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 一年只有4百名观光客到访的东南亚最大内

楼主: AsamiImai (今井麻美)   2020-04-09 21:24:32
一年只有4百名观光客到访的东南亚最大内陆湖:缅甸印多吉湖的宁静与冲突 翁婉莹
缅甸在2010年后逐步解除锁国管制,大幅开放外国游客入境观光,相较于边境山区持续的内战冲突,政府更欢迎旅客前往缅甸“中心区域”观光,安全、交通便利且易于控制。因此,第一次到访缅甸的游客,除了最大城市仰光外,最受欢迎的观光景点大多为中部大城曼德勒、中世纪佛塔林立的蒲甘,与掸邦高原上的茵莱湖。
相较于茵莱湖,东南亚最大内陆湖、位于缅甸北部克钦邦的印多吉湖(Indawgyi Lake)(注),远离中心区域,加上外界对克钦邦战乱的印象,较少有外国观光客到访。也因重重限制,印多吉湖的结构与生态系统保护了大量濒临绝种鸟类与物种,而当地村庄、农渔业与居民生活,也与湖泊的生态平衡息息相关
2017年,印多吉湖被宣布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生物圈保护区”之一,表彰该地区人类对大自然的捍卫成果。本文将探讨,印多吉湖居民如何在生态环境、传统文化、观光与经济发展冲突下寻找平衡,进而面对缅甸山区长久的贫穷与毒品问题,建立由居民主导的永续发展。
如何前往印多吉湖
印多吉湖面积260平方公里,相当于台北市大小。缅文中的“In”意指为湖泊,“daw”为尊称的敬语,而“gyi”是“大”的意思,即印多吉湖为“最大的湖泊”;至于广受观光客欢迎的茵莱湖(Inle Lake),面积约116平方公里,地名中的“le”为“小”的意思,就是“小的湖泊”。
旅客可自仰光搭乘国内航线前往黑河(He Hoe)机场,再接驳40分钟车程抵达茵莱湖;或自仰光搭乘巴士直接前往,12小时车程便可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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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抵达印多吉湖就麻烦许多,克钦邦首府密支纳距离仰光超过20小时的巴士车程,搭乘中停曼德勒的航班则需3小时。旅客也可自密支纳搭乘小型巴士,抵达5小时车程、紧邻印多吉湖的隆顿镇(Lone Ton);由于缅甸铁路网无法直接抵达隆顿镇,时间充裕的旅客可搭乘火车到距离印多吉湖最近的霍宾镇(Ho pin),密支纳至霍宾镇需约5小时,从曼德勒出发则需15小时,再接驳至隆顿镇。
外国旅客、久居缅甸的外国人,甚至是大都市里的缅甸人,多有“克钦邦很危险”的印象。2011年,缅甸政府启动由中国主导的密松大坝兴建计画,强烈的反对声浪,成为民族武装组织克钦独立军( Kachin Independence Army )再度发动内战的原因之一,但冲突多集中北部山区,位于南部的密支纳与印多吉湖等地区,则安全无虞。而缅甸政府因应局势,会随时公告更动外国旅客可前往的地区与城市,有些可自陆路前往,有些城市只能搭乘飞机抵达,有些城市必须申请通行证,有些地区则完全无法进入。
以克钦邦为例,目前外国旅客可以自陆路前往密支纳与印多吉湖;搭乘飞机前往北方喜马拉雅山脚下的普陀(Putao),当地冬季雪景与自然活动迥异于缅甸其他热带地区。至于国际媒体瞩目的翡翠矿区帕敢镇(Hpakan),则必须申请通行证,但实际上当地政府已停止核发。另外,位于中缅边境的克钦独立军总部—拉咱(Laiza),距离密支纳2小时车程的道路,已完全封闭。
遗世独立的印多吉湖也难以远离政治
人口约2千多人的隆顿镇,是印多吉湖周围38个村落中最大的行政区。小镇主街不到10分钟就可步行走完,商店小舖贩售米面食、槟榔、鱼干与传统食物“发酵鱼”,没有任何外国观光客熟悉的西式餐饮。当地仍维持现金交易,ATM、银行与外币兑换等金融服务都必须前往霍宾镇。Google地图上单程仅1小时的“隆顿—霍宾”车程,因无配合观光客的接驳车,当地人与游客多搭乘人货共用的小巴士,频繁的上下货与接驳,单程往往需时5小时以上。
而隆顿镇主街上的三家旅馆,是印多吉湖旁唯一可以接待外国观光客的地方,旅馆主人通常不谙英语,但比手画脚是世界语言。这来自于缅甸政府对“非中心区域”的控制方法之一:外国人仅能前往特定城市,停留在特定旅馆,交通与住宿都必须向当地的警政或移民单位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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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下角树叶包裹为当地传统“发酵鱼”,鱼肉、米、盐混合后以树叶包好发酵3至4天,便可做成沙拉、汤或炸物。吊挂的是剖开的大鱼晒成鱼干,下方是小鱼干。
没有打算讨好外国观光客的隆顿镇,亦是维持印多吉湖不受旅游业干扰的元素之一,但主街末端的“印多吉湿地教育中心”,却是的突兀的绿建筑设计。中心内有精致的双语多媒体展览,系统性介绍印多吉湖的历史、民族、动植物与生态环境,而与主街上的传统商店,格格不入。
中心播放著东方长臂猿(Eastern hoolock Gibbon )与赤颈鹤( Sarus crane)叫声,我在阳台看着湿地上的紫水鸡(Western swamphen)觅食,鲜艳的羽毛在夕阳下闪烁光芒。“这个中心是克钦邦政府或是中央政府支持建设的吗?”我询问中心的导览人员。
“是德国。”穿着传统缅甸服饰的女孩回答。
推动印多吉湖当地保育与生态观光的组织之一 —“印多吉湿地教育中心”的建设和营运经费完全来自国际生态组织与他国政府,其中德国联邦政府的自然保护局和经济合作与发展部,透过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与相关基金会,捐助该中心。而“Inn Chit Thu”是当地非营利生态旅游组织,负责营运该中心推广的低环境冲击之生态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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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多吉湖湿地教育中心。
印多吉湖的首次生态保护,可以追溯至20世纪初的英国殖民时期,但1962年奈温(Ne Win)将军政变后,长达50多年的军事统治,改变了当地的天然资源管理,尤其是1990年初期开放外地缅甸人移居印多吉湖,导致自然资源快速枯竭。
而近十多年来,生态保育意识抬头,印多吉湖的重要性在被国际生态保育组织重视,包括2004年被列为“东盟遗产公园”、2014年加入保护迁徙候鸟的“东亚—澳大利西亚迁飞区伙伴关系”、2016年被“拉姆萨公约”列为世界重要保育湿地,以及2017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列为“生物圈保护区”。
为了保持印多吉湖的生态环境与人类活动的平衡,当地非营利组织与政府机关致力推广永续渔业,避免破坏性捕捞,如禁止电鱼与使用网眼过小的渔网,设置禁补区等措施,保育同时兼顾渔民生计;另外定期侦测水质,避免农药污染水源,与肥料造成的优氧化。而当地组织也透过学校与社会教育,改善当地常见的“茅坑”造成的卫生污染,以及宣导垃圾不落地与资源回收。
于文化层面,印多吉湖的主要居民为14世纪便定居于此的掸尼族(Shan Ni,也称Tai Laing),而非克钦邦的多数族群“克钦族”。掸尼族居住于平原地区,信仰佛教,拥有自己的语言与文化;而克钦族则是在1955年自其他地区移入,信仰基督教而定居于印多吉湖周围的山区。
缅甸所有面向都受到政治与军政府影响,遗世独立的印多吉湖亦是如此。1962年政变后,克钦独立军对政府军发动武装冲突,该组织恶名昭彰的“拉伕”,强行招募包括掸尼人在内的平民充军,因此掸尼人倾向与政府军结盟,以获得保护。但获得保护或与政府交战,都必须付出代价,缅甸政府独尊缅语的政策下,不只克钦族失去了母语,近两代的掸尼人已无法书写掸尼语,好在被寺庙僧侣、佛经与地下化的社团保存下来,如同缅语以外的少数民族语言—包括华语,都活跃与弹性地保存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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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Shwe Myintzu Yaylal佛塔,为当地人的信仰中心。
“这是鹈鹕?”
尽管是热季初期的3月,清晨的印多吉湖温度只有14度。太阳在山的另一头升起,湖面漫着雾气,显得远方树林缥缈虚无。只有一副望远镜,英语流利的当地导游Z(化名)让我追踪树枝顶端的野鸟,他则翻著鸟类图鉴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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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在印多吉湖。
“我真的分不出是树叶还是鸟。”我说。
“妳左右换方向再看看,会动的就是鸟。这是妳第一次赏鸟吗?”Z问。
“这倒是事实。”第一次赏鸟就到在遥远的东南亚大湖。
Z站在船头,不时站起来检视鸟群。“我成为导游后,有受过鸟类保育的训练,所以我会数鸟,计算鸟类数量来观察保育状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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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上有黑颈鸬鹚 (Little Cormorant)、鸬鹚(Great cormorant)与东方蛇鹈(Oriental darter)。鸬鹚在台湾很常见,但台湾完全没有蛇鹈科的鸟类。
群山低地间的印多吉湖,广阔的湿地生态为鸟类与众多物种提供了绝佳栖地,更是赏鸟者的天堂。印多吉湖已记录超过450多种生物种类,其中包括100多种水禽与湿地鸟类,以及350种森林鸟类,而每年11月至3月的冬季,来自西伯利亚与东亚的大批候鸟迁徙至印多吉湖。近年来,当地的鸟类调查记录了100多种候鸟,除了白眼凫、灰鹤与尖尾鸭,还包括多种濒临绝种的物种,如细嘴兀鹫、鱼鹰、花雕、赤颈鹤、东方蛇鹈、斑嘴鹈鹕和黑颈鹳等。
湖面上拍动挣扎翅膀的声音,让船夫与Z停下长艇,船夫接起被渔网困住的野鸟,慢条斯理的解开纠缠的渔网。检查野鸟的状况后,一松手,重获自由的牠瞬间没入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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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时候,渔夫只用洒网的方式捕鱼。”Z说。而古老的印多吉湖传说,已描述了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
“古代克钦邦的居民为了建设华丽的城市,大量利用当地富饶的天然资源,而引发神的愤怒。神警告人们对大自然的胡作非为,若不停止,祂将以洪水毁灭城市。
居民无动于衷,只有一位名叫摩索玛(Mosoma)的寡妇,四处奔走试图警告居民即将来临的灾难,但没有人理会她。她带着她的孩子、一头牛和一只鸡逃走,而洪水就来了。
当洪水退去,摩索玛试图回去她出逃的城,发现已经成为一片大湖,无人生还。”
我低头看着定置网,思索著摩索玛的故事,一只鸟尸缠在水下的渔网。而2020年3月的印多吉湖,面对即将蔓延全世界的新冠肺炎疫情,世外桃源依旧。
“妳看沙洲边边。”Z决定换个大一点的目标物给我。
“这是鹈鹕?”他笑着看望远镜后目瞪口呆的我,对着只在动物园看过的大鸟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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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嘴鹈鹕。前方保特瓶为渔民标志捕虾笼的浮镖。
巨湖的冲突
自印多吉湖北方山丘的佛塔,往南可以俯瞰整个印多吉湖。正午的高温气流,让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树上那只鸟是紫色还是黑色?”透过望远镜,枝头上舞动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著深色与霓虹的光芒。
“事实上是紫色,它可以跟蜂鸟一样飞舞。”Z指著图鉴上的紫色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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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多吉湖北方湿地,远处为往帕敢翡翠矿区的方向。
印多吉湖的观光客多来自欧美地区,参与越野脚踏车环湖、滑橡皮艇、健行与赏鸟等生态旅游。“中国人不会来赏鸟”Z说。
“中国人都去找翡翠、琥珀、柚木了,现在连水力都是中国的。”我说。
克钦邦拥有翡翠矿、金矿、琥珀矿与柚木等高经济价值的天然资源,拥有高品质翡翠的帕敢矿区,距离印多吉湖仅2.5小时车程,吸引缅甸各地期待一夕致富的人们前往“挖宝”。而印多吉湖村庄的传统农渔业,往往不足以支持家庭生活,许多年轻人无法完成学业,便投入危险的矿场与伐木场工作,但天然资源的争夺与控制,也成为克钦独立军和政府军发生武装冲突的原因之一。
为了在恶劣的工作环境生存,或是留在家乡从事季节性的农作与渔业—亦即拥有许多农闲时间,教育程度不足、缺乏就业选择,再加上中央政府投注极少医疗、经济发展与社会福利资源,毒品是印多吉湖与缅甸边境山区的共通社会问题。
我和Z坐在树荫下,绿叶和鸟鸣筛过阳光,湖面吹来凉风,我几乎忘记自己正看着这片拥有丰沛天然资源,却被众多冲突折磨的土地。“我有同学吸毒嗑药到死掉。”Z打破沉默,年轻的他还不到30岁。
“印多吉湖一年的外国观光客只有400人,还要扣除没有观光客的雨季,而茵莱湖一天就超过400个外国旅客了吧。”Z自嘲地说。
茵莱湖已有完整的套装观光路线,包括湖上农田与少数民族手工艺品参观购买等。湖上著名的单脚驾船渔夫,已成为观光客热门必拍景点,渔夫也乐于为观光客“演出”。但由商人主导的观光模式,软硬件设施皆迎合游客的需求,旅游自当地传统生活方式与文化脱离。相较于观光业,经济弱势的村民失去谋生的选择权,尽管观光客带来实质收入,但附加的破坏与污染,更让天然环境成为无法发声的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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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莱湖的传统捕鱼渔笼。
面对茵莱湖的前车之鉴,印多吉湖第一家来自外国的社会企业“Face of Indawgyi”,其创办人Stephen Traina-Dorge认为,“在地化”是支持印多吉湖永续发展的关键。他说,新科技与资源将为当地带来友善环境的农渔业技术,支持村民独立于观光业之外。而为了学习新技术,村民势必参与更多培训课程,进而重视基础教育。
他认为,这可能是扭转当地贫穷、远离危险矿场、伐木场与毒品的机会。当青年有动机完成教育,学习多元技能,如英语、资讯工程、企业与饭店管理等,增加就业机会,进而参与当地经济、观光与环境的平衡与永续经营,让印多吉湖世代久居的村民主导湖泊的发展方向。
湖心草长的宁静
下山路途,啄木鸟“嘟、嘟、嘟”地敲击著树干。“啄木鸟知道有人靠近,会故意换方向,让人看不到它。”谈起鸟类就一脸开心的Z说。
“你看!犀鸟!”Z兴奋地压地声音。
两只硕大的红颈犀鸟从小路中间飞过,黑白相间的醒目羽翼,乘着蒸腾的气流,优雅地遁入林间。
“妳在这里等我,我进去里面找,找到再叫妳。”Z说。
“这样鸟会吓跑啦,我跟你进去。”我跟着Z走入闷热的灌木林里。
蹑手蹑脚地踏过落叶,生怕惊跑了犀鸟。阳光曝晒而下,秃鹰在盘旋,我的影子消失了,也遗失了犀鸟的叫声。
天空蓝得一片白云都没有,风停了,树叶哗啦哗啦的声响也停了。只剩下岸边湖水均匀地拍打,绵长的水草长成轻软的臂弯,在藻绿色的水里温柔地摆荡,召唤著,旅人疲惫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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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位于柬埔寨的洞里萨湖,是季节性淹没的大湖,面积与水量起伏极大。于4月下旬的旱季,面积约为160平方公里,但在6月的雨季可以扩张到16,000平方公里,也被称为东南亚最大淡水湖。
印多吉湖当地组织:
印多吉湿地教育中心 https://www.indawgyilake.com/en
生态旅游组织Inn Chit Thu https://www.facebook.com/Innchitthu.indawgyi/
社会企业Face of Indawgyi https://www.faceofindawgyi.org/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3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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