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醍醐寺-灵宝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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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初至京都便失心疯嗑饮了不少茶食,下午是“中村藤吉”的抹茶荞麦面、
三颗抹茶冰淇淋、一盅抹茶冻、一碗薄茶,入夜又抵受不住诱惑加码了“茶寮都
路里”的抹茶圣代,让狂盛的咖啡因继续灌往血脉。近年来或许是年岁渐增、抑
或咖啡因代谢失调,一杯茶便可让我失眠,更何况这样的轮番攻势。
所以当回到旅馆躺倒于床,便开始整夜的翻来覆去,更因墙隔过于薄微,让
邻房的脚步、马桶水声、门板扣合都成了闹耳警铃,将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的我惊
醒,然后前功尽弃得再次蓄积昏迷激素。因此当闹钟于清晨按规划响起,脑袋自
然仍呈睡眠不足的浊重晕眩。
在被窝里赖了好一阵子,我勉力拖拉起自己残身,因为花季每天的起始都是
战场,若不提早赶赴热门景点,就得抱着懊悔陷入车阵与排队人龙,接着便是气
馁于遮漫视野的人海。
走到公共汽车站,我搭车往北至“东山”转乘地铁。相较于便捷密织的公共汽车路网
,京都的地铁并不复杂,就仅纵向的“乌丸线”与横向的“东西线”,而我要搭
乘的“东西线”还会继续往东南延伸,穿过今日昼间的目标“醍醐寺”。
从地下道来到闸门前,没看到什么人工售票口,看样子就只能尝试自动售票
机了。壁上的站点票价图很好理解,但点了票价按键却不见反应让我有点慌,好
在身后没有排队人众,不然就要被当成笨蛋或乡巴佬了。以前是曾修过一年日文
,但修练的成果惨淡,看到句子仅能有汉字念中文、有平假名读平假名,被放水
流的片假名还是在机场往京都路上才硬背了一阵,但现在看着面板上的指示字句
依旧不济事。
好在本人虽然日文不灵光,但还算有推理脑袋,随即便让我想到关键在哪。
果然,先把钞票塞入一旁孔缝,按键的灯便亮了,顺利让我取票进闸入了月台。
而接续的搭乘就没啥障碍,毕竟站点标示都是汉字啊,比起去年在俄罗斯地铁被
抽象符号字母搞晕了头,这里不需再花多少比对工夫,瞥个几眼便能找对班车方
向。
车厢内的乘客如传闻中漠然,看样子应皆是上班族或学生,不是闭眼补眠便
是发愣或滑点手机,不似台北的那样杂闹。如此看着各样站台飞迅过眼,我也抵
达了“醍醐”,走到站外的接驳站牌。站牌旁无人排候,研究了标示,应是尚未
发车,但也无妨,反正离寺院开门还有段时间,距离也不算远,就徒步上山吧。
在岔路口用讲得像台语的破烂日文跟路人问著“醍醐寺?”后,我走上小丘
,这儿步径干净,堆筑于坡的公寓工整清新,没有某些乡间的脏颓,就像是个远
离尘嚣的宁静小社区,搞得捏着便利商店饭团填肚的我粗鲁唐突了。
由于是方至京都的第二日,脚力足够,就算被睡眠不足所扰,依旧精神奕奕
走到了“醍醐寺”总门。门口一株粉雪枝垂樱如伞扬展,正烁亮着晨光笑迎著访
客,对侧另有棵桃红品种,只是未及绽放的它枯干黯然,故便宛若弃妇般被我瞥
个两眼就过身入寺了。
尽管内庭尚未开放,但外院参道已有游客趁人潮未至时多取些景。“醍醐寺
”的起源相当早,约是在唐朝贞观年间,因着“圣宝理源大师”于山上发现灵泉
“醍醐水”,接续建了小庙供奉观音,然后一路发展成“真言宗醍醐派”总本山
寺院。不过这些旧建物位于远方被称为“上醍醐”的山丘,眼前平地的“下醍醐
”年代稍晚,大体上分为右边的“灵宝馆”、左侧的“三宝院”、以及正前参道
末端可接往“上醍醐”的“伽蓝”。门票也如此切分为三区,时间有限的游客通
常选择较近的两院,而我是打定主意在寺耗上近整日,便买了有优惠的三区联票
。
游人尚显稀疏的外院行来清幽,且素净院墙虽沿路交隔,依旧有挺拔樱树窜
生过簷瓦,披垂粉雅珠帘。如此绕行“灵宝馆”信手闲拍花景,我发现了一处门
扉开启的偏僻院落。其屋舍旁樱树伟立,枝折飞扬,宛如随风荡起的巾衫,碎花
也伴衬点洒,将墨瓦的深沉缀上亮眼斑色。当时的我不知屋阁为何,查了资料方
知为“报恩院”,前身为“上醍醐”的“极乐坊”,经几度搬迁置身于此,但究
竟是因啥更名、报的又为何恩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当这么从“报恩院”绕出时,前方之景却已夸张得骇人,等入“灵宝馆
”的游众长长漫漫,不知何时早串聚成龙不见其末。本就是为抢得寺院初启的清
静才提早前来,怎知却还是过于天真。但傻眼后想反正已失了先机,索性又继续
盘桓,赏两侧樱树扬搭成遮天隧道,待馆门开启,人龙推进,才加入其中。
进了院门,“灵宝馆”的斜簷矮屋横展于前,不过此时慕名而来的人们可不
是为了馆中收藏,而是环绕馆舍的的娇媚樱朵。步径曲绕迂回,正值满开的雪嫩
花瓣也随之串聚,在晴空恣意点绘。前晚“白川”樱景漾著夜之柔媚,但此时我
才领略樱花于白昼能绽放的光采。飞散入天的枝干勾出浓重墨迹,曲折疏密各自
姿态,而繁密的粉瓣可以是抹净云,因一时兴起飘降游人身畔,也能是道流瀑,
自孤高枝顶泄地而落。枝垂樱则如铃串细碎挂垂,仿佛当春风微袭,便能拂出悦
耳清音。
这景画让人举步维艰,并非人潮阻了前路,而是花影勾住心魂,令我怔视,
忘了前行。草坪一隅垂枝扬摆于坐佛肩畔,其若有知觉,应也会停了舌尖呢喃经
语,如我一般睁眼抬望。数步之遥几丛枝枒苍劲挑起,让硕密花串迎合馆舍簷线
,勾捺间成了映于空无朗天的禅意书画。就这样远看连绵花迹,近拍繁炫洁瓣,
在径末屋舍包纳的中庭,我望见了“灵宝馆”镇馆之樱。
它主干伟岸,让人直接感受其年岁的古远,枝枒也粗豪横探,藉细散微枝盘
据整个中庭。尽管无数扶撑的支架让它略显苍老,颤巍巍彷似不堪身肩负荷,然
碎星般铺天盖地绽洒的粉艳花朵却是其傲扬威仪,在早春漾显妆容艳色,不容置
疑。于是无数游客怀着敬意默语瞻望,馆中也辟了空室让人隔着落地长窗静赏,
那如浪袭来又随坡重重倾泻的花姿成了无声撼动,深烙每人心头。
我在此定望了许久,才又起步往别处探去。这步径接抵一座别馆,展着几尊
精雕佛像,但在无法拍摄的景况下,印象自成淡薄,应就是概略逛了一周便走出
绕往馆后。后方的樱树大多形姿清瘦,不走参天慑人路线,像是信众为了结婚纪
念或替子女祈福而捐赠。不过当一路行前再转折,道旁的樱树又茂盛起来,且因
地幅狭挤更显其高耸。一抬眼,繁花如绵绵细雨轻洒而落,再带上旁侧叠瓦古朴
、簷尾飞挑,无云青空都因此斑斓起来。
将院落绕过一圈,我又回到入口盯着主舍,尽管“灵宝馆”馆藏非此行重点
,但既然来了花些时间观览也无妨。可是没有照片作记忆辅佐,要再次将珍宝以
文字勾勒谈何容易,虽曾认真静心端详,研究那些引起兴趣的细部设计,但此刻
印象却已成飘缈雾霭。那雾霭间揉杂了一尊尊菩萨立于莲座,金漆斑剥显其古旧
珍贵,精繁雕镂的流云背板、绽展千手上之纷呈法器,都彰显早远时期工艺之价
值。雕像之外亦有书画铺展,可见汉字经各家笔触如锋刃、似轻烟勾转于长卷,
更有些书写于精致画纸,金银衬墨淡点出花叶,让飘逸字迹浮游于山水,多了些
畅情快意。
据说馆内的重点文物及国宝有四万多件,但这些珍品也只能是见时的刹那叹
然,感佩之余还是得送其漂遗于记忆汪洋。出了馆,院内涌进的游客又更多了,
然尽管人迹纷杂,依旧无法污抹高悬于空的樱景,于是我又忍不住随人潮步上初
至之路,在皎洁花海荡往屹立中庭的镇馆之樱。
再一次地,我便彷若乍见仙山的迷途水手,凝神屏气,忘却旅程奔波辛劳。
张开胸怀,让那扬展的瑰丽形影填塞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