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伍老骨头的怀旧老动画推广时间 (咳)
剑心追忆篇OVA衍生
为纪念OVA问世十年(好久了)而整理出的短篇
配对是一般向 一点点黑暗
少女默默地看着少年。
从旅舍二楼的窗户向下望去，便能将门边少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时他正被叫卖糕饼的小孩缠着不放。那名穿着粗布衣、梳起黄毛小髻的女孩，
不顾少年兴致缺缺的表情，仍不死心地推销她手中竹篮里最后一块糕饼。
“武士先生，买块荻饼吧！今天不全部卖完、我就没有晚饭吃了，求求您，武士
哥哥……”
在这动乱世间，或许也只有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才敢对腰佩长短双刀的
剑客纠缠不放。
此时映在少女黑深眼眸中的、正是此般滑稽不和谐的景象：被缠得无法脱身的少
年剑客，终于屈服在女孩软黏的话音之下，无奈地从钱夹取出一枚硬币，换来一
块盛着红豆饼的竹叶包裹、以及小女孩欢天喜地的归家脚步。少年望去女孩跑远
的方向，才发觉日已西斜。
少女看着他叹气，拎着甜饼走进旅舍之后，才收回追随的目光低头扫地。不久又
被袄门拉开的声音分散了注意力，一抬眼、正好对上少年略显惊讶的双目。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地转头。
“是老板娘要我来打扫的，很快就会做完。”
“……辛苦你了。”少年丢下一句不温不冷的问候，就自顾自地在室内角落坐下
休息。
少女握了握手中的扫帚，低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没过多久又被少年伸至她眼前
的绿色小包打断。
“这个……是刚才在路上买的荻饼，你要吃吗？”
“……对不起，我不吃甜食。”少女微微欠身婉拒对方的好意，又低头继续手中
工作。
“是吗……”少年尴尬地收回手，随意寻个干净的角落坐下。拆开包裹密实的麻
线和竹叶，他却不急着吃掉甜饼，只倚著户栏、无神眺望窗外的夕阳。
少女收拾完房间之后，见他没有立刻出门的打算，便到厨房替少年砌了一杯热茶
搭配点心。推开袄门，少女正好看到对方咽下最后一口红豆饼，舔著指尖残屑的
动作。
“呃……”被别人碰见这般不规矩的场面，少年尴尬地瞪大眼睛，连抵在唇边的
手指都忘了收回来。
“我送热茶来给您润喉。”少女仿佛对刚才的情景视而不见，无视少年泛红的脸
、递上盛着茶杯的托盘之后便低头走出室内。
端正半跪走廊、轻拉上房门，少女却没有立即起身离去。她坐在原地、回想方才
撞见的景象，心中忍不住揶揄。
少年那般无防备的时刻，想必除了自己之外再已无人看过。就连亲眼所见的自己
在此时之前也完全无法想像，那人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若非亲眼所见，又有何人能将这个不拘小节的半大孩子，与近日人人闻之色变、
已在无数暗夜夺去众多性命的杀手连结在一起？
※
亲眼见过少年矫捷身手与高明剑术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见识过却还能留住一命的
人，除了藩里的少数同伙，只怕仅有少女一人。
少女见过少年杀人的情景。无论对手武功高强或低劣，他只须出招几回便能彻底
瓦解对方的功势。仅仅一瞬间，对手就和森冷剑尖挑起的赭红露珠一同，在坠落
之前即被割裂成千万碎末，血流遍地、再无一丝生息。
少女也见过少年完成斩杀任务之后的姿态。即使夜幕遮住了他的低落倦容，他身
上半凝血迹的气味、混著泛浮于阴寒眼神的空漠，比他的冷刃更锋利地穿透墨色
夜雾，刺入少女心底深处。
于情于理，稍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不该对少年的痛苦视而不见，然而却无人挽留他
沉沦的路迹。
“为了开创新时代、他的力量不可或缺。”状似领导人物的男人这般慇勤劝诫。
“我们从不抱着独善其身的打算，但是如果少了他在前头披荆斩棘、我们连能前
进的‘路’都不会有。”藩里同袍半是真心半为假意地悠悠感叹。
“你不会懂的……我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才挥剑，除此之外的任何理由都与我无
关。”少年心虚地避开少女紧追不舍的锐利眼神，不断重复无意义的借口。
纵穿少年左颊的伤痕久久不愈、如一把深埋在他心口的滴血红刃，即使自身目不
可及、那伤口却不时渗出一滴滴的血珠，似是代替沉默的少年、向周围漠然无语
的众人泣诉心中的疼痛。
少女原本无意对少年付出过多关心，然而越是冷眼旁观，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对方
沉寂若灭的灰暗眼神。少女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少年究竟为了何种
信念，才会逼迫自己至此地步。
※
占据少女心神的疑问，似乎在一场初夏暑夜的激斗中寻到些许端倪。
少女藏身在三条小桥的屋舍隙间，一边小心避开数步之外的刀光剑影，一边凝神
窥视街道动静、寻找投身混乱战场的少年。直到刀剑互击的声音减弱、积聚凹处
的血水淌成小河、打斗逐渐平息之时，她终于看清伫立在尸海之中的少年身影。
混合闷热暑气的血腥味令少女万分不适，以浊血为颜料、白刃为画笔的惨状也绝
不是怡人景致，然而少女却移不开视线，离不开这幅以少年为中心徐徐展开的地
狱绘卷。
少年手握长刀沾染的血迹仍湿润，空白无神的脸孔仿佛被先前的激动抹去一切感
情，无意识地微微仰起、迎向六月初旬的新月薄光。
宛如盲目扑火的无知飞蛾。
宛如逞勇妄飞的未熟雏鸟。
少女仿佛明白了。眼前这个凭著冲动热血，奋不顾身投入名为“倒幕”之混沌的
少年，忽略了自己力量之微小，在开创新流之前，已先被卷进漩涡深处，因而被
各种势力拉扯得忘记初衷、失去自我。
两人沉默互视，彼此都陷在对方眼神的百转千回之中、逃不开亦躲不了。直到远
处传来新选组吆喝的声音，少年才首先清醒过来，伸手拉住少女、一同奔向暗巷
小径。
他们沿着无月无光的暗路四处奔走，直到新选组封锁的路口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躲在暗处倾听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情报。
得知桂小五郎已逃跑之时，少女听到身边的少年低声吁了一口气，但是他握剑的
手势仍未放松，似乎随时准备冲出去血洗当场。
即使少年剑术高强无人能及，经过方才的激战也已耗损大半。两臂的伤口仍在断
续渗血，呼吸虽见平稳却已露疲态。而前方敌人少说也有十数人，听他们的对话
，其中不乏仍储备实力的高手。两方若在此时正面冲突，只怕少年连能否保命都
有疑问。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心中悬念一定，少女便牵起少年的手，不顾对方挣扎而半强
迫将他带离现场，沿着来时小路逃往别处。他们拼命奔跑，其间即使听到陌生交
谈或可疑脚步声，亦不敢稍作停留。
少年伤口的血沿着手臂滑落掌心，混杂汗水和暑气、变得黏湿滑溜，好几次差点
使他们松开了手。少女紧张得频频转头顾看，却始终未放开少年的手。
※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拐了几个弯，最后他们来到房舍区域的边缘，前方是一排沿
河而建的料亭餐馆，隐约能听到建筑对面的鸭川流水。
少年想要回头遁入昏暗小路，少女却又拉起他的手，迅速挑了一条不显眼的料亭
间径，穿越两边热闹的夜宴，滑下堤防小阶直奔河岸，直到一座桥下的阴影处才
停止逃亡的脚步。
“这里……是四条通吧，我们来到祇园了吗……”少年压低身影偷偷张望四周，
又低声质问少女：“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附近灯火通明又有许多人往来，虽然桥
下还勉强可以躲藏，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小萩屋？”
“就因为这里人多，我们小心点反而容易混进人群脱身。”少女连喘息的空闲也
不留给他，拉着少年就走到河边坐下：“而且你的伤要尽快处理。”
“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少年想起身，却被少女用力按住肩膀、顺势坐倒
在地上。少女一语不发，抽出腰间带巾用河水打溼，便卷起少年的袖子轻轻擦拭
伤处。
部分小伤已凝固，然而较深的伤口还在继续渗血，在冷布巾拭过时隐隐抽痛。其
实少年早已习惯受伤，但是激烈动作过的身体一旦静下来，先前累积的疲劳便逐
渐浮出、腐蚀仅存的体力和意志。他叹了口气，放弃立刻逃跑的念头，温顺地让
少女替他清理伤口。
少女洗净沾血的腰巾，又将它撕成几片布条，替少年包扎几处深伤。她直到将对
方整理妥当后，才重新取水洗净自己的手脸。
少年躲在桥下阴影处，歉疚地看着少女蹲坐在河边的背影。约略休息了半刻，待
两人均恢复少许体力、预备动身之时，上方堤防却传来不祥的追兵疑响。少年警
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中的正是他们此时最害怕的浅葱色羽织。
是新选组的人！少年左手握紧剑鞘亟欲冲出。这边不像先前躲藏的暗巷有众多死
角，只要对方走下堤防、持灯一照，他们的踪迹便无所遁形。
少女却又制止了他的冲动，将少年拉到附近一处最高的草丛中，拉他一起侧躺在
地上，藉著茂密草木躲避来者视线。
然而堤防上的追踪者并未错过河岸动静，其中一人提着灯笼走向他们躲藏的方向
。踩踏草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好几次想不顾一切起身杀出重围，但是他的
佩刀却被少女侧身牢牢压住，无法动弹。
少女心中亦是焦急，却急中生智突生一计。她心一横，顾不得男女之别，翻身调
整姿势、用力将少年的头脸埋入自己胸口；一边抓起少年的左臂、使其搁在自己
腰间；最后伸出右手环绕住少年的头部，宽大的衣袖正好遮住他的脸和发。
脚步声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少女不必抬头就能感觉到前方的闪烁灯光和不怀好意
的打量。少年亦感到来者不善，动摇着想挣脱少女的怀抱。
少女此时却出奇得镇定。她不慌不忙，以能传达至周围数尺的高扬嗓音缓慢而清
晰说道：“恩人急什么，夜还长得很呢……”并顺着少年的动作稍微扭动身躯，
护住他头部的手臂环得更紧。
少女感觉怀中的人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环绕自己腰部的手臂也跟着
收紧。而提灯的巡逻者似乎也真的将草丛两人当成从祇园出来偷欢的舞妓与恩客
，故意干咳了几声，就自讨没趣地往回走。
少女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极了，怀中少年也僵硬得动也不动。他们继续维持着相同
姿势，直到再也听不到巡逻组的声音才放开对方、艰难地坐起。
少年咬牙伸展几乎麻痺的四肢，悄声数落对面的少女：“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胆…
…但是也太有勇无谋。如果对方没有中计，这时候你和我都早已被杀了。”
少女不知是害羞抑或紧张，任凭少年指责仍沉默不语。她跪坐低头、凝视地面一
阵才起身，脚下却踉跄不稳差点跌倒，少年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即使隔着一层衣料，碰到少女温热手臂的触感仍让少年心里震动了一下，待少女
站稳，少年就急忙松开手，转过头去不愿正视对方。“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谢
谢你救了我。”
少女没有回应他的道谢。她整理好自己衣服，抬头看到对方脸上和颈间布满绵密
细汗。“……你流了好多汗呢。”掏出几张怀纸就要替少年擦拭。
“这没什么。”他接过少女手中的怀纸，要往自己脸上拭去时，不经意看到少女
的脸颊和发丝同样也沾满了水气。他愣了愣，握纸的手伸向少女的方向，轻轻按
去她额角与鬓边的汗水。少女的体温透过怀纸传到他手上，冰冰凉凉的低温带有
未褪去的紧绷情绪。
“你流了好多冷汗，当心别着凉。”原来她这么紧张吗……一想至此，他对她又
多了几丝歉意。
“你也是。”少女抬手，用袖口拭去他颊上水雾。
“……只是夜露罢了。”他拉下少女的手。
“……嗯。”
沾染脸庞的水气只是深夜河边的露水，在日出之前就会蒸发殆尽、不留下一点痕
迹。之前的紧张不应被惦记，方才的缠绵也不该在记忆中留下任何挂念。
“快点回去吧，趁新的追兵过来之前。”少年牵着少女的手，沿着桥边阴暗处爬
上河堤，趁没人注意的空档遁入小巷，赶回小萩屋。
夜还很长。少女一边赶路一边不时抬头，试着从紧密相连的屋簷缝隙中寻找薄弱
的月光。
夜还很长，路还很远，你还得继续走下去。
在你走到我为你准备好的终点之前，你还不能死。
为此，我会一次次地拉住你、挽留你，绝不让你脱离这条道路。
路至尽头之前，我会陪着你走下去。
直到日出为止，我会看着你一直一直走下去，至死方休……
少女看着眼前少年奔跑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复诵早已许下无数次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