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衣袖红镶边电视剧 VS 小说.外传节录试译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1 23:44:32
衣袖红镶边电视剧 VS 小说.外传节录试译
https://i.imgur.com/BmNdnC5.jpg
与电视剧同名的原作小说是姜珉江作家于 2017 年出版的小说,而修订版是在今年六月出
版,除了本传之外,额外新增了四篇外传,分别是〈像衮龙袍般的大红色〉、〈无人的居
所〉、〈被留下来的人〉和〈约定之地〉。
其中〈无人的居所〉是以王的视角出发,原本是收录在本传中〈系马树〉和〈有朝一日的
约定〉两章之间的故事,因为种种问题没有收录。而〈约定之地〉是假设德任活着的未来
的故事。两篇外传分别为了纪念《衣袖红镶边》网漫化和电视剧化于 2021 年先后于网络
上公开。而〈像衮龙袍般的大红色〉和〈被留下来的人〉是只收录纸本书的篇章。
外传部分我挑了〈约定之地〉这章来分享。该段落是正祖驾崩后,两人的儿子文孝世子继
位为王,德任选择出宫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的故事。
本传节录试译 #1ZQcw-yd (KoreaDrama)
***
因为小说里的称呼和电视剧不同,先来个对照文。
大王大妃/慈殿/英祖继妃/贞纯王后金氏
慈宫/正祖生母/惠庆宫洪氏
大妃/正祖元妃/孝懿王后金氏
庆寿宫/和嫔尹氏
***
外传、约定之地
庚申年夏天,新王在昌德宫仁政殿登基。
十九岁的青年君主得到了举世无双、与其父王十分相似的崇高评价。新王与学者较量也毫
无破绽的出众才能、再加上与武班相比亦分毫不差的魁梧体格,令宫中上下在他在接过玉
玺的那一刻起便充满了各种的期待,认为他必定能成为仅次于先王的圣君。
“主上和先王很像呢。”
大王大妃望向刚登上御座、没有血缘的曾孙,她的视线非常地温柔。
“要是再早个几年,我可能会在偏殿里垂起珠帘吧,视线尽头透露出与众不同的遗憾。”
“就算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要是能够被允许的话……”
大王大妃热切渴望着的梦想,因为没说完的话变得意味不明。当然,这只不过是她在德任
面前稍微显露出来的一鳞半爪。
“对臣妾来说,这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德任像往常一样找到了合适的回答。
“幸亏如此,娘娘才能不被国事夺走,臣妾也才能独占您的宠爱。”
大王大妃严如秋霜的嘴角稍微缓和了下来。
“独占著一直给妳出作业的老人家,到底哪里好了?”
“即使您出给臣妾再多的作业,也比不上从前殿下……”
无意间说出昔日的称呼,德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不在了……只在九重宫闱的各个角落留
下了琐碎的存在感就离开了。
“……先王出给臣妾的反省文。”
德任用白天发生的喜庆之事来平复气氛。接着,又故意慌乱地拿出大王大妃前几天要她解
释的句子。
“看来能独占这个只是坐在内殿、无所事事的未亡人,听起来还不错。”
大王大妃浅浅地笑了。
*
“娘娘,主上殿下来向您请安。”
“早上才来过,怎么又来了?”
“听说是在处理政务的途中,突然想要拜谒慈殿。”
“主上还真会阿谀奉承,这点倒是跟生母很像。”
大王大妃扬起眉毛点了点头。
王走了进来。因为怕会撞到天花板,在跨过门槛时微微地低了头,就像个孩子一样。今年
春天突然长高的他,因为还没适应身材的变化,所以行动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两位背诵句子的声音很好听,于是就在外面站着听了一会。”
笑容里萦绕着稚气未脱的青涩和脸上已经转淡的麻疹疤痕很是相配。坐在膝盖上玩耍的孩
子,不知不觉地突然就长大了,尤其在音色的变化上又特别明显。刚出生时的他,像个想
要马上开口说话的大孩子,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摇摇晃晃地学走路时,总是哇啦哇啦地
叫嚷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音色开始变得低沉爽朗,字字句句都像极了他的父王。
*
王向大王大妃磕头,德任从座位上站起来,低下头、退到一边,因为她没有资格接受儿子
的问候。虽然儿子以国本之姿继位为王,但德任仍然只是宫人出身的后宫。
这样的现实不仅令德任感到尴尬、也让儿子心里感到不是滋味。王总是对生母的立场感到
心痛,若儿子不先请母亲就座,德任就只能侍立在一旁。
“慈驾今日也一切安好吗?”
王向德任低头致意,德任也跟着弯腰。
“托您的福,今日也一切安好。”
儿子今日也如同往常般一大早就赶来查看德任的早膳。怎么能在向慈殿和慈宫问安前,就
先来向自己问安?不管德任好说歹说,儿子不听就是不听。不禁让德任哀叹,像头牛般固
执的儿子,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
*
“话说回来,我最近有一些想法。”
出神地看着王和德任的大王大妃突然说道。
“主上虽然是以正宫养子的身分入承大统,但分明还有血亲在王室。如今此人已非一介后
宫,而是王的生母。”
大王大妃指著德任说道。
“应该要授予宫号、接受内医院诊视,还有……”
她苦恼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虽然有必要去了解相关典籍,但应该可以往比慈驾更礼遇的方向去重新拟定称呼。”
德任在心里惊跳了一下。
“臣妾怎敢……”
“妳已不再是一介后宫了。”
大王大妃果断地打断德任的话。
儿子登基后,德任的处境颇为凑巧地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尴尬之中。如今的王室有王的嫡母
大妃、还有两班出身、被拣择为相当于王妃阶级的无品嫔,德任作为宫人出身的后宫、却
是王的生母,尴尬地夹在她们的中间。
贵为王的生母、序列却位居最末,已非单纯因为尴尬才追究的问题。姑且不论仪礼和仪仗
差异,血亲的地位关系到君王的正统性。因此,大王大妃要提高礼遇之事毫无瑕疵可言。
“此话言重了,还请您一定要收回。”
然而,处于问题中心的当事人……德任的心里却不太舒服。意外的上坡路不管怎么走、就
是无法习惯,似乎已经距离想要活得细水流长的自己过于遥远。令她单纯的人生复杂化的
至尊已经长眠,她不希望另一位至尊让她的人生变得更加扭曲。
*
这是件好事。没错,确实是合理的决定。尽管如此,德任依然只是被晾在一旁,看着别人
决定自己的人生,她没有资格去要求、也没有资格能推辞,要她往上就往上、要她往下就
往下。只能退一步,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
“表情怎么那么阴沉,不是好事吗?”
“很久以前,臣妾就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德任有些犹豫地发问。
“什么啊?”
“您还记得很久以前,淑仪文氏被废出宫的那日吗?就是被称为古书轩娘娘的那位……”
“妳问吧。”
大王大妃的眼中闪现森冷之气,她似乎永远忘不了自己的丈夫、还有妾室们的姣好面容。
“那天臣妾也在场,臣妾还记得娘娘当时的表情。”
德任小心翼翼地偷瞄大王大妃。
“我的表情怎么了吗?”
“就是……很轻松的感觉。”
担心传达错误的她,急忙补充道。
“不管喜欢还是讨厌,把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送走后独自留下觉得很自由吧。”
“原来如此。”
令人惊讶的是,大王大妃充分地理解了德任的意思。
“看来妳很好奇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吧?”
暂时陷入了沉默。
“她们……”
大王大妃终于开口。
“嗯,不是的。怎么才开口就说错了。”
大王大妃悄悄地收回了就要掏出来的真心。
“是啊,一个女人的人生很容易就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取而代之的是含糊其辞。她就是那样的人,始终坚守着自己所划下的界线,所以不管是以
前、还是现在,都难以知晓她的真正的想法。
“大家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连乍看之下像是自嘲般的表情也熟练地被隐藏了起来。
“我呢……反正,大概是终于能从那些肤浅的事物中得到解脱,觉得很高兴吧。”
大王大妃叹了一口气。
“让我看看,这次要出什么作业……”
大王大妃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德任也发挥了她一听到就假装忘记的才能,装作若无其
事地样子,喝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试图为了避开令人感到头痛的作业而进行协商。
*
不久之后,德任回到居所。打开了尚宫送来的书信。在向娘家家人传达的琐碎故事里,也
包含了女儿的书信。
大概因为从刚出生就数度面临生死关头的关系,女儿一直到五、六岁为止,身体始终病弱
不见起色。每当女儿发烧时,先王便会亲自熬煮汤药、守在女儿的床边。虽然一整夜没有
阖眼,但隔天却又像没事一样走向偏殿,他就是那种绝对不会让家事影响到国事的男人。
拜天运所赐,女儿活了下来。卧病在床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受封为翁主之后,反而活蹦乱
跳、展开她的各种奇行。偷穿小内侍的衣服,混进内官之中,在观相监附近铺上草蓆,为
宫女们占卜算命、赚取钱财。每当德任看到这样的翁主,就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因为是体弱的孩子,也不能狠狠地训斥她……”
翁主为了把树上的柿子打下来,用石头砸碎大殿退膳间后院里的七个酱缸台的那日,先王
哀叹不已,但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一点都不惊讶。女儿怕父王会责骂她,急急忙忙
地把自己藏到宫殿的某个角落。
“臣妾会好好劝劝女儿的。”
明知道女儿用撒娇来逃避,但德任还是开口了。
“妳说妳要劝谁?”
先王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那孩子像妳、同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怎么讲都讲不听。”
这话确实有理,德任无话可说。
“干脆让徐尚宫当翁主的保姆尚宫吧,养过一次野丫头,再来一次应该还是能办到吧?”
“……殿下难不成真的要杀了小人吗?”
正好在附近的徐尚宫听到先王的话一脸惊慌失措,但先王却假装没看到。
“首先,要找到把自己藏起来的翁主。”
接着,他叹了口气补充道。
“马上就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如果不想生病,就要按时吃饭才行。”
为了寻找女儿,拍了拍他的衮龙袍,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啊,所以才说……”
先王临走前回头望向德任,突然说道。
“要生七个像妳一样的女儿的约定,就当我没说。现在看来,光一个就让我难以承受。”
先王一脸受不了女儿的表情,至今仍印象深刻。
龙颜,这个突然浮上心头的单词,令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就像先王浓密的眉毛、高挺的
鼻梁和急躁的性格一样,不以为然的脸上暴露出他的疲态。
至今尚未遗忘,但只要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又多过几天的话,应该就会忘记了吧。一旦忘记
了,就再也无法重新回忆。留下君王龙颜的御真,可不是一介后宫觉得无聊、想要观赏就
能随时拜谒的。曾经也埋怨过,在不想见到他的那些日子里,执意找来的那张龙颜。但只
要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熟悉的脸……心就碎了。
不想忘记他吗?德任在内心反问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真实想法,但又为了逃避、强行转移
了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撕开女儿寄来的书信封口。
“我快被夫君给气死了。”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翁主的书信从第一句开始就让人头痛,问候语写了像是没写,对夫
君的抱怨甚至洋洋洒洒地一下子就超过了三张。
翁主在几年前出嫁了。先王听取德任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她只为他妆点、而他也只疼她
一人的男人”的愿望挑选了女婿。虽然以这样的意图为前提,但所幸王室的驸马是个谨守
著自己本份的人,也没有因此变得嚣张。总之,翁主嫁给了如同春阳般温暖的儒生为妻。
“喜欢就说喜欢,像个男人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但夫君总是折断花枝、把戒指当成礼
物,像只乌龟般慢吞吞地靠近,搞得好像只有孩儿一个人心急如焚,真是郁闷死了。”
这么看来,就算嫁给了心仪的男人,也不会满足于自己拥有的东西,在读著翁主潦草字迹
同时,不禁令德任感到啧啧称奇。
“拜托妳出了宫就给我老实点。”
国婚前夜,先王让女儿在自己面前坐好,几乎是在央求她。虽然是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和
设想了任何可能性之后才选择的女婿,但先王依然充满了各种的担心。
“惟有尊敬公婆、顺从丈夫才能不玷污娘家的名声……”
“这可怎么办?孩儿个性火爆是因为像父王。”
翁主厚脸皮地打断了先王的话。
“什么,因为像我吗?”
先王一下子被激怒。
“像我的话,不是应该要端庄地坐着、好好地看几个小时的书吗?”
“切,明明前天才在偏殿发火!”
翁主完全没有要服输的意思。
“总之,孩儿调皮捣蛋是因为像母亲,火爆冲动是因为像父王,所以从本质上来看,孩儿
没有任何过错。”
“所以全部都是我和妳母亲的错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翁主一脸感谢终于有人听懂了的模样,热切地点着头。
“怎么会和世子差这么多……”
“哥哥才比较奇怪吧。”
先王一脸不可思议地叹了口气,翁主噘著嘴。
“就算跟哥哥开玩笑,他也不理我,所以去重熙堂一点都不好玩。”
“东宫殿可不是为了让妳觉得好玩才存在的地方。”
“不然,是为了让父王觉得好玩才存在的地方吗?”
翁主睁圆了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前几天您在重熙堂发酒疯、喝得烂醉如泥,还说要跟哥哥比赛背诵四书三经。”
“妳倒是很仔细地观察我前几天都做了什么事。”
先王嘀咕著,但翁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看起来很好玩,孩儿也想像父王一样学喝酒。”
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最终,先王和翁主在国婚前夜吵了一整晚。在正式举行
婚礼时,两个人的都眼睛都红红的、还打瞌睡。应该要和新郎对拜的翁主,甚至还一度睡
著,总是错过顺序,让宫人们吃了不少苦头,这样的传闻成了女儿在宫中留下的印象。
“离家之后,好像不曾想起过父王,反正就是那样……”
好笑的是,最思念翁主的人却是先王。
每每以“翁主寄来的书信怎么这么少?”为由,训斥无辜的内官。另外,也因为爱惹事的
捣蛋鬼翁主不在了,宫里显得异常地宁静,难掩心中寂寞的先王便会像他忘记体统的祖父
经常出入女儿和平翁主的私宅那般,经常尴尬地亲自前去看望女儿。盼望女儿和女婿能够
和睦相处的同时,也在造访之后亲自让人建了漂亮的房子送给女儿和女婿。
结束短暂的会面后,好不容易才转身回宫的先王沮丧地对着德任叹气。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和妳很像吧,所以才让我念念不忘。”
平时明明连句肉麻话都说不出口,但每当这种时候先王的音色便会透出令人心酸的水气。
御音,无意间想起了他的音色,在鬼怪殿阁里偷听时,明明觉得很清爽,但随着岁月的流
逝和经历了各种坎坷之后,逐渐变得更加地成熟。直到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御音的韵味
也没有消散,就算是不中听的话也留下了微妙的余韵,所以无法不去喜欢。
差点又掉进了思念的漩涡里,德任慌张地收拢心思,决定继续读翁主的书信。
“公婆早前暗示孩儿,最好能在明年挑个吉日把初夜处理一下,但以夫君这种无比迟缓的
速度,别说是明年、就是十年后,公婆大概也很难抱到孙子吧。”
翁主就算在宫外,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德任只能这样安慰
自己。
“晚一点会和清衍郡主姑姑一起去租书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母亲以前抄过的
书。”
信里满满都是翁主活泼可爱的字迹。
“一直不准您做很多事的父王已经不在了,母亲也重新找回以前的兴趣吧。姑姑也暗自希
望您能这么做。”
翁主才说完没有教养的话,又这样补充道。
“写出这样的句子,您应该要责骂孩儿不孝了吧?但要是不装作没事的话,孩儿就会开始
思念父王,有时候甚至连父王的唠叨也回荡在耳边,孩儿是不是疯了?”
翁主的笔迹渐渐地显露出无力感。
“因为思念而哭闹、纠缠不休的举动,可能和孩儿很不搭吧。”
接着,终于来到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父王不在了,母亲一个人还好吗?”
还真是个意外的提问。先王驾崩、举国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世子成了丧主举行国丧、并
主持国政。大家安慰失去了子女的慈殿和慈宫、同时也对成为寡妇的中宫感到惋惜,但身
处其中的德任,却仿佛像是看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只感到别扭。
或许是因为没有真实感吧,在她的人生中,先王的存在就像穿过柱子间的横梁、也像抬头
就能看到的房簷,自始至终都在宫里。不曾在没有他的宫中生活过的她,甚至无法想像没
有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貌。因此,就连她本人也不曾在内心问过自己是否真的没事。
*
“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坏事,只是正值先王的国丧,怕给虚弱的慈驾徒增负担……”
“什么负担?”
“就算那样,也不能因此错过禀告的时机。”
景熙和福燕的胡言乱语被德任果断地打断。
“行了,快说吧。”
“……慈驾必须见一个人。”
景熙坚强地说道。
眼前那张脸和记忆中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吃了不少苦的关系,皮肤严重晒伤、稀疏的头
发,艰难地用发簪固定在后脑杓。从宫中时期就辛苦的工作,早就裂开了的双手,于是就
干脆裂成了碎片。
但那确实是英姬。
她是在记忆早已模糊的儿时就陪在德任身边的孩子,虽然对于身边的人都比自己优秀这件
事感到难过,但却没有被那份自卑所束缚,反而对拥有的一切心存感激的那个英姬。
“……真的还活着?”
想起在梦里度过的离别,德任流下眼泪。
“明明还活着,怎么能藏到一点消息都没有?”
喜悦和委屈在心里搅成一团。
“先王说过小人必须死。”
英姬首先开口。
“不是啊……”
德任就要掉下眼泪,英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虽然考量到慈驾和未出世的孩子应该要安静地处理,但是作为必须遵循国法的君王,不
能有任何的特权产生,只是作为至亲好友,参酌了小人侍奉慈驾的功劳后再行发落。”
“怎么做?”
“赐死宫人孙英姬,让小人与心上人一起离开都城。”
“诈死吗?”
宫女在办了笄礼……亦即没有新郎的婚礼之后,无条件成为王的女人。是故,宫女私通被
视为仅次于强奸的重罪,若在朝廷上进行惩处往往会变得非常棘手,所以通常会依据内命
妇礼法隐密的处理。因此,德任也只是听到别人说英姬死了,并非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
“没错。”
英姬点了点头。
“小人认为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该驻足于都城之内,这才是为了慈驾着想。毕竟宫中是个
各种传闻流窜的是非之地。”
尽管如此,德任还是感到惊讶不已。
“对先王来说,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是啊,在处理德老的时候先王也是如此。虽然是必须消失的存在,但也同时参酌了他所立
下的功劳,借此保住了他的命。尽管对德老来说,失去一切、只留下一条命,并不是什么
值得他感激涕零的浩荡圣恩。
“慈驾以前还在说书时,有唸过《云英传》吧?”
英姬的提问着实令德任惊跳了一下。因为那本书讲述的正是宫女爱上其他男人的故事。显
然,英姬知道德任曾就这本书的内容与先王展开一场不可能得胜的论战。
“还问过殿下,宫女就该死吗……?”
德任想起来了。分明就是那天,她与先王领悟了到彼此之间差距,是实际上无法被缩短的
鸿沟,而非只是原本以为的心理上刻意不去缩短的距离。
“先王对于慈驾此二提问的答复未曾改变,并表示只要他还是君临这个国家的至尊,就不
能、也不会轻易改变。”
英姬说道。
“只是……因为那个问题而欠下的债,必须还清。”
“所以才救了妳的命吗?”
德任怀着沉重的心情问道,英姬则轻轻地点了头。
如同旱灾中长出的豆子般,他就是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男人,总是依循原则和名分,就算
被人刺入肺腑,也不会以权威压制的方式去正当化自己的意图,且会在反复检视之后重整
旗鼓。采纳可以接受的部分、对实在无法接受的部分提出解决的对策。
他是个诚实面对自己缺点的人。因此,就算他所提出的方案无法令所有人都满意,但至少
能为人所信服。
“但直到临终,先王都未曾提过这些事。”
德任喃喃自语。
“明明知道我会埋怨他,却什么都没说……”
“先王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静静地听着的景熙耸了耸肩答道。
确实如此,他就是那样由不得自己的人。虽然在过去共度的岁月里,对他的了解也还算是
清楚,但德任仍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早一步离开的先王。
为了隐藏柔软内心,故意披上用尖刺织成的外衣,虽然不清楚能够得到女人欢心的甜蜜回
答是什么,然而对于一国之君该有的回答,却做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好。尽管常常说一些令
她生气的话,但却很少为自己包装或辩解。
仿佛灵光乍现般,德任突然明白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什么,虽然终其一生都在回避这
个问题,但那个问题答案却早已清楚明白。
*
在苦恼了数日后,德任终于下定决心。日落后结束工作的儿子果然在寝殿里,尽管开心地
迎接没让人通报就找来的母亲,但仍掩不住脸上和父王一模一样的疲惫感。
“您不准备就寝,还沉浸在书本里吗?”
儿子就像他直到凌晨都不熄灯的父王,以熟悉地端正姿势在书案前读书。
“孩儿还年轻、还有很多东西等著孩儿去学习。”
儿子腼腆地回答德任。
“要是孩儿以前不要那么早睡,而是利用时间多读点书的话……”
忽然想起来,于是补充道。
“母亲以前总会很快地让孩儿躺下,在孩儿入睡前为孩儿讲述《洪桂月传》或《朴氏夫人
传》等百姓们喜欢阅读的故事。”
儿子笑了。
“不管父王再怎么讨厌,您依然故我。”
“如果您还想听的话,今日也可以说给您听。”
德任对已经长大的儿子开玩笑。
“要是翁主知道母亲今日只为孩儿说故事,肯定要嫉妒孩儿了。”
儿子也以玩笑回敬德任。
“以翁主的个性,一定马上会从家里冲出来,在大殿外静坐抗议了。”
“虽然是兄妹,但越看就越觉得不一样呢。”
“孩儿与翁主分别在不同地方,各自和父王与母亲有着相似之处。”
虽然儿子温柔地说著话,但仍撇了一眼妹妹上次来找他时砸烂的砚台。
“不过,您怎么会这么晚还过来?”
“因为想要久违的和殿下好好聊一聊。”
德任拿起带来的包袱,递给儿子。
“这是……酒吗?”
儿子面露窘态。
“您应该很清楚孩儿对酒和菸都不太行。”
“是啊,父王总是劝孩儿,想要和臣僚们变得亲近,就要学习这些,但每每都让孩儿感到
不知所措。”
无法在饮酒这方面满足父王要求的儿子尴尬地笑了。
“不是为了要一起喝才带来的,只是把代为保管的东西还给您。”
“代为保管吗?”
“大概在驾崩前的两个月,先王把它托付给我。”
德任说道。
“先王说这是从大洋彼岸运来的好酒,要珍藏起来在好日子开来喝,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
方会让他忍不住。”
先王虽然是个刚直的男人,但也有不少像孩子的一面。
“又说在宫中只有不怕王的人才是最适合的守护者,于是就把它交给我。”
鲜明的回忆令德任绽出笑容。
“孩儿怎能收下父王珍藏的好酒。”
“既然您继承了先王的一切,这酒当然也是殿下的。”
“……圣恩浩荡。”
儿子无奈地接过酒瓶抚摸著。
“母亲真正想说的话不是这个吧?”
儿子熟练地戳穿了德任的意图。
“不知道您刻意拖延的背后到底想说什么,令孩儿深感不安。”
儿子一鼓作气直接进入正题的模样像极了他的父王。
“因为是不容易传达的请求,所以踌躇了数日。”
德任犹豫地开口说道。
儿子知道母亲是宫人出身,从小就有彼此关系很好的同僚宫女,只是不曾再深入了解。而
德任则因为不希望让本应凌驾于士大夫之上的儿子,被贴上生母身分低微的印象而始终惜
字如金,毕竟这个国家的士大夫们对于名分和出身可谓极度地敏感。
是故,只在今天,德任对于昔日与三个朋友在某天的约定,毫无顾忌地进行了说明。
“……所以,我现在要出宫了。”
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愿望。
“在这里的我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不会成为像慈殿和慈宫那样受到礼遇的王室长辈,既不是糟糠之妻的王妃、也不是为
了整顿礼法而被拣择的无品嫔。”
德任说道。
“我只是承取了先王的恩惠,暧昧地夹在她们之间的某个人。如今,在恩惠已然断绝之后
的此刻,凭借著殿下生母的含糊牵缠,勉强地依附在宫中。”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在这里,我的人生永远只会是某个男人的妾室,我的处境可谓不上不下、进退维谷。”
德任对想要否认的儿子摇了摇头。
“哪怕只是微小的事物,我也想要自己做选择。”
这是难以实现的愿望。虽然作为某个男人的女儿、妹妹、妻子或母亲被定义的人生,说实
话并不差,也有许许多多让人感到激动不已的瞬间。
“我想作为自己而活。”
尽管并非一切都很美好。
德任想起了她的朋友们,景熙从小就为了自己定下的目标而努力,最终也如愿以偿。福燕
虽然在现实中身心俱疲,但她总是知足地望向美好的一面,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而英姬
更是不仅做出了打破了束缚自己框架的决定,更学到了不后悔做出那个选择的方法。
德任依附于某的男人的人生之下,虽然艰难地写下了自己的故事,但朋友们却努力地完成
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最让她羡慕的莫过于此。所幸现在还不算太晚,在追寻细水流长的
人生道路上,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永远都不嫌晚。
“我也有自己的名字,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但那是我作为自己而
活、代表着我这个人的名字。”
德任凝视著儿子。
他是她的儿子,但同时也是王。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世上所有人的儿子,也是这个
国家的至尊,更是与他的父王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王。因此,她的心中升起了儿子绝对无法
的理解自己的悲伤预感,因为她不曾遗忘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先王,终其一生所揹负的先天
所定下的界限和后天被赋予的责任。
“孩儿的身边应该要有母亲……”
儿子也凝视著德任。
“……但孩儿不能以子女为由,借此拦阻母亲的意愿。”
瞬间,德任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
“往后也请母亲一定要拯救自己的人生。”
儿子的眼神与德任一模一样。
“只是,孩儿希望您不要对好妻子或好母亲这样的称赞感到羞愧。因为父王、孩儿还有翁
主也是母亲人生中的一部分。”
儿子像是冀望昔日过往会是德任人生中美好的那部份般诉说著。
儿子靠在德任的肩膀上,衮龙袍的前襟恨快地就被泪水给浸湿。德任最终还是决定不向准
许了自己选择的儿子道谢,因为她觉得实在没有道理为此抱持感谢。
“既然如此,就让孩儿敬您一杯吧。”
在德任终于止住泪水时,儿子打开了德任带来的酒瓶。
“不行,好酒应该要和臣僚们分享才是。”
“父王说过要在好日子开来喝,今天就是那个好日子。”
德任又红了眼眶。
“殿下明明喝不了酒……”
“所以才要跟母亲喝,因为怕跟臣僚们喝会被瞧不起,所以才不喝。”
儿子说服人的技巧果然出众。
“出宫后,您最想做什么?”
儿子倒酒的同时问道。
“我想好好睡一觉。”
德任说道。
“因为一直被宫中繁忙的日程所束缚,所以从来没有睡到不想再睡的程度。”
“还有呢?”
“不必思考穿着是否合乎礼法,想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在街上随意地吃著零食,也想和朋
友们一起一起躺着床上、通宵聊天。”
德任想了一下补充道。
“比起那些……我想重新提笔写字。”
忽略时光的流逝,彻夜提笔挥毫致力于发挥己之所长,直到迎接清晨升起的太阳为止。每
当先王不准她做某些事时,她便会偷偷躲起拼命地做更多事,那些过往令德任怀念不已。
“很微不足道吧?”
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一点都不会,若连那么琐碎的事都去做选择、想必也会对重要的事做出选择吧?”
儿子诚恳地回答道。
“在那些选择之中,会因为错误的选择而感到伤心、也会因为正确的选择而感到欣慰,这
不就是母亲所盼望的人生吗?”
德任点了头表示同意,这话确实没错。
“那就让答对的儿子再敬您一杯吧!”
儿子若无其事地递出酒杯。
当然,这不过是多余的虚张声势。儿子的脸庞很快地就被染红,才喝不到三杯就倒在酒桌
上。内官们埋头为醉倒的王脱去外衣,让他躺在被褥之上。方才的光景和那个酒量令德任
想起另一位更容易喝醉的王,于是笑了出来。
走出大殿的她,再次望向在眼前展开的夜晚,漫步在君王已然入睡的大地之上。她的心情
非常地轻松,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和过去曾度过同一时期的大王大妃非常类似。
果然感觉还不错。
*
儿子以生母患病须出宫疗养为借口,之后又在翁主和清衍郡主家附近准备了德任的住处。
“要离的近,孩儿才能每日前去向您请安。”
德任几度推拒,但儿子仍坚持要这么做。
此外,儿子也让福燕以服侍母亲的尚宫身分出宫。
福燕听到消息,马上扔下洗衣棒宣布要和德任一起吃住。景熙表示自己做为提调尚宫,还
有想要完成的事,让大家不要太想她。在她把这个位子传承下去之前,就算滥用权力也会
经常前去拜访,所以不能忘记她,借此发出警告,英姬则决定提前搬进只属于四人的家。
然而,最开心的不是福燕、景熙或英姬,而是另有其人。
“妳要誊写的书已经都准备好了。”
她是清衍郡主,一听到德任要出宫的消息,就拿了各种书哗啦哗啦地翻开。
“这里有女扮男装、宫廷内斗和政坛角力,还有武侠小说……”
“看来您因为之前没能使唤我而着急了吗?”
德任看得啧啧称奇。
“啊,妳已经休息够了,现在应该尽快开始工作才是。”
“您说我在休息,是休息了多久?”
“看看那些虽然衣不蔽体、穷困潦倒但仍努力地耕著田的百姓吧!”
清衍指著窗外,热烈地说著一点都不适合她的长串辩论。
“与他们想比,慈驾的命运可是一点都不舛啊!”
“这些话是您是从那里学来的?”
“当然是从兄长那里学来的。”
清衍耸了耸肩。
“先王宣扬爱民精神的唠叨,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但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用到。”
德任无可奈何地笑了。
“誊写完这些书之后,干脆和我一起写一本小说吧?”
随意断定了那个笑容是认可之意的清衍后著脸皮补充道。
“题材我也已经都想好了,某个像猫一般像乖巧的宫女,偶然地和东宫纠缠在一起,只好
硬个头皮走上灶台……”
虽然是德任非常熟悉的题材,但她决定忽略清衍贫乏的想像力、继续听她说下去。
与清衍相反,大王大妃对于德任的决定表示了强烈反对。直到德任允诺她不会走远、每五
日一定会进宫继续向她学习才勉强说服她。
“连那么严苛的先王也向妳举了白旗,我还能拿妳怎么办?”
即便如此,仍多亏大王大妃的回心转意,才得以阻止慈宫对于生母远走他处、不留在宫中
辅佐君王的叹息。此外,大王大妃也对于新王不孝、即位后立即驱逐宫人出身的生母等等
各种加油添醋的传闻,全部予以了严格的惩罚。
*
“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我此刻的心情。”
有些凄凉的大妃说道。自从把中宫殿传下去之后,她的气色就好多了。或许是因为从王妃
所必须肩负的责任中解脱出来的关系吧。
“我希望妳能收下这个。”
庆寿宫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糖姜片和醃红枣。
“我本来是没办法吃糖姜片的,都是托了妳的福才开始吃的。”
庆寿宫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醃红枣……因为是我喜欢的,所以妳也尝尝吧!”
德任有些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口。
“妳曾经问过我,我最珍惜的东西是什么?”
看着两位后宫的大妃对德任说道。
“当时的我是这么回答妳的,王室……就是我的全部。
“我希望妳知道,在那之中也包括妳。”
大妃有些难为情地接着说下去。
“虽然对妳来说,在王室的生活并非全然都是好日子,但王室也是妳的家,而家人本来就
是共同分享遗憾和感谢的关系。”
德任回顾了过去的岁月,尤其是自己旧有的想法,其中有些事没有改变、有些事往更积极
的方向发展,或许大妃和庆寿宫也是如此吧。
得益于此,德任没有掉下眼泪,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与她们道别。
*
终于迎来了在宫中度过的最后一晚。
德任收拾了行李。她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最先收拾的是磨损的毛笔和几册书,其中也包含
了一直珍藏着的《女范》。清璿虽然不若清衍那么随和,但她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展现她
的温柔,德任不曾忘记她送给自己的念珠。
最终,德任决定把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全都带走。其中也包括了儿子小时候亲手做的花戒
指。德任小心翼翼地把它用纸包起,因为实在太干燥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德任还是
想要尽可能地把它珍藏起来。
德任打开柜子,发现一只积满了灰尘的白色箱子,里面装了满满的纸片。那是少时的自己
写给先王的反省文,那里面充满著早已被遗忘的各种错误。
虽然是纯真、带着稚气的笔迹,但先王却一个字都没有遗漏地全部读完。与他在一起的岁
月痕迹,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的事实,令德任既开心又难过。于是,在一字一句地反复
咀嚼之后掉下眼泪。
最后,是放在盒子最底下的一件衣服,那是将衣袖末端镶上红边的宫女服。是故,宫女才
会被称为红袖,而这正是德任想要珍藏到最后一刻的宝物。
不想忘记作为宫女而活的自己,就算是作为他人的附属品得到认可,也是自己的选择、而
非他人的决定。德任借由衣袖的红色镶边,完整地珍藏了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都结束了,只剩下最后要道别的人。
*
德任独自来到院子里,静静地仰望夜空,闪耀的星光仿佛随时都会洒落下来。夜里的空气
散发著曾和他一起并排坐着时、削来吃的甜甜李子香。
“本来以为殿下不在了、少了爱唠叨的鬼怪,心情会很好,没想到竟会如此空虚。”
德任见到了那个让她无意间让出了自己人生中太多部分的男人。
“虽然我说过,绝对不会爱上殿下……”
没说完的话在嘴里散开。
“殿下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取而代之的是闭上眼低声细语的她。
“要是真的不愿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远走高飞的。”
先王与病魔对抗了二十余日后还是驾崩了。直到过劳的身体完全倒下为止,都不曾放下手
边的工作。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传唤了三丞相,除了要他们处理令人担忧的国事
外,也留下要他们好好辅佐世子的遗言。
在他阖上眼的瞬间,没有要人去找德任,甚至在与病魔对抗的最后二十余日里,也不准她
在病榻边陪伴,令她觉得有些反常。以往若是患上风寒之类的轻症时,他总会要她陪在自
己身边,缠着她、要她唸书或喂汤药,但在真正面临生死关头时,却将她拒之于门外。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以君王的身分度过吧?
当令她感到遗憾的疑问浮现时,在父王身边看护了一整日的儿子悄悄地说了话。
“因为父王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最没用的一面。”
儿子苦涩地补充道。
“另外,父王好像在犹豫该对母亲说什么,他似乎很害怕会从母亲那里听到某些话。”
不久之后,告知君王驾崩的法螺声传遍了整个宫廷。
他的一生就只走了为王这条路,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向恋慕之人告别吧?
另外,这似乎也是因为他不想以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为由,强迫她说我爱你的一种体
贴。也就是说,虽然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最终还是坚持到最后,那是因为在他的一
生中,一直都用比对待别人更加严苛的态度来要求自己。
他说过他要等、要为了克制想要接近她的心而忍耐,要等到想要退缩的她、再也无法克制
地走向自己,并且真正地感受到爱情为止。
那个人就是那样的男人,而德任也因为他是那样的男人,所以始终无法真正地拒绝他。
“既然都说要等了,那就请您再多等一下吧。”
德任望着他所在的天空低语道。
“殿下已经过完了殿下的人生,臣妾也要去过臣妾的人生了。总有一天,会再相遇吧?”
民间把丈夫离世的女人称为未亡人,意思是还来不及跟着离开的人。虽然在日常生活中理
所当然地使用了这个称呼,但德任觉得这个称呼十分可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
要在另一个人的人生画下句点时和那个人一起离开,也不曾因此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不满。
“届时,臣妾会把臣妾做了什么选择,还有臣妾如何作为自己而活,全部都告诉殿下。”
轻轻地往自己的怀里翻找,用指尖勾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香囊里装着蜜柑皮。
自初次品尝后的每一年,每逢冬至他都会送她蜜柑。因为固执、也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表
达。但那是他为了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才准备的礼物,而她会把蜜柑皮晒干做成香囊。
“再次相遇时,我们大概也会像之前那样吵吵闹闹吧?”
用那个人最后送的蜜柑做成的香囊已经没有香味了,而即将到来的冬至,他也不在了。
“届时,比起君王,臣妾更希望您只是某个人的男人……”
但就算无法如愿也没关系。
“另外,臣妾也希望能向殿下传达臣妾的选择……”
德任看着脚下自己站着的地方。是现实、虽然感觉不到,但还是不错的。
就算是没能亲眼见证的未来也好、是梦也罢、是死亡也无妨。尽管几乎不可能实现,但终
归是现实、是在每一个只能任凭它流逝的瞬间之后,还有另一个希望的此刻。
站在约定之地的她,真切地感受到幸福。
本文禁止任何形式转载或撷取。
作者: loveq4ever (loveq4ever)   2022-11-12 00:26:00
首推<33
作者: joywang (布鲁克)   2022-11-12 01:11:00
推~这个结局太美好了,但想到实际结局就好惆怅啊
作者: hsing8234   2022-11-12 01:34:00
被外传治愈了,除了算大家都好好地活着XDD幸好世子个性不像算,是个温柔的孩子喜欢儿子安慰德任的那段话,父王、孩儿、翁主都是您人生的一部分
作者: loveq4ever (loveq4ever)   2022-11-12 02:07:00
谢谢翻译!我也好喜欢外传的诠释,喜欢文孝最后对妈妈的体贴和温柔,喜欢德任最后心里的告白,回想起电视剧最后一集的揪心,真的算是被外传疗愈了
作者: yunmini   2022-11-12 05:20:00
谢谢翻译
作者: wrenphe (wrenphe)   2022-11-12 09:44:00
谢谢翻译!!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0:23:00
外传真的很温暖 当初拿到书时就很喜欢
作者: quero (相依偎)   2022-11-12 10:46:00
多希望两人在一起时就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意,看一边就惆怅另一边…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0:47:00
今天是衣袖开播一周年欸~
作者: hitrista (音乐队长废人状态)   2022-11-12 12:17:00
感谢翻译,外传里能做回自己的德仁太好了QQ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2:38:00
世子综合了算和德任的个性 是个温柔的孩子
作者: loveq4ever (loveq4ever)   2022-11-12 15:25:00
原来已经一年了!谢谢W大一年前的Live文,一直到现在还提供这么多余韵给衣袖迷,超感激的:)
作者: Vanvan (Blah Blah)   2022-11-12 15:56:00
看到最后哭了 推!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6:00:00
大家有发现最后一段文章完全呼应本传最后算在别堂的台词吗https://i.imgur.com/h8eUOoq.jpg
作者: ahutinmist   2022-11-12 17:40:00
居然一年了…好温暖好疗愈的外传,真的非常感谢翻译~~~
作者: hsing8234   2022-11-12 17:42:00
是作家看了剧以后的灵感吗?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7:54:00
不是 约定之地是去年这时候纪念开播公开的 那句子和本传最后是一样的
作者: azq   2022-11-12 17:57:00
真的是余韵很长很惆怅的故事…再次感谢w大的翻译与分享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18:03:00
应该说是相互对应 算说是过去 德任说是未来
作者: thirdpig (thirdpig)   2022-11-12 19:55:00
好感动啊!谢谢翻译!
作者: coralforest (珊瑚林)   2022-11-12 20:02:00
一年了啊!!!那么今天发这篇文对我们台湾粉丝而言格外有意义呢!W大真是好认真,外传也节录翻译给大家\^_^/
楼主: watase124   2022-11-12 20:08:00
应该是这样没错
作者: hebe6235   2022-11-12 21:33:00
这个外传余韵好浓,谢谢翻译
作者: winnyeyekab (我好想念大家)   2022-11-12 22:57:00
本传的文字看了又起鸡皮疙瘩TT太感谢W大!
作者: nocrazim8205   2022-11-12 23:06:00
外传好疗愈 谢谢作者跟电视剧的导演都给他们温暖QAQ
作者: coralforest (珊瑚林)   2022-11-12 23:35:00
不知不觉一年了,衣袖这作品还在我心上。花了很多时间终于能接受所有角色的结局。我看完剧后,对角色们的想法就是想着祝福他们的来生,没特别想到对“如果德任没有早死、孩子都活了下来……”等等既定的遗憾做其他假设。但没想到姜珉江作家用外传与本传结尾来互相呼应的方式,带给大家对于希望德任能重新为自己而活的另一种诠释,对我而言是一种我没想过的温柔~以上纯属个人观感,欢迎大家交流^^也感谢w大提到本传外传两者呼应这点,不然我看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这台词跟电视剧台词很像而已,没有特别想到这是作者的巧思:)
作者: tzupon (TZUPON)   2022-11-13 02:37:00
推 谢谢翻译!
作者: mblue (忙不完的事...)   2022-11-13 20:34:00
谢谢翻译,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作者: eitsulee (eitsulee)   2022-11-15 16:41:00
谢谢你的用心翻译,剧粉真的感谢有你~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