一步。
“您是隶属哪里的什么人?”
“我……”
他本来想回答,却突然闭上嘴。
“妳不用知道。”
不断地追问的他突然翻了腰间。接着,拿出了光滑又闪亮的铜钱、正好有五个。
“现在有心情好好说了吗?”
男人扭动着一边的嘴角嘘声道。
德任呆楞地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铜钱,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贿赂吗?就是宫外的人想
要收买宫女时给的……
“就凭这点小钱吗?”
尽管看过很多只是说了几句就赚到不少钱的宫女们、也羡慕过,但真的碰到却不太舒服。
“不够吗?”
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似乎生气了。
“当然,还差得远呢!”
德任把铜钱扔向了男人的胸膛,但他并没有接住、滚了一地的铜钱消失在黑暗中。
“看来您是领取国家奉禄的宫僚,但怎么能私自进入国本的居所,甚至以金钱收买居所内
的宫女?即便奉上值五万两的锦绣华服,对于如此大不敬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斥责了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还以为是侍讲员呢,但做的事却很可疑……难道大人也和匿名信事
件主谋是同伙吗?”
“妳竟然能听得出侍讲员的声音?又如何知道与匿名信有关的事?”
总之,男人的语气很轻浮,德任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睛。
“捕……捕厅过来的军卒们总是如此乱来,东宫的宫女若不知道才更奇怪吧?”
在男人问起侍讲员的声音如何之前,德任转移了话题。
“总之,快出去吧!”
男人一动也不动地俯视挥舞著拳头的德任,似乎陷入了沉思。
“为何不收钱?是因为不够、还是因为坚守信义?听说宫人们私底下都取笑东宫,说东宫
是鬼怪?”
“哎呀,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德任对着男人指手画脚。
“不管是鬼怪、还是处女鬼,别想从小人身上探听什么。大人竟敢说出辱国本的话?读了
一点书的人都这样吗?”
来势汹汹的德任逼近了眼前的男人,伸手推了他的背。那是由结实的肌肉组成的脊梁,透
过手掌感受到的陌生与违和,令德任红了脸。把一脸荒唐表情的男人赶出去。接着,像是
故意要让他听到般,粗鲁地挂上别间的门闩。最后,甩掉男人留在自己手上的触感。
“啊,对了!”
德任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趴在地上寻找男人留下的铜钱。
五两铜钱的程度已是足够能让哥哥们去买一本值得读的书的钱。她确实还了钱,但他却没
有收,那么主人当然就是捡到的人了。
“但……应该不会吧?”
她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原本站着的位置。蹲在地上喃喃自语,内心隐约感到不安。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德任用力地摇了摇头。像个偷牛贼般的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是拥有
如此美丽声音的主人,而且长相也和从前那个少年东宫相去甚远。更何况,若他真的是传
闻中的鬼怪东宫一定会在当下就严厉斥责。
*
“赵尚宫娘娘年轻时差点就承恩了。”
终于来到外面,景熙像是在刺探什么般嘀咕著。
“什么?差点是什么意思?”
“因为长得丑才没承恩吗?”
德任吐了舌头。
“妳的嘴巴还真坏!”
“这是有根据的。”
景熙像发怒的老鹰般皱着眉头。
“听说两位关系正好的时候,殿下突然被其他女人迷住。她的姿色绝美、连赵尚宫娘娘都
自叹不如。”
“是谁啊?”
“她是义烈宫慈驾,在我们刚进宫不久就离世了的那位。”
当景熙提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时,德任说不出任何话。
“宫女承了恩、还生下世子,那是只存在传说中的故事。”
景熙叹息道。
“那有那么了不起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承恩。”
德任陷入了沉思。
“一辈子到死,只能依靠君王的宠爱。话说的好听,但终究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人生葬送在
别人手上、光芒四射的混蛋罢了。”
那个月夜的岔路口,东宫与自己四目相对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但当时的疑问却鲜明地刻在
德任的心中,直到此刻都还能明确地凝视自己的想法。
“即便王说了喜欢我,我也可能不喜欢王……”
变得明确的这个想法成为更加无理的疑问。
“妳疯了吗?”
景熙啪啪地打了德任的手臂。
“宫女从踏进宫门的瞬间,就必须无条件爱慕君王。”
德任说不出任何话。
“总之,殿下被义烈宫慈驾吸引,娘娘前功尽弃以只能失败告终,于是把目标转向成为提
调尚宫。”
听说,想要挑战提调尚宫这个位置的宫女,没有绝佳的人脉和巨富几乎不可能,若没有前
述条件,至少也要有像景熙那样的家世背景,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地搆到一点边。
“啊,这么看来,景熙也想挑战提调尚宫吗?”
作为译官经常出入外国的景熙父亲既能收集珍贵宝物、亦能积累很多人脉。得益于此,景
熙家的商团也得以扩张到国境的另一边,不得不提的是最近丝绸和陶瓷的贸易几乎被商团
垄断,若景熙没有进宫成为宫女,她势必也能过著奢华程度不亚于两班贵族的优渥生活。
“父亲也希望我能如此。”
景熙咬住了嘴唇。
“在我进宫的时候,家里算不上宽裕。听说我离开之后,财运便源源不绝,但还能怎么办
呢,也不能回到当初。”
德任能够感受到景熙的痛。
景熙分明是为了家人牺牲,但她的牺牲因为世事无常、一瞬间变得毫无一点价值。外貌甚
至不及景熙脚尖的几个妹妹都找到不错的婆家、生了孩子,过著阔气奢华的生活之后,倒
是同情起一辈子到死都无法成为真正的女人的姊姊。
“哼,我一点都不羡慕有夫君的那些家伙。怕被抢、努力守护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
景熙不甘心被德任怜悯。
“我会自己把更精彩的东西弄到手。”
于是德任也轻松地开了玩笑。
“还不是多亏我丢了黄牛的那个,帮妳带了财运。”
“算了,别再丢那些东西进来了。”
景熙一脸嫌恶。
“妳呢?一直帮哥哥们收拾烂摊子不烦吗?”
“反正我本来就是为了这样才成为宫女的。”
“妳也太认命了吧。”
景熙皱起了眉头。
“这次的誊写工作,妳找我也就算了。为何要把英姬和福燕也都拉进来?妳只是在增加自
己的麻烦不是吗?还要花更多时间帮她们一一订正。”
即便景熙的话听起来很刻薄,但这是她出于担心才说的话。
“收到工钱还要分出来,妳为何总是任劳任怨,却把好处都留给别人?”
或许因为是繁忙的时段,周围没有说闲话的宫女。
德任和景熙停在小路的中间相互对视著,景熙白皙的脸庞在烈日衬托下更加耀眼。
“妳太傻又容易心软,所以我才总是唠叨。”
“不是妳想的那样。”
德任用鞋子的楦头踢了土、艰难地说道。
“妳说得对,她们确实没有帮到忙。”
马上阻止了抓住话柄的景熙。
“但我一个人拼命地赚钱又有什么用?即便累积了万金,也只能到死为止、一辈子困在这
里。”
德任苦涩地说道。
“作为宫女而活的人生,能够做得选择并不多。”
远处传来禁漏官报时的声音,时间来到了一天之中的申时。
* 申时:15 ~ 17 点。
“至少让英姬和福燕加入这件事,是我能够凭借意愿去做的选择。”
然而,景熙只是噘著嘴。
*
在两人前往兴化门的路上,清衍吱吱喳喳地讲个不停,大部分都是些轻浮的闲话。
“都多亏了妳的那些玩笑,让小时候的我总是在笑。”
清衍哼著曲子。
“今天也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吗?”
“今天有点累,还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德任适当地回了话。
“我喜欢还在宫里生活的时候。可以跟宫女们一起玩、或者和宦官们开玩笑,只要无忧无
虑地度过就行了。”
“您现在有忧虑吗?”
清衍耸了耸肩。
“是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忧虑?但没有清璿那么可怜就是了。”
看来清衍是想聊清璿的事。
清璿的夫君兴恩副尉在宫内外经常闯祸的传闻人尽皆知。尽管德任也很好奇其中事由,但
毕竟并非能随意提问之人,即便与清璿有着不错的交情,德任仍坚守不踰越己之本分。
“告诉我妳的烦恼是什么,我也会告诉妳我的烦恼。”
清衍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小人最近忧心忡忡。”
为了迎合清衍只好随便说了。
“小人已经找了三年、但因为防备太严密,至今还没有找到能够躲进生果房的密道。”
“妳真的要这么无趣吗?”
“一辈子住在宫里的小人,哪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
“难道没想过要见男人吗?”
清衍压低了声音。
“妳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清衍凭什么要她相信这个约定,德任只能干笑。在她含糊其辞地回避了答复后,清衍便开
始感叹起自己的身世。
“说不定一辈子无法成亲的宫女的命才更好。即便成了亲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孩子哭个不
停、夫君像头笨熊、公婆又很严谨……让我只想回到在宫里的小时候。”
“这是慈驾的烦恼吗?”
“嗯,生了孩子之后的生活只能用无趣来形容。”
清衍颤抖著。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独自吹一吹山风、也吹一吹海风……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或许
就能像小时候一样幸福了吧?”
真奇怪。从清衍的夫君光恩副尉的完美评价来看,恐怕踏遍朝鲜八道,也找不到比光恩副
尉更优秀的新郎人选。即便驸马不得入仕、他也没有疏忽学问,不曾四处拈花惹草,娶王
室女儿为妻者,依据国法不得纳妾,但光恩副尉与其他偷偷玩乐的驸马不同,对待妻子很
是忠诚,但仅凭这些似乎无法完全抓住清衍的心。
“一个人独自离开会很辛苦的,与夫君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吧。”
“哼,儒生怎么懂得如何享受奢侈?”
光恩副尉确实是个十分正直的男人,但对于如何与女人相处却一无所知。
“我也好想谈一谈在月下僊传里出现的那种爱情,要是夫君能有男主角直庆的一半浪漫该
有多好?”
最近流行的《月下僊传》讲的是咸兴监司的儿子直庆爱上了美丽的妓女月下僊、进而抛弃
了家中原本属意要他迎娶的崔氏姑娘和他所拥有的一切与月下僊私奔,托直庆考取状元的
福,君王特别下赐了恩惠,让崔氏姑娘和月下僊两人都能与夫君直庆白头偕老的故事。其
中,直庆始终无法割舍自己对月下僊的思念、直奔咸兴与之见面的场景是全书的高潮。然
而,德任一阖上书便骂道,崔氏姑娘何罪之有,为何要被如此对待?
“真的只能以读书为乐了。”
清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比起借来自己读,让妳读也很不错。因为有人撕掉了出租书的重要部分,所以觉得很郁
闷,以后也会帮忙吧?”
虽然多赚钱是好事,但若被牵扯在一起、惹祸上身该怎么办?
“哎呀,等一下,看看那边。”
德任犹豫着是否答应的瞬间,清衍的注意力被另一边夺走。她停下脚步、指了指在前方的
修长的人影。
“哥哥,我是清衍,邸下……”
清衍高兴地挥着手提高了音量喊道。
东宫穿戴着整齐的衮龙袍和翼善冠,从方向来看、应该是从宾厅走出来。清衍喜出望外地
跑向东宫的身边,德任不得已只能跟着她一起行动。
一个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东宫要她承恩的命令像台车般撞上来的记忆早已模糊。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曾经发生过的事会像船过水无痕般就此消失,就像德任已经模糊的记
忆,她也好奇东宫是否还记得,若他真的还记得那个月夜,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
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茫然。不管那个答案是什么,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德任终究还是必须
面对早已遗忘的东宫本人,一瞬间感到忐忑不安。
“为何妳最近这么频繁地进出宫里?”
但感觉不太好,东宫甚至连亲切的问候都没有。
“哎呀,哥哥,您也不高兴吗?”
“出嫁外人在外走动不甚雅观、还请自重。”
突然间像是一阵冷风吹过般,连看着的宫人们都尴尬不已。
德任逐渐意识到东宫与记忆中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不敢仰望玉颜,但个子明显比过去高了
许多、肩膀也变宽不少。
“今天是殿下召见我和清璿所以才进宫的。”
“为了什么事?”
这确实是隔着一道墙听到的东宫的声音。她自认不可能听错,但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奇
怪的既视感、还有不太妙的感觉。
“殿下赐予了观览御真的恩惠。”
“所以才来还礼的吗?”
“是的,上呈了誊写的小说,殿下高兴地不得了。”
东宫的表情一脸呆滞,清衍忍不住笑了起来。
“反正,哥哥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不管小说、还是笑话都不喜欢。”
清衍笑着拉着距离几步远的德任,非常自然地带着她插进对话之中。
“废话少说。”
东宫严正地斥责了清衍。
即便低着头也能够感受到直视自己的视线,东宫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被烈火烧灼般滚烫。
“妳是隶属哪个殿阁的宫女,怎么敢私自跟随出嫁外人?”
严厉的斥责令她陷入慌乱。
那双眼睛是深栗色的,在她不知不觉地抬起头的瞬间与东宫对视了。
是他……那个在别间妄图行贿的男人。
德任的双眼仿佛被惊愕所浸染、东宫的玉颜也露出奇妙的表情。就像平静的水面上落下的
叶子在晃动、也像咬合的齿轮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察觉到微妙变化的只有自己。
这难道不是诈欺吗?能够徒手擒拿黄牛的武人风采,竟会配上如此清朗的儒生玉音,真是
令人难以置信,东宫穿着衮龙袍的模样和声音就像是在取笑德任般。即便是亲耳所闻、亲
眼所见,仍努力想找借口搪塞。
但在别间里见到他的时候,也确实怀疑过那个男人的声音和东宫的声音非常相像,所以实
在没什么好辩解的,因为陷入虚无缥缈的幻想,否定了自己的最初的直觉。
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外貌和印象不相符又如何,但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东宫。
怎么回事,声音无法辩解就算了,这几年到底吃了什么,整个人令人惊讶地突然抽高到像
泰山般魁梧,简直无法想象他曾是个能与自己平视的少年。
在以男人的骨架撑起的脸庞上,难以找到过去那个少年的影子。
首先,德任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开始回想她对东宫的冒犯。她骂了他、把铜钱往他的身
上扔,想要教他、甚至对着他说三道四,动手动脚、推了他的背想赶走他。还有……好像
还说了怀疑他是内侍的话?
奇怪的是,早该下令的东宫却毫无动静。
或许是因为不是处在昏暗的别间、而是灿烂的阳光之下,所以没有认出她的脸。相同的道
理,小时候的比赛当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那么应该也忘记喝了酒、被宿醉折磨的
那个月夜,倘若已经忘记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刻意地去提醒。一瞬间表情突变的原因,也
有可能是因为宫女和自己对视感到气愤和厌恶。
“您还是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她是东宫殿的宫女、小时候还侍奉过惠……”
“东宫殿的宫女多达数十名,我怎么可能会每个都认识?”
东宫没等清衍说完就打断她。
“……还有,没认出来的人可不是我。”
意味深长的语气让德任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虽然考虑过是否要再观察一下东宫的脸色,但
实在太勉强了、无何的沉默之后,东宫干咳了一声。
“总之,我很忙,妳快点出宫吧。”
东宫走了几步后,才别过脸补充道。
“慢走。”
东宫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远处。
“看来因为赶不走我们而着急了。”
清衍揣测东宫急着离开的理由。
“天啊,妳的脸怎么了?”
德任的脸和脖子全部红成一片。
“看来见到男人让妳很难为情吗?怎么样,有觉得心里痒痒的吗?邸下虽然挑剔,但确实
很帅气、很有男子气概。”
清衍戳了德任的肋下。此刻,东宫是否认出自己关乎她的是生是死。纠结地快要吐出来的
德任只是点着头。
“看着妳,就想到我第一次见到夫君的时候……”
和福燕一样不会察言观色的清衍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谈论自己。
*
仔细想想,这是一次相当浪漫的重逢。
隐藏身分的男人和一无所知的女人的设定,在令人脸红心跳的爱情小说里经常能看到。
上次读的小说讲的就是暗行的大国诸侯被随意对待自己的女人迷住、进而迎娶她为王后的
故事。之前也读过一本内容在说某个女人因故训斥了举止轻率的某个男人,但事后却发现
男人竟是一国之君,女人当然吓得请求男人饶恕罪行,紧张刺激的内容一下子就读完了。
德任不只想过了数百、数千次,若自己遇到那样的情况会如何?
只能说那个感觉很糟,因为害怕会被施以棍杖而吓得浑身发抖,甚至还被怀疑是内侍的东
宫看到自己后、似乎也并没有被迷住,在她还是小宫女时就说过要她承恩的话,拒绝之后
分道扬镳的此刻应该更是如此。
“德任在吗?有好消息……哎呀!”
徐尚宫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她还来不及看到蜷缩在阴暗冷清的房里的德任就被绊倒了。
“又在开玩笑了吗?”
徐尚宫像往常一样的发怒了。
“怎么连一盏灯都不点,是假装自己在阴间吗?”
平时若有人摔倒在地,她便会咯咯笑起来,今天的反应却很文静,令徐尚宫歪了歪头。
“发生什么事了?妳又闯祸了吗?”
“我正打算要睡……”
“不换衣服吗?”
徐尚宫竖起了眉毛。看了一眼没有铺上垫被的地板、疑心更重了。德任于是慌慌张张地转
移话题。
“您在说什么?什么好消息?”
“啊,是啊!是一个足以让人昏倒的好消息。”
徐尚宫欲言又止。
“明天开始,白天就不用在别间工作了。”
“又想让我做奇怪的杂事吗?”
德任向她投以不信任的目光。
之前也期待过不用再去别间,但徐尚宫却带着她去空殿阁,要她死命地全部擦拭过一遍。
“不,妳也要开始轮班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徐尚宫开心地手舞足蹈。
“清晨先整理一下别间,白天开始就进入内殿,只要跟着邸下就行了。”
“啊,不是啊,怎么这么突然?”
“只听说是东宫下令补充侍候的宫女,可能因为人手不足而感到不舒服吧。”
“……是邸下亲自下令的吗?”
“是啊,所以任何理由都无法推辞。”
徐尚宫一向对于弟子不是完美的宫女之事感到很愤慨。
“看来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轻轻地拍著德任肩膀的徐尚宫总是很宽容,能看着要昏倒的人乐观解释也是一种才能。
“娘娘,我还没准备好。”
“不是还嫌弃别间,说觉得很厌烦吗?”
“您还不了解我吗?”
“怎么能让我在邸下身边徘徊,要是我惹邸下生气该怎么办?。”
“别那样,邸下并不是妳们想像中那么可怕的人。”
徐尚宫大概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非常的满意吧,只是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在铺好了的垫
被上躺下,德任也只好跟着躺下来。
- END
本文禁止任何形式转载、撷取
作者: w06yk6m4 (fordebate)   2023-04-29 22:06:00
先推再看
作者: loveq4ever (loveq4ever)   2023-04-30 00:57:00
推推!躺下然后呢?期待下一章!
作者: NickeyOrli (踢喔耶起喔)   2023-04-30 01:04:00
先推
作者: eitsulee (eitsulee)   2023-04-30 01:07:00
连假有更新可以看太幸福!先推再仔细拜读!
作者: raininglight (过度杂食有害荷包健康)   2023-04-30 02:12:00
看w大的小说节译真的觉得算是怪人然后德仁很怕他XD德任才对XD
楼主: watase124   2023-04-30 07:14:00
算的设定其实蛮典型的 缺爱霸道的人再加上仁民爱物的王霸道不讲理的时候让德任很怕他 毕竟他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明明远离他就行了 但当算表现出内心孤单缺爱的一面时 又常常激起德任的关爱无法丢下他 于是就变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感情love大 躺下来就睡了啊 没有然后 XD我很喜欢原作写算和德任吵架的部分 台词很精彩
作者: tzupon (TZUPON)   2023-04-30 08:52:00
推!
作者: aquavocal (嬛妹妹)   2023-04-30 11:58:00
推推,很好看,谢谢翻译
作者: yofiona (fiona)   2023-04-30 19:59:00
推 谢谢w大翻译~
作者: Timefly ( )   2023-04-30 21:55:00
推推 感谢翻译
作者: loveq4ever (loveq4ever)   2023-05-01 00:18:00
W大说得太精辟了!他们两个真的是这样彼此牵绊
楼主: watase124   2023-05-01 00:39:00
啊 还有算展现出仁民爱物精神时 德任又会觉得他很崇高
作者: BleuWeizen   2023-05-01 11:40:00
原来小说中,德任与李算初相认的场景是如此啊。电视第3集末,德任是透过水中倒影认出,而李算急着丢下扇子要抹去倒影的桥段,真的既创新又有诗意,郑导真的非常了不起。
楼主: watase124   2023-05-01 11:49:00
水中倒影真的改的很棒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