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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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山公园”八重红枝垂樱孤秀不群,引人伫望,我在公园随意探游一番后
还是又回到它身下,仰首、端赏,须臾,才随着霞色的消弭,与其挥别。
不想走与来时相同的神社步道,便循外环的坡路盘折而下,这儿路边似皆是
些餐厅,以低矮的日式房舍、古陈的竹篱墨瓦,持存旧时代的食艺与用餐氛围。
然或许游人还贪恋黄昏微光的花影,或仍沉溺“八阪神社”聚起的欢闹,这参道
清冷,仅偶能见得店员于门前笑脸鞠躬问礼,但却切合我喜欢阒静的性子,让我
得以踏着古朴幽色走回“祇园”街区。
“祇园”街区繁华,自旧时代便是达官显要交际之地,艺伎文化自也兴盛,
无数花街小巷交错,让观光客在近夜时分警醒地睁大眼,寻觅艺伎碎步前行的华
裳身迹。而当我在主街“四条通”骑楼一面逛览,一面随意瞥著橱窗五颜六色物
事时,却见前方小巷口突兀地聚了近十人众,有的还拿起相机往内狂拍,“该不
会真这么凑巧吧?”我情绪顿时昂扬而起、快步趋近。
果不其然,当转头往狭暗小巷看去,真有名艺伎笑脸盈盈与人轻声交谈。旁
侧衣着简素的中年妇女,猜测该是经纪人,居中的艺伎小姐刷白脸、粉妆微抹、
小巧绛唇轻点,勾出其秀美面目。发髻艳钗烁闪,嫩黄和服以花红腰巾添色,窄
巷虽陋,却因她染上风华。与她对语的第三人不知是否为熟识者,我本还怕胡乱
拍照唐突人家谈话,但看游客相机虽杂沓连闪,巷内主角们似也不以为意,便忍
不住趁乱拍了一张,然后心虚撤离。
亲眼见到艺伎令人心情兴奋,不过不远处其实还有条“花见小路”是必游景
点,它与“四条通”垂直交叉,沿路餐厅不少都设有艺伎表演,故而若肯花点时
间守候巡猎,也定能发现她们前去工作的芳踪。不过当由此转往北,却再没让我
瞧见啥惹眼目标了,可能为躲避观光客的干扰,多半都转往方才那样的窄弄藏影
匿行。也罢,反正既有收获便不在乎多寡,况且今晚目标是不远处的“白川夜樱
”呢。
印象里“白川”与“四条通”平行,最后入注贯穿京都的“鸭川”,但很诡
异地,走了好一阵却没遇上,照道理是该拿出地图确认,然那时就是任性加犯懒
,相信自己的方向感,也不想卸下背包翻找。不过当步伐快越过怀疑的界线时,
我瞥见左手边有片路口开阔并拥杂着人众,很引人侧目。起初不想凑热闹,可是
跨两步又被好奇心拉了过去,而一走近,才发现眼前正是“白川”啊,居然差点
就要错身了。
原来,“白川”虽从东一路折拐横过,再往北走的确会与之相遇,但最著名
的“巽桥”区段却是在这儿,可谓误打误撞。我穿进人群,走上与小溪相依的“
白川南通”,它与“新桥通”的分叉口有座小神社,鸟居刻着“辰已大明神”,
该是此处敬祭的神明,而樱枝横生拂过,展出粉白花幕,与朱红灯座交织一片绚
丽。
然这色花幕不仅于此,其沿河洋洒飘漫,绽露各样柔美风姿。我走上“巽桥
”,它拉展身段,跨溪没入窄巷,小巧却自成一处望台,让行过游客不禁伫足,
循荡漾水波望去。溪的一边是成列町屋的背侧,沾染岁月的陈乌木色散扬独特味
道,短篱、矮栅、垂帘与格窗,尽管没有缀金戴银的耀彩,也无繁复炫技的刻花
,却透显内敛的质蕴,让涓流带出属于过往的哲理微言。
但溪的另侧,初春的新生透了芽,它以樱花的朵朵开绽在其间添入笑语,带
点孩童的天真促狭,带点情人的柔媚撒娇,藉低垂的枝枒探越过河,逗弄著对岸
的沉凝隐郁,于是斑驳墨褐的画卷缀上了粉艳斑影,在暮色里绽出欢颜。
尽管溪景秀丽,但围挤游客还是挺恼人,小桥上各样脚架砲筒交杂,伫留久
了便怕碍到旁人,难以定心,所以愣望须臾还是继续沿河前行。而或许因着此地
热门,不时有人力车转绕前来,师傅们模样年轻、肤色黝黑,精神短发下眉目净
朗,雪白劲装与紧身短裤透显双腿结实力度。那清爽笑容殷切地服侍大婶们上下
车,之后挺拔身姿与勾勒古意的乌篷车成了樱树下的一抹景致。
抬望着树间花姿,不禁慨然,可能真的是水土不服,台湾的樱花就算茂盛成
胜地,与眼前之景相比便成疏淡,仿佛因被迫植去异土,抑郁无欢。而此刻我身
畔的花枝散阔飞展,枒间苞瓣稠密,如银妆雪叶。居间的枝垂樱主干苍劲折生,
于窜抵天际之时,洒落瀑雨。如此胜景一路绵延,让人就算已缓步逛行,仍不时
停下怔望。
本以为樱花之盛便是这样了,但当过了条繁急马路,在“白川”接入“鸭川
”的末处,空地却被数列樱树的花瓣织密了天顶,像是烁亮的星点,因打光而炫
惑成银河,也似隆冬之飞雪,飘乱于宝蓝夜空。
游人纷举着相机按动快门,我也被此失心疯感染,找著各样角度,远近印烙
这片繁密光影。说来也巧,有对一男二女的组合仿佛跟我有缘,整路不论步伐怎
样行停总会遇到,不太能从口音辨出来自大陆或台湾,但两位女生穿着和服模样
秀美,男士则时尚地以合身西装搭配窄簷帽衬托帅气容形。这左拥右抱的齐人组
合因几次的请托成了本人在此的摄影师,只要一个会心的笑容,便接去相机取著
景,甚至还翻出小器具帮打着光,颇为贴心。
我在这片小广场逗留了好一阵,才又循原路依川往回走。方才来时天空还有
些微蓝,这会儿已是深沉,打光的樱花被映得更为炫亮,呈现不同气氛的景致,
虽因而无法将细部轮廓拍得清晰,但也以光影的聚散勾人定目。桥栏、灯座、人
力车,我四处望着,有时几绺高悬柳丝在这片亮白间青碧得可人,有时河畔窗内
的用餐男女化为画框中景物,点上几笔闲趣,而当行至“巽桥”,竟让我瞥见某
间屋阁的厅里,一位艺伎正舞转着身姿。
隔着流水的距离无法听闻曲乐,但那优雅缓挪的身段却因着无声更有意境,
会否便是来时遇见的那位呢?我努力辨著因遥远而模糊的轮廓,同时也不禁叠合
“艺伎回忆录”里的那些华美演舞,织勾细腻山水的披袍扬摆,而那眼尾隐微点
抛的风情是幽林上的无比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