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之窗》美中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真的达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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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维尔
打了一年半的美中贸易战，历经双方相互祭出课征关税的报复手段，也走过两度休兵的互探虚实与尔虞我诈，“号称”于本月13日达成所谓的第一阶段协议文本。美国川普总统很得意地先一步向美国民众“宣称胜利”，宣布美中已经达成历史性贸易协议。即使面临民主党主导多数的众议院正式通过对川普的弹劾案，川普昨天在密西根州举行的连任竞选造势场合仍然高分贝向支持者宣扬他在美中贸易战上达成的成就。
川普用浅显易懂的政治语言说，美国成功迫使北京让步，但美国在关税施压上并未退让，因为原本价值2,500亿美金的中国输美商品，依然被课以25%关税，美国唯一的让步就是将另一笔价值1,2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关税，从原本15%降到7%，同时预订要在12月15日针对1,600亿美元中国商品课税15%的计划则无限期延后。甚且北京承诺要向美国购买更多农产品。川普进而将这段期间以来向中国输美产品课征的关税，转化为对美国农业州农民损失的补贴。
美国选民并不清楚贸易谈判的具体内容，更遑论过程中的复杂角力，但川普想要传达给选民的讯息就只是：我赢了谈判、中国付给美国很多关税而且并未被全部取消、美国农民借此得以获得补贴、北京还会买更多美国农产品、所以明年11月的总统大选请继续投我。
但实际的发展是，这不过只是川普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各自权衡内、外部处境后，各自给予对手“下台阶”的决定，但此举非但未能真正解决美中贸易的歧异，也预埋明年起，下一波美中冲突的导火线。
从谈判过程加以解析，川普的退让早已有迹可寻。最先他拉高谈判姿态，强调他要的是全面性、非阶段性的贸易协议，谈判手段则是一系列的关税战与“黑脸”与“白脸”的舆论操作。但后来发现北京也是铁板一块，和中国谈判绝非易事，川普和白宫开始改口将分阶段性进行谈判，以降低外界期待。
习近平也非省油之灯，他的战略目标就是“以拖待变”，用口惠而不实的承诺来因应川普的施压。习近平一方面观察川普面对美国国内弹劾案所承受的压力，来争取更多谈判时间与空间，另一方面则是利用北韩作为外部筹码，让川普不致对他怒目相对。当然，面对中国经济陷入成长的停滞，以及香港与新疆等外部压力，习近平也没有向川普“竖白旗”投降的本钱。
习近平借由此一赛局，同样向中国人民传达一项讯息：我挺得住川普的压力，美国减少对中国商品关税，也没有再课征新关税，但中国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损自身利益的让步。由此观之，川、习两人都认知到要真正达成协议的高难度，因此退而求其次，先求一个象征性的共识，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再进一步延长战场，视未来变化而定。
毕竟从迄今美中双方贸易谈判团队释放出的讯息来检视，这项所谓的第一阶段协议仍充满许多不确性。例如在华府最关切的“结构性改革”部分，美方“自我解读”中方会在包括智慧财产权、技术移转、农业、金融服务、货币汇率等几项主要领域做出改革的承诺，但北京并未使用“结构性改革”的用语，仅模糊地强调将强化智财权保护、改善营商环境等。更遑论在监督机制上也是笼统带过，双方说法不一。
在川普最在乎的农产品采购部分，美方具体指出中方承诺每年多买160亿美元的农产品，而且买两年，但中方故技重施，未提及具体采购规模与时间。此外，在降低关税议题上，北京的要求是美方取消所有对中国商品的关税，但这是美方最重要的谈判筹码，岂能如北京所愿？但华府也做出略降部分既有关税和不增加新关税的决定。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议题是签署第一阶段协议的时间，以及何时展开第二阶段的谈判。受到选战因素影响，川普急于尽速签署第一阶段协议的心态可以体会，美国贸易代表赖海泽已经公开点出明年1月初作为签署时间点，但由于协议并未出现重大突破，川、习两人亲自与会的可能性极低。北京的心态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想借由文本的法律审核、翻译校对等程序问题来拖过农历春节。
川普当然不希望第二阶段的协议签署拖到2020总统大选后，但北京好整以暇，已经公开表态第二阶段贸易协议的磋商将取决于第一阶段协议的落实情况。由此可见，习近平根本不想给予川普任何具体可以用来操作选情的加分理由。
川普利用美中贸易协议，累积其政治资本以争取连任，他的如意算盘是在明年11月总统大选前，至少开始或完成第二阶段的贸易协议。所以若是未来中国无法履行第一阶段协议承诺，会直接影响到后续谈判进度。习近平也希望能早日脱离关税束缚，以降低对中国经济的冲击。但这次的谈判，习近平在关税议题上也未占到太多便宜。
持平而言，川普赚到的是北京象征性的让步，让他足以对内宣称胜利，而且保留明年继续向习近平施压的空间。习近平成功赚到时间，虽然在关税的角力上，川普仍坚守底线。然而在本质上，美中两方对于基本议题立场迥异，距离美中贸易战休兵，仍然是遥遥无期。若再加上北韩的金正恩蠢蠢欲动，以及弹劾案对川普选情的冲击仍有待观察，明年的美中关系起伏和贸易谈判的僵局仍然可以预期，潜在的变量也难以克服。