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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我妈的女儿,这次我帮她说话。
我妈是民进党的高雄市府团队成员,这几年内分别当过民政局跟观光局的局长。
陈菊是他在劳委会的前上司,在我国一那年,他找了我妈,而我妈决然搬到高雄,发展政治这条道路。
作为一个懵懂的、还会在美劳作业上画上国旗、会觉得“内地”这个词怎么了吗的少女,当然会有一些复杂而幼稚的情绪,主要是,一方面开心从母亲的管制中脱身,一方面矛盾的担忧母爱将会疏离。
但我妈是怎么爱我的?
他维持着兼顾家庭与工作这个古老的命题,并成功的,在高雄市府工作八年间,陪伴着我的很多很多成长焦虑。
基测前他问我,我要去高雄读雄女吗?
我说,好。
因为我们都想把握最后的亲密的孩童-家长关系,过程很不顺遂,但结果尚称满意。
我要很骄傲的说,我妈,是很棒的局长跟妈妈,是会嫌弃下属、会因为别人做错事开骂的严厉局长,他有盲点,也有在我看来算不必要的小情绪,也会抱怨工作。
但他每一天认真做好一个局长该做的。每天司机载了三大袋的公文,拿上拿下,我在房间假读书真耍废的时候,他在外面一份一份签公文;我赖床十点才到雄女的时候,他六点起床说今天开晨会,一个礼拜的早上几乎全满,然后帮我把蒸好的馒头放在桌上,放一千块在我的书桌上,离开前亲吻我的额头说不要赖床;他在议会被国民党的议员质询羞辱,他生气头痛,但还是会说“但我们还有缺点给人家打”这种话。
我不知道韩国瑜或他所谓会选得很好的局长们会做得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妈当民政局长时,在他任内推了同性伴侣的注记,全台湾第一个县市。民进党/高雄市政府被骂假友善,被骂是消费同志,没有实际帮助,被酸言酸语你们又不敢直接修法。
但你知道我妈或整个民进党的中年层是抱着什么心情做出这个政策的吗?知道民政局在地方跟其他里长区长相处时必须承受的压力吗?
在这个政策发生之前,他的女儿我本人,是个自私的孩子,我一直以来执意要出柜,要让我妈看到我的全部,而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第一个出柜,或者说是被他意外发现我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以及他说过“你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可能是异性恋不要太早定调。”或者“是学姊带坏你的。”
但是,他作出了勇敢的改变和决定,他的想法一直在拉扯、被迫拉扯,而我妈选择慢慢的、慢慢的接纳自己的女儿,以及和女儿相似的那群人。压榨自己仅存的理智,去重新理解世界,并改变世界,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招致不友善的对待。
其实我的出柜和这个政策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如果要说有,不是我的存在促成政策,而是它拯救了我和我妈在性向话题上的焦虑,并开启了未来继续沟通的可能。
我妈当观光局长后,我已经人在台北了。电话中我问他最近怎么样,我妈都会回反正就差不多,问他忙什么,他说他刚跟一些回高雄创业的青年开会,讨论怎么做起比台南更成功的、更有在地文化的高雄观光。
陆客不来了,被骂死了。那高雄是有什么可以给国际看到?那怎么把观光推展到其他国家?韩国旅客终于增加四十几趴,赶快再去做其他国家,把影片给年轻人搞,搞出一个面向日本很有质感的观光影片,去推介,去跟旅行社吃饭开会,跟旅馆经理变成朋友。
为什么公务员做文宣那么丑没有美感,会跟我一起骂高跟鞋教堂跟集集火车站没脑的9又3/4月台。
我妈想的是这些。
这几年来,他偶尔出国,当观光局长的时候更常,但除了出差,几乎没有自己的假期。
他很常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宋江阵,他要致词,要不要去海尼根的滑水道,很好玩欸,那个沙雕展,那个市集,那个驳二,那个铁道展,那个港口,那个冈山之眼,那个动物园,那个台铝,那个邮轮。
但我是宁可去高雄电影馆跟三余书店混整天的臭文青,直到有天他说,盐埕有年轻人办了一个在市场内的音乐趴,有林强欸。跟他去了以后,才知道我妈跟这些民间的人有多熟,才知道他们谈得是具体的努力,以及可行的尝试。
但妈妈,你的观光呢?你的休假呢?
这近期,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总之,我这篇文章不是要谈高雄市政府到底表现怎么样,说真的我妈做过的其他一堆事我可能完全的无知,也无法真正知道压力、妥协、放弃的那一面。但反正都过去了,韩国瑜要入主了。
我真正想说的,只是想从一个女儿的角度,看到的这几年的妈妈,他的坚强与执著,他愿意改变跟倾听,他相信年轻人能带领着改变,他相信高雄是美好、美丽、值得善待和守护的。
而在这几年间,他从来没有少给自己的女儿爱,我们有过关于成绩和出席率的争吵,花费的争吵,我的感情的争吵,有的没的的争吵,但我仍好爱我妈。
从昨天开票后陆续跟我妈讲了几次电话,他的失落显而易见,而自责,则隐约闪烁。我个人的感觉,我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之间,感受到,这是整个愿意改变和进步的民进党中年人的共同难关。
我只想跟这些人说,真的辛苦了,接下来,我们更小心、更努力的走后面的路,步步为营,脚踏实地,台湾还是要继续拼。
最后,看到我妈换了“一起活下去”的彩虹特效框,我真的,当场喷泪。
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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