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都御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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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阁寺”丘顶的“夕佳亭”走下,转过“不动堂”,便是由后门辟出的
直落石阶,在这儿,肚子已略饿的我免不了被小食摊吸引,不过试了几家都不怎
么对味。然正要离去时,却被个高壮年轻人招揽,他脸上表情腼腆,身手倒热情
,硬是递了自家团子给我尝,花生、芝麻的裹粉类试过后,还比手划脚要我换沾
黑糖酱。所谓吃人嘴软,况且他还用清秀眉目恳切盯望着我,瞬间扫退我的犹疑
不定,以一盒抹茶团子换取他的感激笑颜。
成就一桩功德后,接续的目标便是“京都御苑”了,但在那之前,还有个茶
点店该去拜访,若可,就当正餐也无妨。它叫“茶房元庵”,是“丸久小山园”
开的店,我在台湾曾吃过用其抹茶粉制成的霜淇淋,滋味迷人,此外,还有朋友
大力推荐抹茶蛋糕卷,勾得我期待满怀,跃跃欲试。
坐公共汽车转至“堀川丸太町”,找到“西洞院通”折转往南,但当瞥过一间标
著“丸久小山园”的寓所门扉紧闭,顿时心生不妙。今日是周三,依稀记得有家
店正好公休,由于天雨我将行程乾坤大挪移,该不会就刚好凑上了吧。不死心继
续往南找,但越往内越像住宅区鲜无人迹,心情不由得益发黯然,刚巧一个老伯
骑脚踏车晃过,就死马当活马医呼声拦下。
他看了我纸上店名,嘴里念著念著一脸疑惑,本以为就要摇摇手继续飘远时
,他居然翻出手机上网查询了,霎时让我在感激之余,讶异日本老年人的科技学
习程度。但这初生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经过一番电话确认,他很抱歉地跟我说
:“水曜日,NO。”于是我只好含泪鞠躬跟他道谢后,又拖着步伐北返。
茶店既然落空,也只能面对现实找饭馆裹腹,然外面这条“御池通”尽管路
广气派,却似皆商业大楼,不见餐厅,寻了一段才找到望来清爽干净的简餐店。
走进去考虑须臾,选了野菜烤肉定食,本不抱任何期待,不料端上后送尝入口竟
意外地美味,只能说日本民族性果然严谨自持,随便一家小店都有其水准。
吃饱喝足,自然得继续切往东北,行赴“京都御苑”。步途漫漫,正感叹没
买“公共汽车一日券”着实失策时,便让我瞥见它的街角入口了。比对着眼前层叠林
树与一旁的地形解说图,不由得感慨涌生,果然是皇家花园,占地辽阔。不过尽
管它是天皇旧时御居,离最早的皇城布局其实已没什么关连了。
话说日本从较有记载的“飞鸟时代”一路走到“奈良时期”,首都皆位于奈
良,直到“桓武天皇”才迁至当时被称作“平安京”的京都。其以“朱雀路”为
中轴,切分东西京对应中国的洛阳长安,也分别有着“东寺”与“西寺”,而御
所自然居中,大致在现今“二条城”所在。然御所后来会被这么搬风,也是历史
硝烟残酷所致,历经“镰仓”、“室町”、“江户”几代幕府把权,多次火劫,
便这么被逼迁至此,成了权力架空的虚位所在,直至“明治天皇”才又转往东京
。
典籍中皇居原本重门叠舍无数,不过现今踏了进去,却已仅是座亲民花园,
几区御所在里用长墙匿著,尚不见其形。我由花林据说较为密集的西侧北行,先
遇见了“宗像神社”,这是敬祭“宗像三女神”之处,对日本神祇不够熟稔的我
,自无法融入其间信念,但神社里的景致清幽,很引人定步。带点荒遗气味的小
神社顶着簷脊苔绿罗列,樱枝秀雅搭垂,粉瓣轻坠铺地,连灰染的石造鸟居都被
缀得柔艳起来。
顺径转入又绕出,林侧现出了一株枝垂樱,姿态端丽,以矮栅敬护,想必是
御苑的标志花树。然我错过了它的绽盛之时,原该织密于枝帘的洁瓣些许已化为
雪毯,因而远望的色泽显得略微枯褐。我只能暗地揣想若早个数日,它应就是处
飞涌净泉,在跌坠中熠熠著曦光。
道路的另侧园地被命名为“出水小川”,也果真凿了浅溪蜿蜒辗转,串绕起
林间遍植的樱树。据说官方樱花情报以“染井吉野樱”为准,所以对“京都御苑
”这样花种繁复的便不太适用,像方才枝垂樱已走入凋萎之时,这儿的却正要初
绽,带着珠串般的闭蕾,娇羞凭依于枝头,虽非奔洒盛艳,倒也有另番风情。一
路缓踱,观芽苞倾垂点水,看劲枝扭身指天,不知不觉地,便已走至接续的“梅
林”。
梅季照道理应是过了,但这儿却有不少仍旧芳艳,我道行不高、法眼未修,
自也无法判断是否皆为梅花。不过某些品种与印象里的不同,既非傲寒点枝、亦
非孤秀飘香,若拿俗点的形容,就似海量的糖葫芦并聚挑扬,红白竞逐,欢开得
热闹。然再比对了地图,“桃林”是与“梅林”接连一起的,估计我这城市土包
子看到的应是桃花了,只能在心里哈哈讪笑几声,续往终于现出形影的御所探去
。
原以为既是皇居,便该有些气势磅礡的富丽构体踞立眼前,不过在眼前摊展
的,仅是列顶着窄簷的素简长墙,虽说根据资料,这种被称为“筑地墙”的工法
有其严谨道理,柱间叠板之数成六亦为高等制规,但还是让人略感失望。然数大
便是美,这样的长墙无尽延伸,还是形塑了禁城的深宫意境,在游人稀少的雨日
里,格外有其静凝庄重之气。
望着长墙前行,偶尔端详另侧偶生的樱树,终于我寻见墙簷弯折,撇捺为山
形,并开出缺隙让巨门立展。其厚重广簷有着微勾弧面,簷下金灿缀边略点,现
显皇家尊爵,不过门栅威冷叠掩,依旧不让人窥得内里究竟。资料上说皇居须事
先申请才得以观览,仅在樱花季有数天特别开放。行程紧迫的我是早放弃了,但
连边角都未见还是憾啊,只能黯然盯着掩门,根据前人游记自我形构朱红内门后
的世界。
御所的西北,是座小小的儿童公园,据说一旁“近卫池”附近曾存在早年的
“近卫邸”。不过现今勾引游人的并非思古幽情,而是路口成拱搭现的漫密樱树
。清雅的雪帘在身边挂垂,偶尔流缀粉嫩星雨,如此的景致一路领着我至林间空
地。放眼瞥看,这儿凉亭凳椅、沙坑滑梯,若是朗日晴天,便该有欢稚笑声夹着
童语,晃摆于弹簧木马、窜游在绚丽枝林吧。
在亭内我找了长椅坐下,喝点水,也歇歇腿。赏观之际,忽然,一阵强风袭
来,拂落了樱瓣几许,也让我在尚未意想的时刻,看见了传说中的吹雪。我赶忙
抓起了相机,然几番怔望期待,却再也等不到风袭,但再想想,才是花季的开始
呢,总还有机会。于是,我放弃了等待,起身续往旁绕去。
由公园行往“近卫池”,两侧飘飞的花雨依旧持续,那景画便似时光不舍流
转,迟滞了脚步,迫得满空斑迹冻凝于枝头。偶尔,禁不住风的催赶,才轻勾了
林梢,让这无比春色微微摆拂。而当从池畔绕出,在接近御所的广路之侧,枝垂
樱瓣披落绵延,倒真让人难辨是独株支起的风华,还是林树们携手织就的灿景了
。
不过走至这里,免不了又面临抉择,一般皆建议走过花林密集的西侧,便可
由北而出,但我却好奇著东边御苑会有怎样景致。走了几近整天的酸腿迅速投了
前者一票,但眼睛却与它唱着反调。结果就是眼睛贿赂了临近的脑袋,强自操控
双腿继续由东往南绕。
然先行勇者的经验果然必须聆听,沿路所见就真的仅是片无际碧绿,让人望
之放空恍惚。许久才瞥见个倒地樱树,尽管断残了身,依旧从主干往空折长枝枒
,并以碎点花姿引我定步端望。而东南角所谓的“大宫御所”、“仙洞御所”,
果然又是害羞躲于墙内,不肯让人一窥内里回游池泉。
所以脚底生疼的我,最后只能在正中“京都御所”主门附近,又累又悔地瘫
憩于石凳,同时如落魄汉子般撑起了伞,抵挡再次碎落的纷雨。
百无聊赖之际,目光停驻于宽广墙门,对内的揣想也不由自主无限飞窜。我
开始勾勒伟岸“紫宸殿”中天皇庄严登基的景象,接续推门穿廊,巡游于其起居
的“清凉殿”、“御池庭”,并编想“蹴鞠之庭”、“诸大夫之间”里的朝廷逸
趣。
然而,在那幕府将军极度权盛的年代,宫内雕琢其实比不上将军城殿的奢华
,丰沛的应只有飘扬于广阁里的空寂微飔吧。或许当中的人们早麻木于虚位,与
被强披的戏袍融为一体。也或许,是在清冷中抑着心底狂声,不甘、凄苦,却又
无力可使,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