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郭靖夫妇清晨起来,见郭襄盘膝坐在自己床上,迎著朝曦,正自用功,眼见他右边
头顶微有白气升起,正是内力已到了火候之象,不由得点头,知道他这般练功,须得再过
一个时辰方能止歇,当即展开轻功,来到城外的一片松林之中。
郭襄练到一半,突然之间,右手食指的‘商阳穴’上一热,一股热气沿着手指、手腕、手
臂直走上来。郭襄一惊,暗叫:“不好!”跟着左足足心的‘涌泉穴’中已是彻骨之寒。
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郭芙叫道:“二妹、二妹!”
这时郭襄体内寒热内息正在心肺之间交互激荡,心跳剧烈,只觉随时都能心停而死,但极
度疼痛之际,神智却是异乎寻常的清明,听得郭芙叫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睁大了眼
凝视着他。
郭芙见郭襄并无动静,怒道:“你是哑巴么?为什么不回答?”呼的一掌拍出,直击在郭
襄心口。这一掌使足了十成力,正打在郭襄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但听得喀喇一声响
,郭芙右臂折断,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撞破窗格,摔出房外,登时全身气闭,晕了过去。
原来郭襄修习郭靖所传的全真内功,走的却是阴柔路子。唯独她练了全真内功后,又去强
练内功秘笈“九阳真经”,却没学习阴阳调合的法子。本来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
,却恰逢郭芙在‘膻中穴’上一击,硬生生的逼得他内息龙虎交会,又震得他吐出丹田内
郁积的毒血,水火既济,这两门阴阳的内功非但不再损及他身子,反而化成了一门亘古以
来从未有的古怪内力。
郭襄知道闯了大祸,当下奔出襄阳城,迳向桃花岛跑去。忽听得脚步声响,七八人自西方
奔来,问道:“姑娘,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邋遢的道人吗?”郭襄摇头道:“没瞧见
。”
又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六
七百人。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人群,郭襄便沿着大路向前。行到近处,见人群之中有一座
小小凉亭。郭襄再走近十余丈,只见亭中赫然有个邋遢道人,孤身一人,坐在一张板桌旁
饮酒,正是数年前相别的张君宝。
当下大踏步向前,朗声说道:“张兄弟请了,你独酌无伴,未免寂寞,我来陪你喝酒。”
走入凉亭,向他一揖,便坐了下来。张君宝脸露喜色,说道:“多谢姑娘关怀。”
突觉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分自左右袭到,事先竟没半点朕兆,郭襄一惊之下,双掌翻出,
右手接了从右边击来的一掌,左手接了从左边来的一掌,四掌同时相碰,只觉来劲奇强,
掌力中竟挟著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
三人掌力相交,砰砰两声,各自退出三步。只不过郭襄稳稳站住,木灵子和百损道人却身
子连晃了两下,这一掌既交,双方可说高下已判。郭襄右膝微屈,右手已拔起腰间长剑,
随手一挥,百损道人手掌齐腕而断,痛得大声号哭起来。郭襄叹道:“兄弟,是你先要杀
我!”
张君宝喝彩道:“好俊的功夫!郭二姑娘,果然天下第一!”语毕,,陡然间犹似变成了
一头猛兽,单刀飞舞,右手忽拳忽掌,左手钢刀横砍直劈,威势直不可当,凉亭中倒下了
不少尸骸,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这时他已顾不得对少林旧人留情,更无余暇分
辨对手面目,红了眼睛,逢人便杀。心禅七老竟也死于他的刀下。
来杀张君宝的豪杰均非胆怯怕死之人,然眼见敌人势若颠狂而武功又无人能挡,凉亭中血
肉横飞,人头乱滚,满耳只闻临死时的惨叫之声,倒有一大半人起了逃走之意,忽地众人
一齐跪下,大声唱了起来:“紫霄仙人,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无比!”
郭襄喝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怎么将这些陈腔烂调,无耻言语,转而称颂我张兄弟?
当真无礼之极。”众人登时大为惶恐,有的道:“是,是!小人立即另出机杼,花样翻新
,包管让仙姑满意便是。”有的道:“郭二小姐,花容月貌,胜过西施,远超贵妃。”百
损道人更道:“愿剑神和仙姑先福永享,寿与天齐!”
张君宝一怔,忽地面红耳赤,右手一拿,抓起百损道人来,左手夺下他单刀,右手将他身
子一放,跟着拍落,百损道人天灵盖碎裂,死于非命。
郭襄却道:“东海中有座蟠龙岛,可有人知道么?你们立即动身,到蟠龙岛上去玩玩罢。
这一辈子也不用回中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