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阁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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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平野神社”,接续目标是早上的行程重点“金阁寺”,两者之间仅
仅一站公共汽车的距离。此时若有公共汽车一日券在手,便可安逸坐晃过去,偏生我第一
天在京都车站思虑不周,略过没买,尽管据说车上也有卖,可是我这毫无日语沟
通能力的人极度面薄,怕在众目睽睽下丢脸,故只能继续秉持勤俭持家之法则,
徒步走去,美其名雨中漫游欣赏街景亦有其趣。
用早已湿漉的袜鞋自暴自弃踏水而行,原以为片刻可至,但这所谓的一站之
距倒比想像中远,花了好一段工夫才终于看到“金阁寺”标牌指著叉巷。不过正
要走进时,目光又不小心被路边商家吸引,抱着寻宝心情踏入,却发现它比较像
个便利商店,没什么别致记念品。尽管如此,看到柜台兜售的食物还是有点意动
,起初因其颜色暗绿以为是抹茶麻糬,端详后才由标示得知实为“草饼”,再掐
指一算,“金阁寺”这佛门圣地应又是清简至断人肚肠,为免重蹈昨日覆辙,还
是先拿它敷衍脾胃为上。
尝试性地买了一个,老板娘笑脸殷殷递送过来,但我却心虚怀疑那笑脸后正
暗批我小家子气。躲出门外尝了一口,弹韧的饼皮带点叶草味,又掺了些烘烤过
的炙香,虽非意想中的浓重路线,却有种经验之外的新奇,而当一面咬至饼心,
红豆泥又带出不同的口感层次,颇令人赞许。话虽如此,但也未让我冲动返身加
买一盒,饮了茶、漱润口,还是继续往“金阁寺”巷路拐去。
路的尽头是“总门”,一弯横探劲枝下以碑岩书著“世界遗产金阁鹿苑寺”
。“鹿苑寺”为此处本来称呼,推想自非如奈良般饲著遍野群鹿,猜测或跟释迦
牟尼传教过的“鹿野苑”比较相关,不过回去查了资料才知亦非这么回事。
其根源可追溯至“镰仓时代”西园寺家之宅,几代兴衰后落于“室町幕府”
权倾四方的“足利义满”手中,重新建构为华美的“北山殿”别墅。然我们已无
法知晓当年别墅是如何的风光无限好,毕竟其子“足利义持”原就与父长年意见
相左,父亲身故后自然霸气挥手抹除,存留的便仅有当中的舍利殿,以及由义满
法号“鹿苑院天山道义”命之的寺名了。
跨穿“总门”,先望见的是片外院,左侧有简朴钟楼与疏林同立,右方则为
“事务所”与“库里”引领的房舍群。房舍墨瓦湛亮、木架勾画的外壁净洁,感
觉像重新修葺过,故也遗佚了那种被历史风霜浸染过的古陈况味。从门口标示看
来,似同时是处抄经修持的涤心之所,不过在这观光大盛的时年,多数人应也仅
是几眼瞥望便迅捷往别处探吧。
寺院的门票很特别,像张白色符纸,但上面秀逸书写了“金阁舍利殿”及祈
福文字,并加盖朱印。可是这大小与纸质却造成种收藏困扰,迫得我翻下背包,
拿书跟其他物事大费周章护衬后,才小心翼翼轻放入袋。而当由售票口弯行而入
,“金阁”传说中的灿亮形影便倏然展现于前了。
层层叠叠的人海簇拥在“镜湖池”畔,视线皆聚焦于这幻美之景。原本飘乱
的雨势已不知在何时静缓、止息,仅留了些雾缈山烟。于是碧波如其名凝化成镜
,在虚实两空间双生著散点孤岩,对长著苍劲松枝,而后于墨绿的丘峦背衬里,
映叠出华炫楼阁。当雨滴偶尔坠降,那圈荡而现的涟漪便携着它颤眨,灰濛的阴
霾日也因其亮眼舒朗而开。
“三岛由纪夫”曾为其书写过小说,描绘面貌丑恶又兼口吃的小和尚醉恋此
阁,但长年怔望后,那挥之不去的绝美形影却在心底扭曲成魔念,最终于癫狂之
际以火将殿阁焚为赤焰。我未曾细看过此书,但推想这种对物形的迷恋应也如爱
情一般吧,夹杂仅能痴望却不可得的痛、害怕岁月蚀伤之惧,于是两败俱伤只为
在心中留存不会残衰的笑颜。
这故事发想自史实,因着眼前堂阁已非原物,而是再生于数十年前一位自焚
年轻人点起的冲天烈炎。无法得知此人思路,或许是愤世忌俗,或许也如小说中
有着曲折缘由。但当以身边缀著雨露的枝枒为框,眼前的炫亮阁殿的确有种幻力
,让我想起曾烙于记忆的容颜,烁如旭日的灿笑让人目眩,动静之间却清逸离尘
,勾着人由崇拜转为无法隐抑的想望。
来来回回地,我在不同角度倚栏远眺,许久,才又循径往别处探去。湖的边
侧是“方丈”,似乎有着另行收费的特别拜观,然没作这样规画的我只能如身旁
游人一样隔栅窥看。簷柱间的挑飞线条在院林间有着意境,隐隐地,还能望见室
内隔墙的淡雅障壁画。不过最别致的还是屋旁的“陆舟之松”,它由“足利义满
”植栽,有六百年历史。一如其名,其苍翠主干被修化成立帆,旁生的低矮枝丛
则以棚架挑托为船首,往西方净土破浪而行,衬著脊簷张扬的力度,更显其万钧
气势。
而从此处转身,与“金阁”的距离又更近了。有别于前日观访的“醍醐寺”
、“东寺”来由自“真言宗”,为“秘教”派别,此地隶属的“临济宗相国寺派
”根源于“六祖慧能”开创的“禅宗南宗”,开山祖师是在日本声名显赫的“梦
窗疏石”。或许因着如此歧异,当近观细望,也真能察觉结构布局之不同。
它由三种风格的厅殿叠筑,别称“法水院”的底层属于“寝殿造”,为“平
安时代”的贵族住宅样式,当时喜以“寝殿”作为核心本殿,坐望庭池,附舍再
由两侧对展而开,殿内则大多开阔无隔墙,必要时才添设遮屏。此时池畔虽只存
孤阁一栋,但方才由对岸远望,依旧能透过敞廊窥得内里的“宝冠释迦如来”与
“足利义满”刻像,并感受属于“寝殿造”之特有风味。
“法水院”以木框简朴饰著素墙,中层“潮音洞”始才缀贴上让此阁扬名之
金箔,设计也转为“室町时代”流行的“书院造”。这由武士住家衍生的格局开
始依用途切分隔间,重心亦从起居之厅转为接待宾客的风雅书斋。很可惜地此时
廊门紧闭,难以验证是否真有此差分,不过路旁倒很贴心附上图片,虽无显明格
局解我好奇,却呈现著四位英武天王护持的观音座像。
最上是安置舍利的“究极顶”,脊冠有舞翅凤凰显得华丽,据称此层属于唐
朝传入的“禅宗”样式,兼容并蓄了传统“和样”与外来“大佛样”,展露洗练
风貌。我功力微浅,无法理出这几类的独有特征,但仰首望去,弧顶“花头窗”
让墙面鲜活,也让平展的金壁多些跃动线条,有着画龙点睛之妙。
然既说到一旁那贴心挂置的图片,就让我忍不住想提件呕事。当时见其揭露
内里摆设,也呈现冬日飞雪覆掩的另番景色,自不免翻拍留底供事后研究。但透
明护板反光,难以挪至适当角度,这么一耽搁就闻旁边酸语传来了:“不会拍照
的就这样,老爱挡住别人。”我往旁看,一个年轻男子持着大砲在侧处对着图,
一边斜眼不屑望我,听口音该是我们隔壁的强国人。这倒也奇,他又不是站我前
面,谁会感觉我影子干扰他取景,况且此时是要翻拍并非搞艺术照,歪到斜角避
光有何用?顿时亟欲反唇相讥:“是有多会拍,有本事拿出世界级奖杯奖状来啊
。”
但本人孤身,怕他恼羞成怒聚众围殴,只好用冷眼回咬几口,然后郁闷行往
别处。不过老实说“金阁寺”的亮点便在这池畔了,一堆旅游团根本来去飞速,
几张到此一游照,然后就是找厕所解放准备离去了。然其实阁后小径蜿蜒攀上小
丘,一路也皆有值得品味之景。
竹栏旁错岩碧叶叠生,一道潺涓流瀑自缺隙挂落被名为“龙门泷”,取鲤鱼
跃龙门的吉祥之意。再往上,是“安民泽”静躺山腰,池心孤岛如扁舟,有“白
蛇冢”呈五轮石塔静立,令人联想白素贞被镇封的悲怨哀凄。但其典故似没这么
浪漫,白蛇仅为“弁才天”的使者,代其传递福德才智。
而在丘顶,是栋小屋名为“夕佳亭”,标牌上附注“水尾天皇献茶圣迹”,
开敞门扉内木室清简,应只是个歇脚地供煮茶望景。细竹宽板相间的壁墙上,为
被碧苔缀染得很有味道的“茅葺”厚屋顶,有别早前常见的“桧皮葺”,它以成
束茎管叠合为簷身,并于此雨息之刻,仍缓缓流坠著水露,隐透山林清新。
我往旁闲踱,随意眺看,此处既名为“夕佳”,当旭日西移,霞色四舞,那
临别的夕照肯定在金阁壁簷映烁得格外绚烂。假使入了秋时,再衬上满山朱橙的
燎林枫火,应更加醉人吧。
在离去前的最末时刻,我怔怔望着丘下池殿,将其缀抹上意想中的璀璨流彩
,久久无法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