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内容请见《读者文摘》9月号 【撰文/邓明仪】
刘镇伟自言活得像个“精神分裂者”。他贪玩,却爱安静;艺术家性格,却有着商业头脑
;他执导的电影题材每每创新,但对爱情却很专一;就连拿笔,他都可以左手写字,右手
签名。
最近,他执导了一部科幻电影《机器侠》,自己却不懂得使用电脑和用手机发短信。他嘻
嘻哈哈地笑着说: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刘镇伟执导过很多经典喜剧,如《赌圣》、《东成西就》等;让周星驰“无厘头文化”发
挥得淋漓尽致的,也正是他。刘镇伟相信幽默是天生的,幽默的人都思想积极;而他的幽
默感,与自小生长在香港长洲这个小岛有莫大关系。“小时候住长洲很开心。离岛空间大
,又有很多东西玩,给了我很大的想像空间。”他又说,“其他人会觉得我太放纵,不遵
守游戏规则,但不跟随游戏规则才好玩嘛,只要不伤人就是了。”
生命中的两位老师
刘镇伟具有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他在电影里经常搞笑,背后却诉说着深邃通透的人生至理
。一九九五年,他执导喜剧片《西游记》,其中隐含的深刻寓意,便是叫人要好好珍惜所
爱。片中有一句经典对白:“如果要为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而现实人
生中,刘镇伟也公开说过一句令人感动的话:“如果要我在全世界与妻子间做一个选择,
我宁愿放弃全世界。”
刘镇伟说:“现在,人人都想要一生一世,却口口声声说来得快去得快。人人都喜欢看《
铁达尼号》,以为一生一世是那一见钟情的一秒,很浪漫。其实,夫妻俩相处是许多的一
秒加起来,才有一生一世,因此要珍惜每一秒。”
他说:“我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是在一九八五年,当时我的电影事业全部失败,去大陆
办重庆杂技团,连最后那八十多万(港币,下同)都蚀光了。身无分文之际,我在商场里看
到一件售价二万三千元的皮草,想到翌日是妻子生日,就拿信用卡透支买了那件皮草给她
作生日礼物。那一刻我觉得:我实在很爱这个女人!”
一九九八年,刘镇伟说到做到;拍罢《西游记》之后,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陪伴刚怀孕
的爱妻移民加拿大,因为他不想像其电影《西游记》里的周星驰或《天下无双》里的梁朝
伟那般,为了逝去的感情后悔。他说:“写《西游记》剧本时,搜集资料过程中,我已经
默默地感受到震撼。其实那剧本是写给自己看的,我告诉自己:应该珍惜身边人的时候不
珍惜,你跟《西游记》里的主角至尊宝的下场是一样的。”
他要用余下的日子偿还他对妻子的亏欠。他说:“我认识我太太时她十八岁,到我一九九
八年退休,她三十三岁。中间十几年来我只是工作、工作、工作,从来没时间好好陪她,
所以拍那部片是很大的震撼。那时是我事业的巅峰,我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也很自豪。
”
移民加拿大的七年里,刘镇伟不但是全职丈夫,而且是全职父亲,是他认为生命中最幸福
、最充实的日子。“我每天送女儿上学,然后与太太去运动,下午办些琐事,晚上与女儿
聊天玩耍,像农夫一样八点便上床睡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如此,生活非常简单,但
我很享受。每逢秋冬,到花园里去吸菸,那冷空气让我很挂念拍戏的日子;但我明白那不
是一切,家庭才是我的一切。”
刘镇伟说:“我一生有两位老师,一位是我太太,一位是我女儿。她们教会了我很多事,
让我反省很多。最初女儿出生时,我很妒忌。她抢走了我太太所有的关注,所以我连抱都
不想抱她。后来她对着我笑,第一次叫我,我终于投降了。一个小人儿竟能掀动我的情绪
,我才知道心里是这样爱她。从此,我每天都是学习,修正她的同时,也修正自己。陪她
读幼稚园、小学,我像重新学习做人。”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妻子与女儿是刘镇伟生命中的两位老师,那王家衞及周星驰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
人。
刘镇伟与王家衞识于微时。一九八六年,两个饱受挫折的年轻人走在一起,成立了泽东电
影。那年王家衞二十六岁,刘镇伟二十八岁,两人从此执起了导演筒,一个屡屡获奖,一
个经常创新票房纪录。“我们在最潦倒的时候相识。他当时被新艺城(电影公司)裁了,很
不如意;而我又生意失败,但大家都非常相信对方有本事,于是便走在一起。
“那时我叫他‘高佬’,他叫我‘肥佬’。我常打趣说,我们两个走在一起,他是‘1’
,我是‘0’,加起来就是‘10’。我们相同之处是彼此都幽默积极;唯一不同点是,我
不喜欢压抑,他却享受压抑。他的快乐来自压抑,而我的快乐来自释放。”
刘镇伟与王家衞不分彼此,与周星驰也关系密切。当年他执导《赌圣》,电影公司本想找
梁朝伟主演,但他游说公司起用崭露头角的周星驰,结果让周星驰由三线演员一跃成为一
线演员。其后,他说服周星驰一改其“无厘头”戏路,主演《西游记》这样的一个爱情故
事,让周星驰更进一步晋升为天王级喜剧演员。后来周星驰邀他为《功夫》监制,他又协
助周星驰成功进军美国好莱坞。
他坦言:“我与周星驰是一种缘分,两人走在一起创造了很多很有纪念性的东西。像《西
游记》,如果没有周星驰,便没有这样的成绩。但要是他不相信我,也就没有今日的周星
驰。每当他陷入瓶颈,我就会出现。后来拍《功夫》,我跟他经历整个创作过程,担任他
的心理医生,让他充满信心地拍下去,因为他知道后面有一双眼睛替他看紧一切。”
这些年来,刘镇伟与周星驰不但创造了“无厘头文化”,而且为“悲喜剧文化”擦出了火
花,让观众看得笑中有泪,泪中有笑。他说:“我记得很清楚,七岁那年的农历新年,我
在长洲的电影院看卓别林(或译差利卓别灵)的《城市之光》,由头到中段都大笑,却是
哭着走出戏院的。那情绪在我心中隐藏了很多年,后来才知道,喜剧最有威力的手法是笑
中有泪,而原来还有一种叫‘悲喜剧’,即是悲剧用喜剧的手法拍出来。就像《西游记》
,如果你把那些笑点全剪掉,它是一个完全的悲剧;但我用了喜剧的手法拍摄,把它扭转
成‘泪中有笑’。”
刘镇伟说,他的新片《机器侠》同样是泪中有笑,“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再拍‘悲喜
剧’了,下一次重拍的《越光宝盒》会像《东成西就》般开开心心!”他扬一扬手,嘻嘻
哈哈地说,让人想起他在《西游记》里饰演的菩提老祖,既癫狂幽默,又看透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